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珩想找路彥端道歉, 可開不了口, 也不敢站到他面前來。

他無法解釋當時那股鬼迷心竅，為的是什麽原因。

他常常想起那次他被林怡然用酒灌醉, 而相比小舅舅……

林東寧準備的很充分，甚至連那晚出現的女人都和葉芊芊有兩三分相似，穿著打扮模仿了葉芊芊的風格, 但那個女人被路彥端踢中小腿, 現在小腿還腫著, 連下地走路都困難。

或許, 單從這件事上面，他就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差別，即便沒有葉艷華騙他，他的脾性也不一定能讓他得到所羨慕的那份幸福。

“小舅舅……”

路彥端看著站在面前, 與自己身量不相上下的男孩, 準確來說是男人，淡淡的問：“什麽事？”

盛珩低頭盯著地毯，沒有勇氣擡頭看他的眼睛：“對不起。”

他想來高傲, 輕易不會討好別人, 在家裏是小輩，平常都會有人寵著哄著，這次，是真的心裏沒底。

路彥端抿唇, 定定看了他許久, 輕聲說：“當年我追求芊芊的時候, 她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因為你和葉艷華在一起，她嫌關系太麻煩，我不甘心，我的理由是，不能為了你們沒有結果的未來，舍棄我追求幸福的權利。

“我們在一起，是在你出國半年後，我舍不得她。

“當時我想，就算她們倆姐妹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我也能保芊芊不受幹擾，但是我沒想到，受影響最大的人是我和你。

“盛珩，我說過，這件事不會有另一種可能，我對你問心無愧。你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罷，我只會解釋這最後一次。”

最後他才說：“那天晚上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畢竟誰也不知道陰溝裏的老鼠那麽多，被惡心一下子也沒什麽，以後再謹慎些就好了，你自己也引以為戒吧。”

盛珩看向路彥端平靜無波的眼眸，心內漸漸荒涼起來。

裂痕是他親手制造出來的，怨不得別的任何人。

談完事情要走的時候，葉芊芊從學校回來了，手裏拎著一個榴蓮，那味兒立刻占領客廳空氣高地。

葉芊芊瞥了一眼盛珩失魂落魄的模樣，又垂下眼眸跟沒看到這個人似的。

路彥端捏著鼻子送人出去，等盛珩走了，他回來看到那榴蓮蹙緊眉頭：“你買這麽大一個，吃得完嗎？”

“放冰箱冷凍可以當冰淇淋吃啊，你要不要試試？媽說讓阿姨給你燉榴蓮雞湯，你要不要嘗嘗？很補的。”

因為吃了那粗制濫造且沒有檢驗的藥品，路太太怕兒子有啥後遺癥，補品塞了一通。

路彥端舉手投降：“你饒了我吧？”

跟榴蓮味兒沾邊的東西他都吃不下，偏偏這家裏，葉芊芊和路太太都是榴蓮愛好者。

葉芊芊哼了一聲，好心將榴蓮送到廚房一方小天地，洗洗手回來問：“盛珩過來說什麽？”

“說他不是故意的。”

“……他要是有心的，還能站到這裏來？”

路彥端攬住她，忍下那股味道說：“我之前一直覺得他是個孩子，當成咱們家一份子，現在我才漸漸覺得，家人也是要早晚分開的，走的路不同，念頭也就不一樣了，我以前的想法太理所當然了。”

“你沒辦法扭正盛珩的想法？”

“不是，我現在覺得不能強求他或者別人跟我想的一樣，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也是多面的，我這次是真實的失望。”

微小裏摻雜著巧合，路彥端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也無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盛珩。

“不過，以後保持合適的距離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也不能太自以為是了。”

葉芊芊看了一會兒，擡手捏捏他耳朵：“你別傷心。”

路彥端將她帶到胸前抱著：“不傷心，有你陪著我呢。”

葉芊芊也慢慢明白了路彥端的想法，在成人之後，從大家庭裏分散出來各自成家，各有各的私心，不要求別人與自己相同，至少自己活得自在就行了。

“林氏現在怎麽樣了？”

