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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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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梨剛擰開家門,一道尖細的聲音鉆進她的耳朵裏。

她的嬸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堆積了不少果殼,她吃完最後一顆櫻桃,砸吧嘴說:“唉,我也不想來問你們借錢,可我這不是沒辦法嗎?純兒要念書還要上輔導班,我今兒豁出老臉來問你借錢,也是為了孩子。”

初梨換完鞋,低低道:“媽,我回來了。”

“梨梨回來啦?這麽晚才回,你不會和男同學跑出去玩了吧?”嬸嬸睨了初梨一眼,不懷好意的說風涼話。

初梨微微抿起唇,好脾氣的回話:“沒有。”

嬸嬸犀利輕蔑的視線在她臉上看了個遍,仿佛在打量一個貨物。

初梨怔了一瞬,眸中失神,她想起來那年父母離世,嬸嬸就是用這種目光盯著臉色蒼白的她,虛情假意安慰她,等葬禮結束,拿出賬本,細算這些年的帳,然後火速侵占了她家的房子,順便還把她賣給了陳也。

現在來看,當年小嬸嬸拿出來的賬本多半是假的。

這些年來,小嬸嬸時不時就上門占便宜,空手來滿載而歸,仗著初梨的父母都是好脾氣的老實人,搜刮了不少好東西回家。

小嬸嬸看著初梨心裏一陣酸,怎麽倆殘廢生出來的女兒長得就這麽漂亮呢?水靈靈的,又白又嫩。

“美蘭,當年你們家徒四壁的時候,我可沒少幫襯,隨行斷了腿,你左手又不好,你們家大大小小的活兒我都出了力氣,現在你們家日子好過了點,我家有困難,你們也得幫啊。”

初梨也知道小嬸嬸為什麽上門借錢,她女兒想轉學到七中,成績不夠只能花錢來買。

可是小嬸嬸家未必就拿不出轉學要用的錢,不過又是想用人情趁機坑上一筆。

許美蘭沈默了一小會兒,她嘴巴笨怎麽都說不過初梨這個嬸子,剛想應下來,初梨擡起黑黝黝的雙眸盯著小嬸嬸看,吐字清晰開口問:“小嬸,過年的時候叔叔進醫院做的手術費是我爸爸墊付的,您要不先把這個錢給還了?”

叔叔在醫院那一個月,初梨的母親還得每天給他送飯。

小嬸嬸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勉強笑了笑:“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

初梨打斷她的話,眼神純凈望著她說:“小嬸,我每天都有記賬的習慣,要不然您先把之前所有的帳都給算清,然後我們再說其他的。”

小嬸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短短的一段日子,初梨倒是變得牙尖利齒。

“唉,時間不早,我還得回去給純兒做飯,先回去了。”小嬸嬸落荒而逃,生怕初梨真的要拿出賬本來算賬,她臨走還不忘將方才在初家的冰箱裏翻出來的新鮮水果給帶上。

出了初家的大門,她惡狠狠的呸了一聲,辱罵聲很難聽。

“一家子晦氣東西!倆死殘廢,個狗娘生養的,還指望老娘還錢?不知感恩的白眼狼!窮酸鬼!”

屋裏的許美蘭有些吃驚,女兒一向不善言辭,性子也隨了她軟綿綿的很好說話,沒想到今天會直接挑明了和她嬸嬸說話。

梨梨說出口了也挺好,許美蘭也不想借,只是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回絕。

她和隨行的婚事,當年是初梨的小嬸介紹的。

許美蘭有嚴重的心臟疾病,二十好幾的時候說了好戶人家都沒人肯娶她,後來經介紹才認得了截斷一條腿的初隨行,而後結婚生子。

初梨放下書包,眨眨眼問:“媽媽,哥哥回家了嗎?”

“回家了。在房間裏。”

“我去找哥哥說兩句話。”

“去吧。”

初梨走路沒什麽聲音,靠近初原的臥室,敲了三聲的房門,很有禮貌的提前打招呼:“哥哥,你在嗎?”

“不在。”

“......”

初梨的手掌心悄悄搭在門把手,輕擰開房門,探出半顆腦袋,“哥,我有話想告訴你。”

房間裏雪白的墻壁上貼著骷髏的海報,少年戴著耳機懶洋洋躺在床上,瞥了眼門邊小只的女孩,無情道:“嘴閉上,關好門,給我出去。”

初梨從小就有點怕她哥哥,初原板著臉的模樣看著就超兇,他眉心的那道拇指大小的疤痕威風凜凜。

“哥,我今天看見你向低年級的學生收保護費了。”

“?”初原眼皮子動了動,擡手摘了耳機,冷冷的視線朝她臉上投來。

初梨知道她哥哥不僅會收保護費,還會收錢幫別人打架,會為了錢去和那群公子哥玩賽車游戲。

湊錢幫她做手術,湊錢幫她打離婚官司,而把自己弄的滿身傷痕。

這輩子,她再也不想初原過這種日子。

刀刃上舔血,火海裏求生。

初原銳利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嗤的一聲笑出來,“今天我就沒去七中。”

行啊,妹妹都會騙人了。

“三百塊錢。”

“......我.....”那個“操”字硬是被初原給憋了回去。

下午放學,初原從一個小胖子手裏敲詐勒索了正好三百塊錢,難道還真讓初梨給撞見了?

他命令道:“這事不許告訴爸媽。”

初梨點頭,無論遇到什麽事,她說話好像一直都慢吞吞的,“好,我不說。”

初原平日雖然兇,滿臉“我老大我混社會”的拽樣,但是在勤奮老實的父母面前從來都表現的很乖,就連抽煙都不敢讓他們知道。

初原抖著腿,雙手握著游戲機,眼皮子垂了垂,又接著打他的游戲了。

初梨乖巧站在門邊,和他打商量:“可是哥哥,你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好不好?”

