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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王府,繆寧就跑到書房去找柴亦軒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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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

“本王實在不該劫你的銀子,望你莫記仇。”

“有這回事嗎?”

“……”

謹安王滯了一瞬,陡然反應過來,柴亦軒這是原諒他了啊!

端起酒杯就敬向柴亦軒:“清王說沒有這回事,那必然就是沒有,是本王頭腦渾濁記錯了。今日清王與本王結交,往後咱們就是朋友了,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互相扶持!”

撲面而來一股市井流氓氣息……臉皮這麽厚的人,柴亦軒是頭一次見。

“抱歉,本王偶爾聽不懂人話,不明白謹安王的意思。”

“……那本王再講一遍?”

“不必了,聽不懂就是聽不懂,不管謹安王講多少遍,本王都不明白。謹安王的這桌酒宴太昂貴,本王享用不起,告辭。”

謹安王還待說些什麽,柴亦軒已起身準備離開。

不料,一柄冰涼的劍抵在了柴亦軒頸上,利刃暫未出鞘。

謹安王將目光放在持劍的越清身上,對柴亦軒道:“依清王看,此人是否能夠取代你的身份?”

柴亦軒側眸瞥了越清一眼:“他估計裝不像。”

“你是柴亦軒嗎?”柴亦軒笑問越清。

越清一陣莫名。

柴亦軒又道:“我是你的孿生兄長,你確定要幫外人害我?”

越清:“!”

猛然收回架在柴亦軒脖子上的劍,越清轉頭面向謹安王,眼神中帶著質問。

謹安王:“你別聽他……”

“謹安王的臉,堪比城墻拐角。”

未等謹安王說完,柴亦軒便拋出一句難聽的話,旋即從圍欄處縱身躍下,騎上馬跑了。

謹安王瞪著越清:“你呆著做什麽?快追啊!”

越清站住沒動作,略執著地問:“他到底是不是我哥?”

謹安王:“……”

“當然不是!你沒長腦子嗎!他騙你的!還不趕緊給我追!”

“他和我長得如此相像,你為什麽肯定他不是我哥?”

“本王說不是就不是!”

“憑什麽你說不是就不是?”

“……”

謹安王幾欲抓狂,柴亦軒一句話就把越清繞進去了,還沒完沒了了。

舉目眺望,柴亦軒已溜得無影無蹤。謹安王握緊雙拳,憤然道:“柴亦軒,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聽懂人話!”

☆、變故

風雨亭中。

柴亦軒照例與江鶴先生相約對弈。

江鶴持白子,柴亦軒持黑子。

一如往常,未分勝負前,兩人都是靜靜鋪自己的局,並無言語。

第一盤棋至此時還未下完。

江鶴身著粗衣素袍,面目清臒,頭發花白,下頜處的胡須密而長,隨江風飄拂舒展,整個人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每落下一枚棋子,江鶴都會輕捋自己的胡須,舉止清雅。

柴亦軒悄然落下一枚白子,江鶴垂首一看,黑子竟已成敗局。

江鶴捋著胡須笑道:“王爺總算肯贏一回,終於不再變著花樣輸給老夫了。”

柴亦軒回以一笑。

卻見江鶴欣慰地從衣襟中取出一半玉虎符,伸給柴亦軒:“老夫說過,但凡王爺贏我一次,就得把兵符拿走。”

柴亦軒起身,恭敬地將兵符接到手中:“感激先生勞心勞力,為本王養了這麽多年的兵。”

江鶴眼珠上翻,開起玩笑道:“王爺既知老夫勞苦,為何不早些將這玩意兒拿走,非要我整日提心吊膽幫你保管著?好在老夫只出力不出財,否則拼了老命也沒辦法給你養出這麽一支精銳之師。”

“先生受累了。”柴亦軒深鞠一躬,又懇請道:“他日亦軒不在霆州期間,還要仰仗先生幫我照管王府。”

江鶴扶他站直:“王府是你的主心,老夫知曉,必不會讓人動搖它。”

“對了,太後和皇帝可有覺察到兵部尚書和右相是你的人?”

