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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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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剛剛過了年, 街上還無多少行人,雖說已過了最冷的時候, 清晨的寒氣卻仍是逼人。

沈淮安一身單衣,從府邸輕騎而出,身邊只帶了五十人, 往金陵大營去了。一路上,沈淮安都是臉色陰沈,神色十分凝重。

自年前他們到達金陵後,李政只安頓了不久便開始蠢蠢欲動, 這一次與上一世到底不同, 因沈淮安的提前介入,李昭皇位日漸穩定,李政已無力反抗。他本以為按著李政謹慎的性子, 他定然會先龜縮一陣, 循序漸進, 卻未料到,李政卻仿佛陷入絕望之中,要做最後一搏。

為何會如此?

沈淮安在心中隱約覺得奇怪,因此新年過後,他日漸神經緊繃起來, 每隔幾日便要到金陵大營去。

金陵大營如今將帥均已被他的人所掌控, 但李政在江南也經營數載,與地方官相熟,更有不知多少沈淮安手底下的官員, 是李政的心腹。

雖說金陵大營五萬人馬是他的嫡系,但江淮各處的地方軍卻均不在沈淮安手中,若李政將這些人馬盡數收歸麾下,足有十萬之眾。

這些人雖非精銳,卻也不可小覷。

剛剛走出金陵城,便覺察出些許不對勁,昨夜才剛剛落過雨,城郊一條泥濘小路上,淩亂的車轍印十分清晰可見。

“昨夜有許多車馬路過?運的什麽東西?”沈淮安只看了一眼,便臉色鐵青地回頭去問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士兵一臉愕然,結結巴巴道:“是城中一個富商,說是要販一批糧食去蜀中。”

沈忠“呸”了一聲,大叫道:“蜀中本就盛產稻米,需從金陵販糧食過去嗎?”

沈淮安顧不得許多,狠狠抽了馬股,朝金陵大營奔去,一邊走一邊道:“沈忠你領一隊人,跟著車轍印,去找屯糧之處!”

“是!”沈忠領命,領著一半的人馬沿著小路打馬而去。

沈淮安則帶著剩下的人直奔金陵大營。

而此時,錦溪正在下雨,煙雨霏霏之中,芷荷撐著傘,陪薛婉站在薛府門前。

薛府的門前停著幾輛馬車,幾個得力的仆人正將行李搬到車上捆好,薛平蹙眉站在馬車前,催促仆人們快一些。

薛婉擡起頭,瞧著漫天的烏雲,微微皺了皺眉:“這雨下的倒是時候。”

有雨的時候,運河水暴漲,風浪也大,走水路的話只怕又得在路上多耽擱幾日了。

盈姨娘已在車上,薛平轉頭看向薛婉,神色覆雜道:“此行去金陵,多則半月,少則十天,必會回來。”

薛婉微微蹙眉:“爹爹當真不等沈大人的信嗎?”

薛平搖搖頭,臉色十分古怪:“還是我過去看一眼為好。”

而這一切都源於前兩日薛平收到的一封啟蒙恩師寄給他的信。

他那位啟蒙恩師,如今在李政的一個幕僚家做西席,無意間聽到了李政和這個幕僚的對話,得知李政預謀造反,故而來信相勸,建議他早早離開江淮這是非之地,才好保住性命。

薛平與這位恩師聯系並不緊密,只逢年過節的節禮都是送到了的,但他深知恩師為人,性子剛正,又有些迂腐,他既然如此說,那定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薛婉力勸薛平先去信問問沈淮安,到底是如何情況,但薛平卻焦躁不安,決定先去金陵一探究竟。

“爹爹到底緣何如此焦急?”薛婉壓低聲音問道。

薛平看薛婉一臉疑惑的模樣,壓低聲音道:“京城傳來消息,今上眼看要不行了。”

薛婉瞪大眼睛。

這倒確實是李政突然間要動手的理由。

“一封信來去數日,倒不如我親自過去看看,若有個萬一,你們看好門院,閉門不出即可。”有些話薛平未言,薛婉卻可以猜到幾分。

錦溪地處戰略要地,薛平又是朝中三品大員,鎮子上必然有李政的眼線,若是突然間攜全家逃命似的離開,李政必然警覺,只怕會連累薛平的那位恩師。此次出行,薛平是以去金陵會友的名義,並不能帶走全部的家眷,故而將三個兒女盡數留下。

“婉兒,我知你性子謹慎,若為父回轉不急,你可要多多照看弟妹,瑤兒雖對不起你,但到底剛剛沒了母親,你便多包涵一陣吧。”薛平嘆息道。

薛婉微微頷首,並不答話,也沒準備給薛平多少許諾,只道:“父親一路小心。”

