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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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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滿肚子裏的小家夥食欲實在太強了。哪怕當初霧花發現的及時,周公子夥同雙喜雙葉一起看管孩子娘的嘴,隔三差五地牽她出去走動也沒用,肚子還是越長越大。蘇太醫當時的一句話說郭滿的骨架太小,往後生產怕是有礙,如今果不其然生產就很艱難。

郭滿在產房待了一天一夜,叫得撕心裂肺。

周公子從未聽她如此慘烈的聲音,郭滿從來到他身邊,從來都是堅強的笑嘻嘻的。即便受了委屈,如破廟那回那麽大的委屈,也沒歇斯底裏過。周公子臉色煞白地站在門外,聽著屋裏郭滿慘叫,聽得心都要碎了。

然而,哪怕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郭滿還是難產了。

天生盆骨太窄,身姿實在太過纖細,胎兒又比一般胎兒大上一倍,蘇太醫的擔憂全應驗了。霧花等幾個大夫在產房看顧,以便出事兒隨時救治。只是整整兩天,郭滿還是沒生出來。周公子也陪在門外等了兩天,雙目布滿血絲,通紅一片。

第三日一早,好消息沒等來,卻等來裏頭婆子們驚慌失措的尖叫。

“夫人,夫人!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暈啊!”

婆子的嗓音跟石破天驚的悶雷一般,透過緊閉的門扉傳到了院子裏。周公子已經兩日兩夜不曾休息過,他再也顧不得什麽君子端方什麽冷靜自持,上前踹開了死攔著門不叫他進產房的婆子丫頭們,踹開了門便直接闖了進去。

一進門,周公子便問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丫頭婆子們全集中在床榻之前,透過人的縫隙,周公子一眼便看到雙目緊閉滿臉蒼白的郭滿。

霎時間,他整個人如至冰窖。邁著長腿,他大步流星地過來,推開擠在床榻之前的丫頭婆子,彎腰就將郭滿抱緊了懷裏。

郭滿此時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墨發淩亂地鋪滿了床榻。幾縷濕漉漉的發絲黏在嘴唇上,鮮紅的嘴唇幹得起皮破裂,冒出血絲兒。周公子小心地將黏在她嘴上的那縷頭發撩開,嗓音繃成一條細線,輕輕地喚她:“滿滿,滿滿……滿滿你醒醒……”

郭滿卻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周公子只覺得一股寒氣湧上了心頭,手都在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郭滿,他從來都活蹦亂跳的小妻子此時面上都泛著死氣。

周公子慌了,怒道:“都楞著作甚?!快過來!”

素來疏離卻不掩溫雅的周公子,一雙冰涼的眼神刺向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的穩婆下人們,嗓音結了冰:“這孩子本官不要了,立即救夫人!”

突然被人推開的穩婆們看到周公子的人,當即嚇出一身冷汗。兩日前的警告還歷歷在目,結果還是出了事兒。心裏一慌,便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穩婆們楞楞地看著周博雅,都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大,大人……這如何使得?”周夫人生子確實是遭了罪,但旁人家婦人頭胎生三天四天的都有,這才兩日,使使勁兒就能撐住了。畢竟夫人肚子裏的小公子可是活生生的啊……

“怎麽使不得!”周公子喚不醒郭滿,整個人猶如一只狂怒的雪狼,身上的煞氣不要錢地往外放,冷道,“本官說使得就使得!”

穩婆們抖得跟寒風中的枯葉,只覺得透心的涼。她們接生了幾十年,除了未婚生子羞於見人的人家不願意要子嗣,她們還從未見過如此心狠的父親。好好兒的大胖小子,怎能說不要就不要?心裏這般猶疑,沒人敢上前。

周公子被激怒了,他看著毫無動靜的郭滿,心裏有一團烈火在燒。

正要張口叫外頭候著的大夫,他要親自來。一旁正在替郭滿把脈的霧花察覺他的意圖,本就急躁的心情立即就冒火了。她二話不說,上前就給郭滿紮了一針。

她動作極快,周公子都沒反應過來,一針就牢牢紮在了郭滿的身上。

昏迷之中的郭滿立刻就抖了一下,泛著死氣的臉上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周公子抱著小妻子,立即就察覺了,刷地擡頭看向了霧花。

霧花卻冷冷瞪了一眼周公子,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所謂醫者父母心,霧花不是傳統的醫者,但也十分厭惡不慈的父母。周公子今日沖進來,眼眨不眨地就說不要孩子,儼然刺痛了無父無母的霧花的眼睛。她轉過身,面上像敷了一層冰,涼著嗓音去喚來了雙喜:“拿著這方子,去煎碗藥來。”

雙喜已經懵了,臉色刷白地接過方子,前線的木偶一般拿著就立即去辦。

周公子隱隱感覺郭滿有要醒的跡象,崩成一條線的心神終於緩和了些。他小心地替郭滿拭著汗,吐出一口悶氣問霧花:“你什麽藥方子?”