從報紙出來到現在不到四十八小時，林氏的股價已經一跌再跌，無名小報關於林東寧的什麽猜測都有，而被‘送去醫院搶救的路彥端’也適時放出消息表示搶救成功，身體沒有大礙。

“林東寧的父親正在求爺爺告奶奶，等著吧，他們家之前的地下賭場還沒算賬呢。”

林氏手上不幹凈，而他們的保護傘前段也因為失職受賄的原因正在接受調查，要不然林氏也不會這麽風雨飄搖。

“徐嫣然還想讓徐老爺子出手幫忙，讓徐啟揚給制止了。”

不僅如此，徐啟揚還借機倒打一耙，暗示徐嫣然和林東寧合謀要危害路彥端，給徐路兩家造成誤會威脅，徐老爺子別說給林氏投資，直接放手不管了，對徐嫣然也沒從前那麽寵愛，而徐嫣然只恨放棄林東寧放棄的不夠快。

“對了，林東寧交代這件事有葉艷華的主意，不過是醉酒後的言論，警察已經將葉艷華傳喚到場，審問結果也是醉酒後的言論，兩人都記不清具體說的什麽，警方說葉艷華說的屬實。”

林東寧要報覆路彥端，是想借機占個便宜，這套要是能套住路彥端，他的對家韓家也會對林東寧另眼相看，這件事怎麽看都是林東寧的主意居多，警方對葉艷華審不出什麽東西，只能放人。

“放人就放人吧。”

葉芊芊也沒想過葉艷華能鼓動林東寧做這麽大的事情，或許是，葉艷華自己都沒想到林東寧會行動的那麽快。

但林氏從京市消失是毋庸置疑的。

林怡然托人傳話，想見葉芊芊一面，唐恬和她有點交情，無奈之下做了個傳聲筒。

葉芊芊想過之後還是見了林怡然，在一家咖啡廳，咖啡廳內幽靜高雅，服務生有條不紊的忙碌著，空氣裏都是咖啡香氣。

林怡然先到了，服務員給她端來一杯咖啡，葉芊芊來的稍晚，還是一杯果汁。

和初見的場景相似，但形勢已經天差地別。

林怡然盡量優雅的端著咖啡啜飲一口，微笑著說：“當初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不會是個普通人，現在看來果然不是。”

明明只是個普通大學生而已，在那樣的環境裏不驕不躁，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仿佛她只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她從未將葉芊芊當做競爭對手，不過是不喜歡葉芊芊和葉艷華有血緣關系。

葉芊芊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含笑問：“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誇我？”

林怡然咬了咬牙，對平生最不願低頭的人懇求道：“芊芊，我哥他做了不對的事，他願意承擔責任，但能不能請你們高擡貴手放過林氏？”

“憑什麽？”

林怡然迎著她視線，不解的回答：“我說我哥願意承擔過錯，坐牢賠償我們都認，放過林氏，這是我的父輩費心經營幾十年的產業……”

葉芊芊覺得可笑：“林怡然，你因為葉艷華對我看不順眼，在我婆婆的生日會上算計我，難道不是因為葉艷華一人的錯來連坐我？路彥端要是出事，對他的家庭會造成什麽影響，難道只是林東寧一句承擔責任就能解決的？你們可以連坐別人，反過來，為什麽不行呢？”

葉芊芊從前對林怡然無感，因為不會有交集，在有了交集之後最討厭的也是林怡然這樣的人，自命不凡，似乎以為自己本錢可以擺弄別人的命運。

她話說的絕情，林怡然楞了一下就明白過來。

“你根本不願意幫我，為什麽還來見我？”

葉芊芊勾了勾唇：“我來看看上次惡心我的癩蟲合蟆求人時是什麽嘴臉，不行麽？”

“你——”

林怡然擡手要指人，手要擡起來的時候又給收了回來，上次路太太生日會，葉芊芊他們只去找過呂瀾，呂瀾現在被父母帶著回了老家，但卻一直沒來找她，只是對付林氏，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葉芊芊叫來服務員結賬：“我想林小姐有能力付你的咖啡錢，時間不早了，我先走，希望再也不要和林小姐見面了。”

她擡腳朝外走去。

林怡然看著她的背影，靜靜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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