“沒有。兵部尚書和右相多年來斂盡鋒芒,並不曾引起太後和柴亦洺的關註。而兵部尚書已暗中掌握曾濤手上的一半兵權,剩下那一半落在俞辰飛手裏。至於右相,不作為已是他最大的努力。”

“那便好,將來你有兩位老臣輔佐,老夫也放心。只是,那蕭老將軍當如何考量呢?以你如今的兵力,郭太傅和俞辰飛手裏的兵權雖不足為懼,但畢竟還有三分之一的兵權握在蕭老將軍手中,蕭老將軍的立場頗為重要啊。想當年,蕭老將軍有愧先帝,在楚太妃被關冷宮後,他就自薦出征,在外征戰數載,直到先帝駕崩時才回京。彼時,太後逼他交出兵權,他卻抵死沒把兵權交出去,太後、郭太傅和曾濤聯合施壓都拿他沒轍,更由此認為他有野心,沒想到,他從此帶著兵權自囚於家中,再不過問朝堂之事。久而久之,太後等人也就將他淡忘至腦後了。蕭玉龍曾多次向你示好,表明蕭家是站在你這邊的,他是蕭老將軍的獨子,他的意願等同於蕭老將軍。王爺以為呢?”

柴亦軒皺起眉,意識到江鶴是在做和事佬,想讓他給蕭家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事關父親一生的尊嚴,豈是那麽容易冰釋前嫌的?

柴亦軒肅然道:“不論蕭家立場如何,都不會改變最終的結果。本王不想與蕭家人有所牽扯,望先生莫要再提此事。”

江鶴只好緘口。

又過了七日。

柴亦軒的毒發癥狀已完全消失。

這日,繆寧總是有意無意地拿眼睛去瞄他,猶疑著是否要與他坦白。

她給柴亦軒喝的藥,並非抑制毒性的藥,而是解藥。

只是經年引在柴亦軒體內待了太久,因而花費了這麽長時間才順利將其根除。

察覺到繆寧的異常,柴亦軒道:“寧寧怎麽了?”

繆寧忐忑地抿緊唇,想到瞞也瞞不了多久,便柔聲道:“我有件事想對王爺說,王爺能不能先答應我別生氣?”

柴亦軒笑對她:“寧寧見過本王生氣的樣子嗎?”

繆寧搖搖頭。柴亦軒的脾氣太好了,她確實沒有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模樣。

“那妾身就直說了。”像做錯事一般,繆寧低下頭,“我給王爺用的不是抑毒之藥,而是解藥,王爺體內的毒……已解。”

柴亦軒的情緒毫無波動,握住繆寧潮涼的手,溫柔道:“我早就知道了。”

繆寧驀地擡頭。

“寧寧幫我解了毒,竟還擔心我怪罪你?”柴亦軒擡手,用拇指輕輕摩挲著繆寧的眼梢,“本王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寧寧心疼我,我是極欣悅的,又何來生氣?總之,謝謝寧寧為我解毒。”

繆寧靠到柴亦軒懷裏,蝶翼般的眼睫低垂:“可是,下一次天子壽誕越來越近,若到時太後和皇上查驗出你體內的毒已經解了……”

“等不到下次天子壽誕,我就會去京城。”柴亦軒道,“現在沒有經年引的影響,我身體已無礙。之前橫生波折,拖了這麽久都沒能讓你去見姑母一面,也不知姑母現狀如何……我想,不能再把姑母一個人留在京城了。明日,明日我就親自帶人前往大長公主府,接姑母到霆州與你團聚。”

不是帶她去看望柴喻純,而是帶人去接柴喻純到霆州來……繆寧驚得脫離柴亦軒的懷抱,用確認的語氣喚他:“王爺?”

兩頰酒窩微露,柴亦軒道:“你沒有聽錯,我明日就要去接姑母到王府來住,這樣我們就能好好照顧她。待姑母平安來到王府,我也就能放手去做一件事了。”

繆寧恍然意會,問道:“王爺想好了?”

柴亦軒點頭。

“寧寧,你相信我嗎?”

繆寧淺笑:“王爺一向靠譜,我自然信你。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柴亦軒已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早就該為自己搏一搏。哪怕最後失敗了,她也甘願陪他死。

兩人對視間,畢承安闖了進來。

“王爺——”

見畢承安滿臉焦急,柴亦軒問:“發生何事?”

