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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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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地區魚龍混雜,有邊緣小國的人出入實屬正常。

突然冒出這種惡心又兇險的東西,光憑苗女的一面之詞,是不足以斷定這件事就全然是邊緣小國的人做的。畢竟霧花只是說他們苗寨的人不喜飼養食肉蠱,卻不代表他們不會。若是有人借此生事,也並非不可能。不管怎樣,這件事務必要徹查。

“關於食肉蠱,可否請霧花姑娘說得更詳盡些。”

“這倒不是問題。”霧花很幹脆地點了頭,前幾日才料理完了巫霜花,她如今閑著也是閑著,“若關於蠱毒,大人若想知道,民女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公子謝過她,小心地將郭滿放下,扶去一旁的空椅子坐下。

霧花捏了捏眉頭,感覺額頭一些疲憊突然處置了巫霜花,她也耗費諸多心神,正想著周博雅這裏若無其他事,她便要回院子去搗草藥了。然而郭滿經過她,身上清淡的藥膏味兒飄過來,她就突然回頭看了眼坐下的郭滿。

須臾,她眉頭微擰:“少夫人身上,今日可是用了別人送來的脂粉?”

郭滿一楞,不知她突然說這句話何意。旁邊周博雅眉頭一皺,擡起頭看向霧花。

霧花則走了過來,在郭滿手邊的位子坐下,“大人若信得過民女,叫少夫人與民女瞧瞧。”

周公子頓時心中咯噔一下。

他回頭看了眼郭滿,郭滿也是一臉茫然。周博雅不知這苗女做什麽,嘴唇淡淡地抿了起來:“難道你發現……滿滿身子有事?”

“這倒沒有。”

霧花聳聳鼻子,搖了搖頭:“就是聞著少夫人身上這草藥的味兒,覺得有些不大對。”

話音一落,周博雅的臉就變了。

“哪裏不對?”

說著一股煞氣從他身上洩出,連屋裏的溫度都降了下來。周公子看向敷在郭滿額頭的傷藥,表情漸漸冷冽。

霧花冷不丁被他嚇一跳,她默默縮了手腳,總是不能習慣這如玉郎君翻臉比翻書快。搓了搓胳膊,她只見開口點明:“夫人身上,似乎有點引蟲粉的味兒。”

霧花與苗寨裏的孩子一樣,自幼便與草藥毒蟲打交道。蓋因在辨藥識草方面天賦異稟,論起醫術蠱術,整個苗寨怕是無人能及她半分。就像現如今,郭滿身上的味道,哪怕只是很輕微很輕微的一點點,她也清晰地聞出來。

“何為引蟲粉?!”周公子嗓音不由地繃緊了。

郭滿偏頭去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這一刻,總覺得她家周美人的瞳仁像猛獸般豎了起來。

霧花直感覺寒毛直豎,當真是怕了周博雅,“難道你們一路回來沒發現異常?引蟲粉,顧名思義,招引蟲子的藥粉。每個巫蠱師都會制,抓蟲子練蠱時候特制的藥粉。”

她指著郭滿,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雖然味兒很淡,但決瞞不過民女的鼻子。”

周公子眼神射出了利劍,臉瞬間敷了一層冰。

明白引蟲粉的意思,再看郭滿出事便知這是故意謀害了。畢竟引蟲粉與食肉蠱撞在一起,無聲無息便能要了人命。周公子低頭看向郭滿滲血的額頭,看她接連受傷,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不必霧花出言解釋,周公子與郭滿夫妻倆對視一眼,默契地想起一個人。若是真有人故意謀害郭滿,那便是她了。

“是私怨。”

郭滿眉頭擰了起來,感覺十分惡心,“霧花姑娘,那個巫霜花你可是放回去了?”

早在給沐長風解了蠱的當日,霧花便去馬不停蹄去關押巫霜花的柴房裏收拾了巫霜花。如今這都把人放回去好幾日了,霧花點點頭,眉眼中都是報覆了仇人的快意:“聽夫人您的主意,民女在她身上種了真言蠱,也毀了她一張臉……”

說著,她忽然意識到郭滿話裏的意思:“……您懷疑是巫霜花報覆?”

這是自然。

郭滿抓了抓胳膊。畢竟私怨的話,除了巫霜花,沒有別人了。她追隨周公子來昆城,滿打滿算不過十來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能跟誰結仇?除了巫霜花的事兒上她多管閑事插了一嘴,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跟她有要她命的深仇大恨。

霧花卻不這麽認為,“她不行的,她沒那個煉蠱的能力。”

“不是她煉,我的意思,是別人煉制了蠱她來用。”

郭滿又抓了抓胳膊,抓得太過,胳膊上的皮膚火辣辣的疼。才聽霧花說她身上被人下了引蟲粉,她如今下意識覺得自己這兒癢那兒也疼了。

“你方才不是說這種蠱,隔壁小國有人會煉。她興許從旁人那兒買了來,使得這惡毒的手段。”

霧花想了想,這似乎也說得通。

但轉念一想,她放巫霜花回胡家不過十來天,緊緊巴巴的哪有功夫?

