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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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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濟南府薛家人生地不熟, 也沒有親朋好友可以相互來往,薛婉在這裏呆的, 身上都快長毛了。

可四皇子卻磨磨唧唧,說什麽也不肯走,今日是王妃病了, 明日是身子不爽利,後日又說天氣不好,不知在搗鼓些什麽。

她上輩子就十分愛蕩秋千,薛家原本也是有一處十分高大的秋天架, 因不是閨秀所為, 她便沒敢多蕩。可惜憋了這麽久也沒能拿下葉修韻,薛婉心裏還是十分遺憾的。

如今閑著無聊,她便憑著記憶將秋千畫出來, 預備雇些工匠在這別院裏先搭一個, 待到了淮南老家, 更得搭一個大的。

薛婉正畫著,春櫻進屋道:“小姐,那沈忠又來了。”

薛婉頭也不擡道:“不是說過了嗎?以後再來不要回,我直接攆出去就是了。”

春櫻點點頭,略一思索又道:“小姐不想知道他今日又送了什麽?”

薛婉仍是面不改色:“怎麽?連你都覺得有些特別嗎?”

春櫻點點頭, “確未見過送這東西給姑娘的。”

薛婉聽了這才擡起頭來問道:“什麽東西?”

“一張弓, 還挺漂亮的,瞧這上面的寶石摳下來能賣不少錢。”芷荷端著銅盆進屋,隨口說道。

薛婉微微一怔, 難得的露出一點覆雜的神色,轉頭對春櫻吩咐道:“去拿進來吧。”

過了沒一會兒,春櫻便將那張弓捧了進來。

那確實是點綴的十分漂亮之物。弓身以玄鐵鍛造,鑲嵌著各色寶石,其中以七顆明珠最為耀眼,以北鬥七星的形式排列,中間更點綴無數小顆紅寶藍寶,燦若星河。

春櫻嘖嘖稱奇:“一張弓而已,做得這麽漂亮又有什麽用?”

薛婉神色古怪,拿起那把弓,慢慢走到院子裏,她英姿颯爽的拉開弓弦,挽弓、松弦,便聽一聲爭鳴,在院中回蕩,延綿不絕。

這弓名喚挽星河,是沈淮安父親的遺物,更是禦賜的寶貝。前世他把這東西看得很緊,薛婉想玩一玩都是不肯。那時候,邊關的寒冬,冷到大雪峰山,連北蠻人也不敢來犯,沈淮安帶著將士們入深山圍獵,她偷拿了這把挽星河,跟在他們後面,卻被發現。

沈淮安氣急,差一點當眾要軍法處置她,未料到活到如今,兜兜轉轉,這把弓又回到了自己手裏。

“還回去吧。”許久,薛婉慢慢道。

芷荷嘟了嘟嘴:“小姐既然喜歡留下便是,反正都是那姓沈的送出來的。”

“無功不受祿,這麽貴重的東西怎能隨便要。”薛婉面無表情道。

春櫻點點頭,覺得自家小姐說的有道理。她和芷荷不一樣,她十分不看好沈淮安那樣一個兇神惡煞的將軍,他們家小姐可是金尊玉貴,怎麽可以跟著那種粗蠻的兵魯子受委屈,這人連送東西都不會送,竟然送一把弓。

可沒過多久,春櫻便又拿著弓反了回來,說道:“沈家人說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有本事讓薛大小姐再扔一回。”

薛婉臉色一冷:“那就扔出去。”橫豎摔壞了,被砍頭的也不是自己。

“小姐……”春櫻猶豫道,“真的要扔?”

薛婉沒好氣:“你去就是了,沈忠定然等在門口呢!”

春櫻去了沈淮安的院子,沈忠果然賊頭賊腦的等在門口,見春櫻過來,小心翼翼的嘿嘿一笑。

春櫻大清早莫名多跑了好幾趟腿,十分不高興,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小姐說了,不要!”