畢承安兩條眉毛擰成一團,顧及繆寧在旁,他不敢說清楚,只道:“慕雨帶著傷回來了。”

慕雨和慕雪本是柴亦軒派去保護柴喻純的兩個女暗衛,而今慕雨突然負傷回歸,並且還是一個人回來,定然是柴喻純那邊有了什麽差錯。

柴亦軒陡然站起,急對繆寧道:“寧寧,我先去看看。”

繆寧只知事態嚴重,便點點頭。

畢承安扶著遍體鱗傷的慕雨,來到柴亦軒的書房。

慕雨哭泣跪地:“屬下無能,沒能保大長公主周全……”

看慕雨渾身都是斑駁的刀傷,顯然是拼死從京城逃回霆州的。柴亦軒示意畢承安扶起慕雨,冷靜地問:“你慢慢講,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慕雨兩眼赤紅,一字一句地道:“日前,大長公主忽然借故進宮求見太後,慕雪陪同她進宮,可兩人就此一去不回,到了晚上還不見歸影。誰知就在當晚,宮中派人將大長公主府圍得水洩不通,說大長公主暗藏匕首刺殺太後,險些就要了太後的命。太後震怒,已將大長公主押至刑部大牢聽候處置……除了我,整個大長公主府裏的下人都已斃命,無一生還。”

太後此舉,像極了殺人滅口,是什麽秘密能把她激得如此癲狂嗜血?柴亦軒承受不住這個壞消息,身形頹然一震,瞬間面白如紙,畢承安扶住他:“王爺……”

“此事先不要讓王妃知道。”

“奴才明白。”

柴亦軒緩了緩,迫使自己靜下心來,繼續對慕雨道:“姑母進宮見太後之前,可有過什麽異常的舉動?或是見過什麽人?”

慕雨道:“事發前,確有一個穿著黑衣鬥篷的人來見過大長公主,當時大長公主與他密談,我和其他人守在屋外,不曾窺見那人的真容。那人不知何時離去,待我們沖進房間的時候,大長公主已昏倒在地。我和慕雪本想寫信將此事告知王爺,可大長公主讓我們不要有事沒事就傳信來打擾您……”

柴亦軒冷冷的臉上劃出一道淚痕。

慕雨拿出一支竹管,補充道:“還有,大長公主進宮前,時常拿著這根竹管看,看著看著就淚流不止,我與慕雪勸都勸不住,問她她也不說為什麽,就是傷心欲絕地掉眼淚……我沒辦法,就偷偷把這根竹管藏起來了,請王爺過目。”

柴亦軒目光凝滯,伸手接住慕雨手中的竹管。他仔細瞧了又瞧,這分明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管,其中並無玄機。可他的心卻無緣由地刺痛了一陣。

現今柴喻純出了事,他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此時此刻,他什麽都無心去想,只擔憂柴喻純的處境,考慮該如何把柴喻純救出來……雖然知道太後不敢取柴喻純的性命,他還是心亂如麻。

沈浸良久,柴亦軒道:“慕雨,你已盡力,無須自責。先去治傷吧。”

慕雨躬身答:“是。”

還未等慕雨轉身走出書房,柴亦軒又叫住她:“等等,你姐姐……抱歉。”

慕雨和慕雪是親姐妹,陪柴喻純進宮的慕雪多半已是兇多吉少,兩姐妹聽從柴亦軒的吩咐去京城照料柴喻純,卻一個死,一個傷,柴亦軒從來看重人命,實在於心有愧。

“王爺言重。我們姐妹二人既忠於王爺,自能承擔這個後果。”

慕雨低身行了一禮,繼而退下。

畢承安待在柴亦軒身側,陰沈著臉,一句勸慰的話都講不出口。

柴亦軒怔默半晌,遂提筆書信給兵部尚書。兵部尚書與刑部尚書表面上不相往來,實則私下交情甚好。說不定能讓兵部尚書說服刑部尚書改換陣營,幫他這個大忙。

京城。

惠壽宮。

太後左胸挨了一刀,差一點就被柴喻純奪了命,這幾日招了不少太醫來治。

傷口的疼痛令太後連續幾個夜晚都沒休息好,稍稍一動就會牽動傷口,疼得她齜牙,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半坐半躺地倚靠在繡枕上。

傷口每陣痛一下,她腦海裏就會出冒出一串字:柴喻純是真想殺我。

……

大太監傳話道:“太後,皇上過來了。”

太後冷哼一聲:“他最近倒是來得勤快,可惜張口閉口都是給別人求情。”