霧花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神情頗有些不耐:“保胎藥。”

周公子眉頭一皺,低頭看了眼郭滿。郭滿眉頭蹙了又蹙,一幅十分難受的模樣。他嗓音裏仿佛柔了一層冰渣子,冷冰冰的:“本官只要滿滿活著就好了。”

“還沒到那麽嚴重的地步。”霧花開了藥箱,正飛快地從她那個百寶箱的藥箱裏拿出一個個的小瓷瓶。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瓶子,外觀上分不出差別。霧花是一個個拿起來去了塞子,一個個地嗅味道。她的動作很快,瓶子拿起放下,有條不紊。

周公子看著她動作,只見她拿到其中一個,拿到郭滿的鼻子下轉了兩圈。

郭滿似乎被氣味給沖住了,眼睫毛微微抖動了起來。

……這是要醒了。

周公子見狀,不由得心中大喜,眼眨不眨地盯著郭滿瞧。

然而眼睫抖了半天,又覆又平靜下去。人沒醒……

霧花臉色跟著難看起來,郭滿的體質太異於常人了。明明她從發覺胎兒過大便在想辦法,各種法子都試過了,可這孩子就是在野蠻地成長。就跟在肚子裏養了個強盜土匪似的,這孩子就是不斷地在汲取,楞是將郭滿後來每日吃得那點兒東西全搶走了。

導致郭滿懷孕,除了肚子高聳,四肢等其餘地方都不曾貼上多少肉。

“周大人,”霧花是一個巫蠱師,雖說擅醫術,但並非一個被正統醫德約束的任性的人。但是郭滿的肚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對郭滿的肚子也有種別樣的感情。換句話說,她很不喜歡周公子這種冷血的不要孩子的言辭,她覺得十分刺耳,“夫人如今只是力竭,並未大出血,可見情況並沒有到糟糕的時候。況且,有民女在,民女不會叫她們母子出事。”

“已經三日了,”周公子敏銳地察覺到郭滿不對,完全不想賭。說他冷血也好,無情也罷,他不想拿郭滿去賭,“滿滿耗不起。”

誰說耗不起!她說耗得起!霧花的暴脾氣被周公子給激起來。

這人的話是什麽意思,在質疑她的醫術?她怒了:“大人多慮了,巫霧花不才,鬥膽說一句,天底下沒有我巫霧花治不了的病!接生也一樣。”

說著,雙喜小心地捧著一碗藥進來,霧花看了一眼叫她放旁邊。然後從藥箱裏抽出一套銀針,又開始給郭滿施針。

產房裏鴉雀無聲,穩婆丫頭們都嚇傻了。跪在地上,一個個仰著腦袋,看這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古怪女大夫,這般膽大包天地直接跟大人對著幹。

霧花利眼一掃這群人,呵道:“都楞著做什麽?去換水,本姑娘親自接生!”

一針一針地紮下去,昏迷的郭滿忽然一個哆嗦,恍惚地醒過來。

周公子的眼中迅速喜色一閃,他瞥了眼黑著臉的霧花,立即看向地上的人。一個婆子被他眼神刺得頭皮一麻,麻溜地爬起來,大喊著備水便跌跌撞撞跑出去。

郭滿清醒過來,神志還有幾分恍惚。

鼻尖聞到熟悉的清香,她習慣性地將腦袋窩進周公子的頸窩,小小地蹭了蹭。而後肚子一陣抽痛之後,神情瞬間扭曲。她發覺不對,她不是在生產麽?周公子不該是在屋外等著麽?怎麽跑進來了?

“……怎麽了?”郭滿幾天大喊大叫,嗓音已經啞了,喉嚨裏砂砂得疼。

周公子拿著帕子便小心地替她擦汗,正要說話。就聽霧花端來一碗藥叫她喝下去,而後見縫插針地插嘴道:“夫人,您生產的中途體力不支,方才力竭昏過去了。如今過去一刻鐘了,您肚子裏的這孩子還生不生?”

郭滿一口幹了苦藥,都傻了。

……生孩子生到一半,還能選擇暫停不生的?這是什麽鬼話!郭滿嘴裏是苦,身下是痛,痛到她扭曲的痛:“廢話!自然接著生!”

霧花冷笑道:“可是方才大人沖進來,說時不要……”

“……為夫方才在門外候著,聽到屋裏婆子大喊大叫便立即進來瞧瞧。”周公子眼疾口快地打斷了霧花的話。他冷冷瞥了眼當著他的面兒就敢給他上眼藥的霧花,面不改色地問郭滿道,“滿滿,可還堅持的住?”

突然一陣劇痛傳來,郭滿臉瞬間又青了。堅持得住也得堅持,堅持不住也得堅持,誰還管那些!

不過這麽一會兒,她差不多猜到發生了何事。周公子這廝,絕對趁著她意識不清醒說了什麽聳人聽聞的話。郭滿一面深呼吸,一面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道:“放心,我這麽俗氣看臉的人,可舍不得丟下你這大美人一屍兩命。”

她知道他心裏怕,周公子都怕出抑郁癥了,“人間的美人俊美如斯,我還沒霸占夠呢,今兒就是閻王爺親自來勾我,這孩子我也生定了!”

於是身下使力,她手死死摳在床榻上,摳得指甲外翻冒血,用力地往下擠。

周公子聽她都這個時候還胡言亂語調戲他,實在笑不出來。看她額頭青筋一根根爆出來,又心疼得要命,恨不得以身替之。幫不上忙,他利眼一掃旁邊傻了的穩婆們,眼神都要吃人了。穩婆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忙不疊地指揮著郭滿生產。

周公子抱著郭滿不走,霧花全程無視他這尊大佛,有條不紊地給郭滿施針。

終於在一個漫長的靜默之後,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起。驚嚇過度的穩婆們驚喜地叫道:“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郭滿意識有些模糊,連是男是女都沒問就昏了過去。

周公子抱著她手腳都是虛的,背後濕透了,褻衣黏在了身上。他接過雙葉遞來的帕子,小心地替郭滿擦拭著額頭的冷汗心裏就在想著,一個子嗣夠了,不論是男是女,一個都已經足夠了,往後不要再叫滿滿生了。

這般想著,周公子又打起了避子藥的主意……

……

且不提郭滿後來得知才治好不孕不育的周公子又打起避子藥的主意,差點撓花了他的臉。就說此時窩在奶娘懷裏啜手指頭的周宴兮,集父母之長,常年母親歪理邪說與父親的全面打擊式教育之下,又將長成怎樣一個雞飛狗跳的禍水。

以後再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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