沈淮安在屋裏笑了笑,並沒說什麽。可第二日,他還要沈忠去送,這一次一起送過去的,還有十支精鐵所制成的羽箭。

薛家如今蝸居的這個小院兒十分擁擠,和京城裏的薛府相比,更是差的遠了。

薛瑤和薛婉擠一間屋子,白日裏薛瑤和張氏,總是去與四皇妃聊天,吃了午飯才歸。

薛婉趁著早上薛瑤出門後的功夫,□□櫻拿著設計圖出門去尋工匠,卻未料到春櫻出門便被沈忠堵了回去。

而與此同時,芷荷一臉驚訝地沖進房間大喊道:“小姐快來看,咱們院子裏多了個靶子。”

薛婉出門去看,果然見著院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箭靶,是校場裏最普通的那種,中間一個紅心,十分粗狂,上面竟還有箭孔,不知是從何處偷來的。薛婉一時氣結。

“小姐,沈將軍又送了一次。”春櫻咬著唇道。

薛婉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生來天資過人,善騎射,上一輩子在邊關的時候沒少和那些士兵們一起練習,只是這一世薛婉氣力不濟,挽這張弓都多花了不知多少的力氣,哪裏還射的準。

芷荷見了,卻嘻嘻哈哈笑道:“小姐,這東西可都齊全了,你就試試吧,反正就在咱們的小院子裏,也沒人看到。”

薛婉看看弓箭,又看看箭靶,終於忍不住手癢的拿起來,可她連射三箭卻只有一箭射中靶心

還真是夠弱的。

薛婉撇撇嘴,越想越氣,忍不住練了一個上午,直練的手腳酸軟,虎口處還磨破了皮,才勉強三箭能中一箭。

用過午飯,薛婉半點力氣也沒有,渾身綿軟軟的,不想動彈,早早睡下了。

薛瑤回到屋內,見院子裏竟然多了一個靶子,薛婉的房間裏還多了一張弓和數支羽箭,不禁楞在當場。

“薛婉,你在做什麽?”薛瑤沖進屋子裏怒道,“你當這裏是你的舒蘭苑嗎?若是傳出去,薛家的臉面往哪擱?”

薛婉慵懶的從床上坐起來,微微一笑:“妹妹何必如此緊張,不過是買些耍物來玩兒罷了。”

她面上不施粉黛烏發披肩,面上因久睡而泛著紅霞,嬌艷欲滴,風情萬種,不可方物。

薛瑤瞧著心生嫉妒,冷哼一聲:“姐姐當真是半點沒有閨秀的模樣了。”

薛婉笑了笑:“是啊,我自然是不如妹妹溫婉賢惠,招人喜愛。妹妹這般的品貌,日後定是能得一佳婿的。”

薛瑤聽此愈發生氣,這幾日她和張氏日日捧著四皇妃說話,卻沒得對方一句許諾,反而頻頻提及薛婉,似乎對她更感興趣。

她和張氏都是婦道人家,自然想不通其中的關巧,薛婉卻漸漸想明白了。想當初她隨沈淮安入邊關,不少老將對她外公仍是十分思念,連帶著對沈淮安和薛婉也很信任。

軍中不比官場,一言一行拼的都是人命,故而十分看重血脈傳承,對名將之後,格外推崇漫畫。畢竟士兵們跟著將軍打仗,若是將軍不行,丟的可都是士兵們的性命。

無論是京城的貴妃娘娘,還是如今的四皇子和四皇妃,看中薛婉的,只怕都是這一點。

威北侯唯一的血脈,在軍中還是賣幾分薄面的,偏偏薛婉又是個女孩兒,夫婿的人選便十分微妙,也許沈淮安看中的也是這個吧。薛婉在心裏想,只是這一次天不隨人願,她是絕對不可能再嫁給沈淮安的了。

“姐姐也不必故作輕松,等回了老家,爹爹總還是要給你尋門親事的,說不得等年紀大了,姐姐就要去給人家做續弦了。”薛瑤顯然是沈不住氣了,胡言亂語一通。

“這就不勞妹妹替我費心了。”薛婉淡淡道,她不再理會薛瑤,翻身躺下,任薛瑤將桌椅弄得砰砰作響,也不再理會半句。如此薛婉竟又睡過去,這一覺,便睡到日落十分。

這導致的直接後果是待到了夜裏,薛婉卻睡不著了。

窗外月光撒了一地,薛婉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披著衣裳起身。

薛瑤睡的正香,抱廈裏也悄無聲響,芷荷春櫻還有薛瑤身邊的翠柳只怕也都睡了吧。

薛婉嘆了口氣,原本只想起來吃一杯冷茶,再回頭去睡,卻聽見屋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

她微微一驚,凝神傾聽,只聽見屋外還有幾聲低聲的說話聲。薛婉屏住呼吸,走到門前,自門縫裏看過去。

這夜月色正好,院子裏的一切都十分清楚,只見兩個年輕男子正不在院中擺弄一堆木頭。

“少爺,我看您還是明早請個工匠來吧。”沈忠抱怨道,“就您這手藝,別弄不好,把薛家大小姐摔著了。”