話語間,嘉慶帝已風風火火地奔進來。

嘉慶帝微喘著氣,道:“母後,刑部大牢剛剛來話,說姑母身子不好,能不能先將姑母放出來請太醫醫治?兒臣求您了。”

“亦洺,你是在欺負母後嗎?”太後哂笑,露出辛酸絕望的表情,“哀家差點就死在柴喻純手上,你不關心哀家的安危,還頻頻為她開脫。亦洺你摸著良心說,母後對你不好嗎?哀家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你卻不知感恩,越來越傷哀家的心。”

“太醫說母後沒傷到要害……”

“你休要再幫柴喻純狡辯,那是天上神靈護佑哀家,才沒讓她得手!倘若匕首再偏一寸,那可就直穿哀家的心臟了!哀家夠寬宏大量了,她一心想殺我,而我只叫人切掉她持刀的右手五指,把她關起來而已……這樣她就受不了了嗎?”

嘉慶帝咬牙,腮部被撐得鼓起:“姑母不會平白無故發瘋來刺您。被刺傷後,您連夜派出人手將大長公主府的人全數斬殺,還下令將姑母隔離關押不準任何人接近她,說明您在心虛……”

啪啪啪啪——

七八個響亮的耳光,接連甩在嘉慶帝的臉頰上。

“自你十歲登基,哀家就一直幫你打理朝政,你也一直乖順懂事。而今你翅膀硬了,胳膊肘往外拐得這麽厲害?母後提醒你,你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哀家。這個皇位,是哀家替你守住的!”

“兒臣不想要這個皇位了!人人都覺得當皇帝好,要什麽有什麽,說什麽是什麽,但兒臣想要的東西,您從未讚成過,事事都是您說了算,兒臣這個皇帝做得像個擺設!”

太後被嘉慶帝的話氣噎。

嘉慶帝下跪道:“姑母是父皇的胞妹,求您放過她……”

太後正怒火熾盛,大太監湊到她耳邊道:“太後,老國丈大人在宮外求見。”

“是你讓你外公來的?”

太後看向嘉慶帝。郭太傅在這節骨眼到來,她很納悶。

嘉慶帝搖頭否認。

☆、救人

郭太傅一進來,嘉慶帝就退出了惠壽宮。

太後擡首望向白發蒼蒼的郭太傅:“父親請坐。”

郭太傅坐下道:“你的傷可好些了?”還是父親對女兒的一貫語氣,並不稱對方為太後。

“還是父親關心我。”太後欣然一笑,“父親多年不曾過問朝中之事,今日卻有心進宮慰問,女兒甚是感動。”

“還能順暢地說出這麽多話,看來傷得不重。”郭太傅沈沈地嘆口氣,勸道:“既傷得不重,就把大長公主放了吧。造了這麽多孽,你該收手積點陰德了。”

太後被郭太傅的話刺激得猛然坐起,傷口如撕裂般疼了起來。

“父親說的什麽話……”

郭太傅用蒼老的嗓音道:“你行事愈發地膽大妄為,從昔日大肆誅殺太醫和宮人,到今日挪用國庫庫銀、關押懲處大長公主柴喻純,以及無故斬殺大長公主府的下人……這些年來,看著你做的樁樁件件,為父一直在反思,是否從小溺愛你太過了。我就你這麽一個獨女,巴不得將你放在心尖上疼,卻把你養成這了這副模樣。你行跡惡劣至此,是為父的失職。”

戴著鏨花壽字金指甲套的小指輕點著蛾眉,太後垂眸道:“父親當初既毅然幫了女兒,如今就不該說出後悔的話。現今亦洺的皇位坐得很穩,任那曾濤曾經再怎麽狡詐,現在也是殘廢一個,再也無力算計到我們母子頭上,我已沒有什麽可顧慮的。倒是您,您現已年邁,還是少操點心,好好在府中安享晚年吧。”

“你的名聲已壞透了,再不收斂,恐將萬劫不覆。”

“名聲?說到這個,我可要問問父親了。”

太後揣測地道:“柴喻純此番進宮來質問我先帝的死因……細細數數,當年知道先帝死因的人,除了宮人和太醫,只有您、我、亦洺和曾濤四人。先帝駕崩時,那些個宮人和太醫都被我下令砍了頭,無一逃脫。剩下的,曾濤已成廢人,必不會將此事洩露出去。我就更不可能出賣自己。莫非是父親透露給柴喻純的嗎?”