初原理都不理她。

“哥。”

無聲的沈默。

“哥哥。”

初原忘我的打游戲,把她當成空氣,徹底忽視她。

初梨點了點頭,像是明白了什麽,“好。”

“?”

初梨突然“啊”了一聲,低叫了起來,然後開始小聲啜泣。

初原擡起頭,瞥了一眼她:“???”

許美蘭聽見女兒的叫聲,還以為倆孩子打起來了,她趕緊推開了兒子的房門,開,問:“這是怎麽了?”

初梨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的說:“媽媽,哥哥打我。”

初原:?

初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撅著嘴巴滿臉不高興:“因為他不讓我告訴你,他下午欺負學弟問人要錢的事。”

初原:......

反正這輩子,初梨不會幫著哥哥隱瞞他做的事,不能再當個幫兇。

許美蘭輕蹙著眉頭,表情像是很失望,“初原,媽教過你,不可以欺負同學。”

初原按下滿腔怒火,三言兩語和許美蘭解釋完了之後,望著她的眼神似是要把她生吃,他咬牙切齒說:“初梨,得空了我就讓你體驗什麽叫社會主義毒打。”

初梨吸吸鼻子,剛準備張開嘴把媽媽又叫進來,初原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初原咬牙切齒:“你把嘴閉上。”

初梨唉嘆一聲,“好的呢,誰讓我聽話呢。”

第二天上學,又是一個艷陽天。陽光熾白,穿透夏末的陰霾,空氣裏充滿了清冷的香味,斑駁的樹影倒映在教學樓的墻壁,嫩綠色的爬山虎纏繞著半邊的矮墻。

初梨從辦公室裏填完貧困生補助表,回教室時順便幫老師抱著一疊作業本,走到教室門邊就被人群堵住進不去。

一班的教室門口圍了十來個身形修長的少年,陳也個子最高,也最受矚目,幹凈柔軟的短發,精致冷清的側臉,修長的脖頸,肩寬腰窄,站在陽光底下的他白的要發光。

陳也穿了件簡單的白T,脖子上掛著的項鏈閃閃發光,項鏈吊墜是個藍色的寶石,看著就價值不菲,男孩消瘦的手指中間捏了個打火機,眼神囂張,他揚了揚下巴,“許梁州呢?”

陳也身後是和他年紀差不太多的公子哥,全都是富二代,紈絝狂妄,說弄誰就要把人往死裏弄。

一班的人靜若寒蟬,不敢吱聲,亦不想摻和到七中兩大魔王之間的鬥爭。

教室裏劃拉出細細刺耳的聲響,許梁州頂著五顏六色的頭發,懶懶散散出現在教室門前,一張漂亮的臉此刻看起來竟是清淡寡情,他輕輕一笑:“你哪位?”

陳也冷冷發笑,:“我陳也是你親爹,我操/你媽,聽清楚了嗎?”

許梁州之前在球場上下作的把時嘉禮的腿給踢斷,昨兒又在大院裏罵他是個廢物,陳也十足十的不痛快。

他不痛快,許梁州還想好過?門都沒有。

兩個相貌出色的少年針鋒相對,眼看著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初梨本想避的遠些,尚來不及躲開,陳也就已經和人打起來了,門口一片混亂。

初梨被擠到前面去,陳也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少年力氣大胳膊硬,用盡全力揮舞的這一下,直接把她揮到地上去了。

“咚”的一聲,初梨的小腦門磕到門框,她疼的臉一白,懷裏抱著的作業本狼狽撒在地面,她低下頭用手捂著額頭,眼睛一時睜不開。

陳也一楞,沒想到會不小心碰到她。

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靜。

初梨眼裏直冒水花,她雙膝並攏靠坐在墻壁邊,把腦袋埋在腿間,起初嗚咽兩聲而又就沒聲了。

陳也知道自己力氣多大,但他的確不是刻意為之。

“這咣的一下,不會把腦子磕壞了吧?”

“她沒事吧?”

“不是,這人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媽的,陳也狠起來女孩都打。”

陳也被吵的耳朵難受,心裏更不爽利,他蹲下來,拇指輕輕碰了下初梨的手腕,“臉擡起來我看看。”

初梨罔若未聞,半蹲著身子一動不動。

陳也神色陰沈,修長的手指強勢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著起小臉,嬌嫩生白的臉蛋,額角處磕出深深的紅印。

初梨的眼圈溢著一層淺淺的水光,鼻尖紅紅,看著有點嬌氣。

陳也抿直嘴角,聲音都有點不像是他自己的,“疼不疼?”

初梨咬著唇默不作聲別開臉,慢吞吞從站起來,彎腰默默把地上的作業本撿起來,沒有回答。

許梁州半靠著門,勾唇輕笑,說著風涼話,“剛剛撞的那麽大一聲,你是聾子難道沒聽見?”

能不疼?

陳也一肚子火沒處發,勃然大怒,瞪著眼睛兇煞一樣朝他掃過去,“老子他媽的沒問你。”

初梨背影單薄,肩膀消瘦,陳也瞧著她不言不語往教室裏逃,心底一聲冷哼,冰冷有力的手掌壓在她的肩上,勉強按下心中不快,不耐煩的說:“你這人是不是沒禮貌?還沒回答跑什麽跑。”

初梨轉過來面對他,嗓音軟軟:“疼。”

“陳也,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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