況且,巫霜花哪怕心思再歹毒,本人卻也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自幼蠢笨如豬,學蠱學二十多年只學個皮毛。如今被胡家人關在後院,毀了容,如今又撒不了謊,誰能放她出去?況且即便有那個本事,頂著那副嚇人的尊榮溜出胡家,她也跑不去鄰國。

心裏這麽想霧花便就這麽說出來,她覺不可能。

郭滿卻十分堅持。

她素來直覺很準的,雖仔細想想,邏輯確實不大說得通的。但是有時候,人一旦沖動起來,行起事來便是如此的沒有腦子。誰知這世上狗急跳墻的人有多少?興許這個巫霜花報覆起來就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呢!

郭滿能想到的,周公子只會想得更全面。

他私心裏不管這事兒是私怨還是公怨,只要行事之人存了害郭滿性命的心,那落到他手裏就絕不可能過去。接下來的事情,周公子不想郭滿參與。

於是打發了丹櫻立即回去備水,務必將郭滿從頭到腳都仔細清洗一遍。

引蟲粉不是鬧著玩兒,誰知道西南邊陲的小城有多少毒蟲毒蚊?

“這引蟲粉可是普通水洗就能祛除?”

周公子雖說耳聰目明,但也只不過比尋常人敏銳,鼻子卻不如行醫擅藥之人靈敏。他知巫蠱上許多東西頗為不講道理,生怕這種招惹蟲子的古裏古怪的藥粉一旦塗上,氣味兒經久不衰。想著。便問霧花:“若水不能洗掉,可是需要什麽藥材來擦洗?花瓣和熏香可以掩蓋氣味兒麽?”

只能說周博雅輕易不開口,一開口便問到點子上,引蟲粉確實與平常藥粉不同。

這類草藥的本意是為了招引蟲子,也就是說諸多藥材雜糅在一起,會混合成一種與毒蟲交配時候吸引異性的氣味兒,對毒蟲的吸引力巨大。通常情況下,她們苗人制出這樣的藥粉來都是吸引最毒最難纏的毒蟲,而後再抓到一個盅裏,促使毒蟲廝殺吞噬,最後才能煉成想要的蠱。

這類草藥的氣味獨特,哪怕水洗過,還是會留下一股奇怪的味兒。

平常人大多數聞不到,就連一些巫蠱師也聞不出來。只有真正厲害的巫蠱師會發現異常。這種對人來說不過有些刺鼻的藥粉,對毒性強弱不分的蟲子來說,卻是沒有比這更有吸引力更霸道的味道。且若不能用特制的草藥擦拭,十天半個月氣味不散。

“這樣吧,民女自己配些祛味兒的藥。”

霧花看到周公子的憂慮,說著便開了手下的箱子,掏出一小瓶的遞過去,“夫人沐浴之時,只管灑一小撮進浴桶化開便可。”

周公子接過這個晶瑩玉透的小瓶子,揭了瓶口塞子,立馬一股濃密的花香沖了出來。

霧花又道:“這是香臨散,比熏香好使。”

知道不是什麽古怪的藥,周公子輕聲謝過她,低下頭看郭滿。郭滿還不想走,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不想走,就是想看看後頭到底是誰在搗鬼。

周公子一看她就猜到她心裏所想,眉頭皺了起來。而後便彎下腰,將人打橫抱起來。

郭滿驟然被人抱起來,臉一僵。垂下眼簾,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她如今都習慣這男人動不動抱她了,幾乎腳一離地,她下意識地抱緊了周博雅的脖子。

清風派出去的人,傍晚便回來了。

昆城太小,查起案子都不必太耗費功夫。一匹馬來來回回跑,幾趟都跑完了。況且使計之人做事沒那麽周密,做一次惡事錯洞漏洞一堆,根本經不起別人查。

清風的人回來,把害郭滿命的人身上什麽東西都查清楚。

還真是巫霜花。

她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都是拜郭滿多嘴所賜。巫霜花心中恨極,鬥不過擅蠱擅毒的霧花,不敢惹霧花,只能把心中的一腔恨全遷怒道郭滿的頭上。無聲無息弄死一個縮在後院的女人,她還是很擅長的。

周博雅在知道是這個結果後,一把捏斷了手中的筆。不敢招惹霧花,就敢來謀算滿滿?他一張俊美的臉孔都微微扭曲,苗女好大的狗膽!

且不提周公子大怒之下遷怒了曹家一家,就說事情暴露出來,曹展自己心中對霜花的憐惜也被消磨得一分不剩。

就說這食肉蠱,還當真沒冤枉邊陲小國。他們狼子野心,已經不甘心偏安一隅,想要多從大召多撈些好處。自從年前一戰嘗到些許甜頭後,他們之後便時不時偽裝成馬匪,越過兩國的邊境隔三差五地搶掠。這食肉蠱,就是他們腐蝕西南駐兵的第一步,若是成功了,往後他們搶掠的行徑更肆無忌憚。

然而他們的打算,因著郭滿,提前暴露了。

郭滿身上的引蟲粉,叫藏在大召境內的一個巫蠱師提前暴露行經。然後則動一發牽動全局,一個人的暴露,也將他們專為西南駐兵將領準備的“好東西”以及之後的陰謀,全給暴露個幹幹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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