郭太傅被太後質疑得面露憤意:“為父替你做了這麽多事,你竟懷疑我會害你?”

太後語塞,喃喃低語:“難不成是亦洺……”

“轉眼又疑心到亦洺身上,你連你最親的人都不信任?卻相信這些裝神弄鬼的道士。”瞥見縮在角落裏的吳天師,郭太傅怒而起身:“為父奉勸你做事留些餘地,莫再荒唐下去。”

“還有,為父警醒你,柴亦軒遠沒有你想象中那般軟弱可欺。最近我才意識到,柴亦軒這些年從來都只有兩個選擇……你,好自為之。”

撂下幾句話,郭太傅就甩手離開了惠壽宮。

郭太傅走後,太後輕嘲:“兩個選擇?不就是求生和受死。”柴亦軒的整條命都掌握在她手裏,她何懼之有?

太後近來幹的兩件壞事不脛而走,短短幾日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明明一開始只有朝中的文武大臣知道她私動國庫銀兩的事,並且這些臣子都敢怒不敢言,誰都沒膽在底下嚼舌根,不該有人對外聲張才是。而柴喻純和大長公主府的一幹人命,也僅有少數人知情。

太後煩躁之餘,居然聽聞民間有人給她冠上妖後之名,直接氣得茶飯不思。

她偶有反省,但還未得出覺悟,身心就已被羽仙香熏得飄飄然了。

嘴中再含一顆金丹,依舊惦念著飛天成仙。

既要成仙,何必在乎俗世的言論呢。

……

謹安王府。

醜臉毒師安插在京城的探子回報,當下太後惡名遠播,嘉慶帝昏庸無能,百姓怨聲載道。

這可謂是謀取大業的絕佳時機。

都說時世造英雄,謹安王慷慨激昂地覺著,柴家的氣數盡了,他一展宏圖的時刻到了!

醜臉毒師昨日夜觀天象,之後興奮地告訴他:“帝星黯淡,遠方有一璀璨明星將取而代之。”

謹安王激動萬分,默認自己就是遠方那顆徐徐升起的帝王星。

於是,謹安王瘋狂了,立刻就要調兵遣將,整裝待發。

不曾想,以往頻頻給他鼓勁的醜臉毒師卻臨陣猶豫了,更提出一個很打臉的問題:“古語有言,兵馬不動,糧草先行。王爺,實力您是有了,但糧草和軍餉還沒著落吶,此事急不得。”

謹安王生氣地道:“不就是糧草和軍餉,本王有法子解決。”

醜臉毒師睜大眼:“……當真?”

謹安王怒目道:“你在懷疑本王的睿智?”

醜臉毒師忙道:“不敢不敢。”

“只要搞定柴亦軒,糧草和軍餉就都不用愁了。”

“……呃,王爺計算如何搞定柴亦軒?柴亦軒雖是出了名的軟柿子,但恐怕也不是那麽好捏的。您看看他斂財的那些手段,無孔不入、占盡先機,算盤撥得比誰都漂亮,明顯就是個奸猾之輩。”

謹安王成竹在胸,信心滿滿地道:“呵,任他如何奸滑,都只能用在經商上,成不了大事。毒先生大可放心,本王有辦法令他乖乖妥協。非但如此,等到來日起兵之時,本王還會讓越清領軍打頭陣,待太後和皇帝見了越清那張臉,柴亦軒就別想置身事外了,他只能跟著我同生共死,沒得跑。”

確實感知到謹安王的智慧有所增長,醜臉毒師誇讚道:“王爺英明。”

英明……謹安王對這個詞很受用。

兩日後。

清王府。

兵部尚書回信給柴亦軒,信中明確表示:刑部尚書願意暗中幫忙,只是需要柴亦軒這邊派人去京城接柴喻純,以營造一出“劫獄”的假象,避免連累到刑部尚書。

對方能幫到這份上,柴亦軒已很感激,立馬執筆給兵部尚書回了信,約定配合行動。

信剛送出去,柴亦軒就讓畢承安拿著玉虎符去調遣掠影十七鐵騎。

掠影十七鐵騎是江鶴養兵多年最得意的作品,是由十七個武功絕頂之人組成的鐵騎戰隊,個個以一敵百,聯合作戰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畢承安看著手中的兵符,又看看柴亦軒,問:“王爺是想親自去嗎?”