眼看薛平的車馬消失在巷子裏,薛婉神色凝重,帶著芷荷回到薛府,一邊走一邊道:“叫人關好了門,自今日起,設個章程出來,每日門房增添兩人守夜,需得是精壯青年,另外設個暗哨,找機靈的守著。”薛婉臉色陰沈,一邊走一邊吩咐春櫻道。

春櫻楞了楞,擡頭看向薛婉。

“都機警些吧,我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薛婉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薛平走後三日,沈淮安的信才又輾轉進入薛府,薛婉也顧不得許多,拆開看過,卻發現這封信竟是寫給自己的。

沈淮安倒是料事如神,猜到收到信時,薛平定然已在前往金陵的路上,因而只叮囑薛婉,照目前動向來看,李政尚不至於在近日發難,叫她小心門戶便好。

薛婉松了口氣,這才覺得安心了幾分。

沈淮安於這些事上,向來判斷準確。

然而沒過多久,薛婉便收到一個頭疼的消息,薛瑤失蹤了。

“那麽大一個人,一個丫鬟都沒帶就走了,你們竟然沒人知道?”薛婉怒道。

“二小姐這些日子只說自己想靜一靜,所以不肯叫我們在屋裏伺候,我今早瞧她一直不起,這才進去看了一眼,發現小姐不見了。”翠柳哭著說道,“金銀細軟都帶了,想來二小姐是不是去找老爺了。”

薛婉輕輕嘆了口氣:“罷了,多派些家丁去四處找找,她孤身一人,只一夜不會走太遠。”

這一日,家丁們在外頭尋了一日,卻絲毫不見薛瑤的蹤跡。

薛婉一直坐在中廳,要下人們一個時辰匯報一次,卻遲遲沒個結果,薛寧性子膽小,過一陣還要來哭一場。

直到入夜之時,仍是沒有絲毫消息,薛瑤竟如同一滴水匯入大海,了無痕跡了。

“大小姐,照我說,二小姐自己作死,也怪不得你,你盡力便是了。”趁著廳裏沒人的時候,芷荷嘟囔道,“您這一天都沒好好吃飯了。”

薛婉輕輕搖搖頭:“薛瑤一個小姑娘,便是走一整夜,腳程也有限,家丁已在官道上追了大半日,她若去金陵,定能尋到。可她若不去金陵,在錦溪她人生地不熟,又能去哪?”

芷荷楞了楞:“也許是她是借宿客棧,或者住在哪了?”

薛婉臉色漸寒:“不對,她定然是蓄謀已久,否則不會走的如此了無痕跡。”

此時,春櫻突然匆匆沖進來,對薛婉道:“小姐,方才翠柳要跑,被暗哨看到,已抓起來捆了。”

薛婉臉色微變:“帶上來,我親自審。”

此事當真是有古怪。

翠柳被捆的結結實實,有兩個年輕人拖進中廳,只見她渾身狼狽,身上還背著個小包,都是衣物和金銀細軟。

薛婉冷冷一笑:“倒差點讓你跑了。”

翠柳神色恍惚,低頭不敢看薛婉的眼睛,只渾身微微顫抖:“大小姐,奴婢只是,奴婢只是家裏人病了,想回去看看。”

“放屁,你家在京城附近,你從這回去,得走多少路?”芷荷大罵道。

薛婉懶得和她廢話,揮了揮手:“找個力氣大的小子,抽十鞭子,再問,到說實話為止,若是一直不說,就打死算了。”

翠柳聽此,臉色大白,驚呼:“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

“想要活命就老實點,把該交代的交代了,才有活命的機會。”芷荷斥責道。

翠柳眼看不好,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薛瑤要走,她是早早知道的,昨夜也正是她幫薛瑤自墻角翻墻離開。薛瑤只說,不願與薛婉在一個屋檐下,要去張氏以前在錦溪置辦的一個莊子上住,還叫翠柳拖薛婉一陣子,等風聲過去了,再去找她。

“那你為何今夜便要逃?”春櫻問道。

翠柳這才怯懦出聲:“我今日收拾二小姐閨房,卻翻出一封信來,我雖不識字,但那信後面有張圖,不像什麽好東西。”

芷荷急道:“還不快把信拿過來。”這一下,屋裏所有人均變了臉色。

過一會兒,有人匆匆將信拿過來,薛婉拆開看了一眼,翠柳說的圖卻是一個標記,是一把刀和一把劍交叉的形狀,下面還畫著一只狼。

“這不是臨鎮的匪幫程雲寨的標志嗎?”有仆人認出了那圖,氣道。

薛婉看過信,臉色微微發白,冷笑道:“我倒是未料到,咱們這位二小姐還有這本事呢。”

信中所言,薛瑤不知如何聯絡上了這個程雲寨,她將薛府的位置告知程雲寨,花錢雇人過來打劫。

金銀珠寶任他們拿走,只一個條件,必須取了薛婉的性命。翠柳深知薛瑤的性子,只怕看到那標識便猜到了她要做什麽,這才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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