柴亦軒回道:“是,必須親自去。”

“可萬一……”

“本王相信兵部尚書,也相信他與刑部尚書的交情。”

畢承安還想再說什麽,卻陡然聽見繆寧的聲音:“王爺要去哪裏?”

繆寧剛想過來找柴亦軒說話,就撞見他和畢承安一臉嚴肅地議事,心一下子就緊繃起來。這些日子,柴亦軒太忙了,忙得無瑕顧及她,甚至都不去給太妃請安了,她早就想和他好好聊聊,問問他到底遇到什麽事了。她雖幫不上忙,但至少能為他分擔一些煩惱,不希望他一個人扛下太多心事。

“寧寧,我要去京城,今夜就動身。”柴亦軒面露內疚,眉頭緊蹙著,“原本許諾讓你到京城看望姑母,我食言了;後又許諾去接姑母到王府來住,結果我又拖延了這麽些天還沒動作……我兩度失信於你,你對我失望嗎?”

還沒等繆寧答話,他已懊悔地道:“我太沒用了。”

對於遲遲見不到柴喻純這件事,繆寧內心原本是有點埋怨的,可見柴亦軒憔悴成這般模樣,她哪還忍心給他施加壓力,心都軟成一灘水了。

繆寧拉過柴亦軒的左手,輕輕撥動他腕上那只金燦燦的仙侶鐲,耐心地勸慰道:“妾身從未對王爺失望過。如果連王爺都自稱沒用,那讓別人怎麽活呢。王爺是人不是神,人總會遭逢困境,不可能事事順遂。母親的事,我可以等,母親……也一定可以等的,等王爺忙完眼前的事再說。”

“不等了。”柴亦軒反握住她的手,“我這次就是要去京城接姑母。”

繆寧眼中噙著淚光:“王爺……”

“你安心在府中等我,我定會帶姑母回來見你。”

“好。”

臨行前,柴亦軒帶著繆寧去給楚太妃請了個安,扯謊說有事要離府幾日。相比從前,楚太妃對他的態度雖親近了許多,可始終沒親近到那個程度,總歸是差了點什麽。

從楚太妃房裏走出來,柴亦軒牽著繆寧的手,道:“寧寧,這幾日就勞你照看母親了。”

繆寧點點頭,又道:“我們都成親多久了,你與我講話還這麽客氣。太妃是你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母親,照顧她,是我身為兒媳該做的。”

柴亦軒嘴角溢出淺淡的笑意,悠悠地扯開話題:“我聽徐嬤嬤說,你改口稱母親為母妃了,為什麽呢?”

繆寧楞了片刻,道:“太妃是先帝所封的貴妃,照理說,我就該稱她母妃啊。而且,等母親住到王府來,府中就有兩個母親了,到時候我隨便喊一聲她們都不知道是在喚誰,豈不尷尬?……為了區分,我就改稱太妃為母妃了,太妃也同意我這樣稱呼她。提前叫著,不然以後喚不順口。對了王爺,太妃和母親素來有嫌隙,她們住到一塊兒會不會互不理睬……”

柴亦軒星眸幽深,擡手輕撫她的鬢角:“寧寧考慮得長遠,比本王細心多了。我想,姑母和母親都那麽喜歡你,會因你而和解的。”

繆寧順勢踮起腳,倏然在柴亦軒唇上落下一吻。

“王爺,你和母親要平安回來。”

兵部尚書與柴亦軒約好了,等刑部尚書那頭布置妥當,兵部尚書就派人把柴喻純救出來護送至城外,屆時由柴亦軒自己將柴喻純帶回霆州。能否順利帶柴喻純回到霆州,就看柴亦軒的了。

救人之事不宜驚動太後,柴亦軒不敢帶太多人前往,只連夜率領著掠影十七鐵騎,疾速趕赴京城與兵部尚書的人會合。

原是三日三夜的路程,生生縮短為一日半。

一行人風餐露宿到達京城。

城外郊野,晚風獵獵。

柴亦軒著一身勁裝騎在馬上,凝眸望著城門。

戌時已至,再有五刻就要關閉城門,而兵部尚書的人還未將柴喻純送出來。

難道是發生什麽變數了嗎?

柴亦軒心急如焚,若再過兩刻見不到柴喻純,他就要帶人沖進城去。正想著,便見一輛馬車自城內緩緩駛出。眼觀那輛馬車朝著自己這個方向馳來,柴亦軒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馬車漸行漸近,還未停下,柴亦軒就翻身下馬,急趨而前。

“小人拜見王爺!”

駕車的男子跳下車,對柴亦軒恭敬行禮。

“大長公主在車內嗎?”

“是。此事不可聲張,因而我們大人只派我一人駕車送大長公主出城。”

柴亦軒掀開車簾,當看見奄奄一息的柴喻純時,他一瞬僵在原地。

柴喻純處在昏迷中,右手五指一根不剩,裹住傷口的白布已被血水染透了。他只知太後把柴喻純關起來,卻沒想到太後會對柴喻純做出如此殘忍的事。眼下柴喻純氣息微弱,已撐不了幾時。

柴亦軒迅速登上馬車,將柴喻純攬到懷中,擡頭對十七鐵騎道:“即刻趕回霆州!”

十七鐵騎護著馬車前行,不料後面突然傳來劇烈奔騰的馬蹄聲,有人揚聲高吼:“你們姑侄倆誰也別想脫身!”

竟是俞辰飛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追了上來。

“柴亦軒,我就算準你會來。”

馬車被包圍住,停滯不前,柴亦軒撩起窗口的簾子,直面俞辰飛那張小人嘴臉。

俞辰飛嗤笑道:“還不滾下來束手就擒,想等我動手?”

柴亦軒臉色冰冷,神情平靜得可怕,漠然瞥向死守在車外的十七鐵騎,口中低低地吐一個字。

“殺。”

窗簾放下,車內車外變成兩個世界。

外面鮮血飛濺、屍橫遍地,柴亦軒只靜靜抱著柴喻純流淚。

他的姑母,大概挺不過今晚了。

☆、慘死

掠影十七鐵騎個個都穿著特制的護身鎧甲,刀槍不入。

俞辰飛帶來的人轉眼已被擊殺大半。原已勝券在握的他,這麽快就陷入了敗局,雖難以置信且心有不甘,他也只能趁著剩餘的部下與十七鐵騎纏鬥,獨自尋機逃脫。

廝殺聲停止,只有俞辰飛逃過一死。

十七鐵騎的統領隔著車簾,對柴亦軒稟告道:“王爺,領頭的那個人……逃走了。”

柴亦軒淡聲道:“無事。他如今多活一刻,來日只會死得更慘。”

忽然,後方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十七鐵騎不懼來者,嚴陣以待。

與此同時,柴喻純醒了過來,艱難擡眼,呆呆望向久別重逢的柴亦軒。

“亦軒……”本想伸出右手去觸摸柴亦軒的臉,卻不得不改換了左手,柴喻純面色慘白,眼眶濕潤地道:“姑母拖累你了。”

柴亦軒搖頭痛哭:“姑母沒有拖累我,是我沒有顧好姑母,是我無能!姑母撐著些,我帶您去見繆寧,她在王府等著您……您堅持住,我帶您回去,我們一起回去。”

眼淚不斷地滑過臉頰,流淌到柴喻純的手上,自先帝死後,柴亦軒第一次哭得如此崩潰。

“姑母怕是、怕是見不到寧寧了。”柴喻純撫著他的面頰,心疼道:“亦軒,你往後不可再忍氣吞聲了,即便反抗不過,也堅決不要再受人壓迫。你越忍讓,太後越要欺負你。她連你父皇都下得去手,更何況是你……”

“姑母?”

“你沒有聽錯,你父皇是死在太後手裏。我當面與太後對質時,她親口承認了。”

柴亦軒的雙眸立時充滿血色。

柴喻純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把俞辰飛告訴自己的那些話轉述給柴亦軒,讓柴亦軒知道太後是如何折辱先帝的。

含著無盡的恨意講出塵封多年的真相,柴喻純的手臂頹然垂落,徹底沒了氣息。

“姑母——”

馬車內傳出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遠方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一眾人馬奔赴而來,為首的人是蕭玉龍。

蕭玉龍聞風趕來,一下馬就被十七鐵騎攔下,只能伸長脖子對車內喊道:“亦軒!”

聽不到柴亦軒的半點回應,蕭玉龍又道:“聽聞有人劫大長公主出獄,我就猜到你來京城了。我追過來,是想護送你們回霆州。”

裏面的人仍然沒有回音。

眼下柴亦軒不肯出來見蕭玉龍,蕭玉龍也無法靠近馬車,全然不知道車廂內是什麽情況。

十七鐵騎統領對蕭玉龍拱手道:“我等自會保護王爺返回霆州,蕭將軍請回。”

“可你們就這幾個人……”

“我們十七人足抵千軍。”

蕭玉龍看著地上的屍體,這才信了。

“那你們一路保重。”

兩日後。

柴亦軒將柴喻純的遺體帶回了清王府。

繆寧聽說柴亦軒歸來,匆匆跑去找他,來到客間,卻只見床上躺著一具冰冷的屍身。

柴亦軒雙目紅腫地坐在床沿,低垂著眼簾,向繆寧沈重地道了句:“對不起。”

繆寧沒有答話,只不敢置信地捂住口,眼眶中霎時噙滿淚水,跪到床前呼喚柴喻純。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繆寧滿面淚痕,含怒質問。

一行淚自眼底流淌而下,柴亦軒道:“姑母胸中郁結太深,加上斷指之痛……”

柴亦軒檢查過柴喻純手上的傷,太後斬斷她的五指後,根本沒有讓太醫為她包紮止痛。

繆寧拉著柴喻純的手,一直在哭,哭得聲音都啞了。柴亦軒想抱她、安慰她,卻被她推開。

徐嬤嬤扶著失明的楚太妃走了進來,垂手而立的畢承安躬身向楚太妃行了一禮,隨即退站一旁。

楚太妃小心翼翼,顫聲問:“亦軒,發生何事?”

柴亦軒悲痛道:“姑母不在了。”

楚太妃身子向後一傾,被這個噩耗嚇到,微微凹陷的眼窩中溢出一滴淚來。

那是最疼她兒子的柴喻純啊。

“亦軒……”楚太妃伸出雙手摸到柴亦軒,觸碰著柴亦軒濕淋淋的臉龐,她想出言寬慰,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楚太妃很清楚柴喻純對柴亦軒而言有多重要,這份感情絲毫不亞於繆寧與柴喻純的母女情義,而且她能感受到柴亦軒此時此刻有多麽內疚、多麽自責,所以,她先安撫的是柴亦軒。

“父皇待您這麽好,您為什麽不喜歡他?”

柴亦軒側開臉,無端地對楚太妃發出一問。其實這個疑問憋在他心裏十幾年了,礙於母子情分,他始終忍著沒問,今日卻是憤然脫口而出再也忍不住。

楚太妃被柴亦軒這突兀的一句話問得一怔,想不通柴亦軒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

見楚太妃遲遲不答,柴亦軒兩下揩幹眼淚,起身離開。

楚太妃命畢承安著手辦理柴喻純的喪事,隨後又走去勸慰哀痛欲絕的繆寧。

“寧寧,我知你難受,亦軒也和你一樣。對於喻純,你們雖有顧慮不周的地方,但終究錯不在你們,也不在你母親。善惡有報,害死喻純的人終有一日會付出代價,你要堅強些,等那一日到來。”

“我知道,我知道王爺也很難過,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我只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了……母妃放心,等心緒平定下來,我會去找王爺好好談談,絕不會因此與他生出隔閡。”

楚太妃擁抱住繆寧,掌心覆在繆寧的背上,任繆寧在她懷裏哭。

柴亦軒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三日不曾露面。畢承安多次叩門拜見,他都不理會。

這日晌午,繆寧端著飯菜敲響書房的門。

“王爺,是我,你把門打開。”

柴亦軒雙眸無神,疲倦地靠在座椅上,對繆寧的叫聲置若罔聞。他現今既無顏面對死者,亦無顏面對生者。柴喻純的意外慘死,已成為他心中跨不過去的坎。而先帝的死因,更是他心上的疙瘩。

左腕上的仙侶鐲已染上血漬,他試圖將這只恥辱的鐲子摘下來,然而折騰了幾個時辰也沒能如願,這鐲子表面鎏金,內部材質卻極覆雜,堅固耐磨,撬也撬不開,斬也斬不斷。他認定,這只鐲子本該屬於蕭老將軍,那楚太妃給他戴上算什麽意思?當著他這個兒子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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