沈淮安瞪了沈忠一眼,蠻橫道:“你閉嘴!沒看我正在研究嗎?這圖紙可是你給我找來的,若是安的不對,就是你的問題。”

沈忠嘟了嘟嘴氣呼呼道:“這怎麽會不對呢?這可是我換了二兩銀子從春櫻姑娘那裏買過來的,分明就是你不會拼。”

沈淮安本就頭疼,沈忠又一直喋喋不休,他氣的丟了一塊小石子,打在沈忠腦門兒上,怒道:“你若不肯幫忙便一邊兒呆著去。”

沈忠吃痛,捂著頭委屈道:“少爺你太過分了。”

月色之下,沈淮安的側臉猶如刀割般俊美,他抿著嘴唇,一臉嚴肅的樣子,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怦然心動。

薛婉不禁莞爾,眼底如何幾分,她轉身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第二日一早,薛婉是被薛瑤的尖叫聲吵醒的。

“是誰?是誰安了秋前在這裏?”飛揚站在院子裏歇斯底裏的大喊:“哪裏來的登徒子,竟然做這樣的事情!薛婉一定是你招來的人,對不對?”

薛滿一臉無辜的看著薛瑤:“妹妹在胡說什麽,這怎就是我做的了?也說不得是祖母感激你侍奉湯藥,連夜給你的驚喜呢?”

這話當然純屬是用來惡心人的,但薛瑤心裏心虛的很,聽此竟然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倒是叫薛婉大大的意外了許多。

既然有人幫忙安好了秋千,薛婉當然毫不猶豫的笑納了,白日待張氏和薛瑤一走,她便要芷荷春櫻負責推秋千。

“大小姐,這秋千出來的莫名其妙,方才老爺也說瞧著不對勁,要不要把它拆了了事?”春櫻一臉擔憂的說道。

薛婉笑道:“正是因為不久就要拆了,還不趕緊先坐上幾回?”

這之後,薛婉不顧阻攔,跑到秋千上站好,要春櫻和芷荷好好推她,推得高就有賞。

二人無奈,只得狠狠推了薛婉一把,薛婉本就身姿窈窕,站在秋千上如同一葉柳葉,在空中衣袂飄飄,如同仙女。

薛婉站在秋千上,越搖越高,只覺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視線忽高忽低,自己仿佛飛到空中去,自由的像鳥兒一般。

她開心的哈哈大笑,心裏痛快極了。

秋日的濟南府,四處都有菊花盛開,站在秋千上遠眺,只見遙遙的可見一簇簇的新黃,空氣中還有淡淡花香。

薛婉只覺神清氣爽,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卻見別院不遠處的屋頂上正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淮安坐在屋頂上看著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薛婉看著他,突然笑不出來了,只沒好氣地狠狠瞪他一眼,縱然心裏百般而惱怒,但卻不舍得從秋千上下來。

“少爺看什麽呢?竟然跑到房頂上去了!”沈忠無語地站在院子裏問道。

沈淮安笑了笑道:“如今才曉得,為何會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看著薛婉這樣的笑容,沈淮然只覺得便是讓自己再通宵幾夜做秋千,他也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沈忠一臉茫然:“少爺,你怎麽突然念起詩來了?”

沈淮安滿心的情緒被打破,他白了沈忠一眼悶聲道:“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肯念點書?”

沈忠尷尬一笑,聰明的保持了沈默。

而就在此時,沈淮安突然聽到一聲驚叫,他擡頭一看,薛婉腳下的木板已飛了出去,她整個人都淩空,手指手仍抓著兩根繩子,一臉的驚恐。

沈淮安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那塊木板是突然間松掉的,薛婉只來得及緊緊抓住身側的繩子,卻仍然止不住整個人都要飛出去的勢頭。

那兔起雀落的功夫,薛婉只來得及在心中大罵了沈淮安一聲王八蛋便飛了出去。

她本能的用雙手護住自己的頭,心中無奈道:“若這輩子就這麽死了,實在窩囊的緊。”

下一刻,她被沈淮安護在懷裏,飛回地面。

沈淮安臉色發白,手指都在顫抖,額間也是一片的冰冷,竟是浸出冷汗來。

“你沒事吧?”他聲音嘶啞的說道。

薛婉氣的瞪他一眼,她壓低聲音道:“還不快走,若被人見到那還了得。”

春櫻和芷荷已忘記了如何尖叫,只呆呆看著二人。

沈淮安乖乖點了點頭,覆又猶豫了片刻:“改日我再把這秋千弄的結實點。”

薛婉無奈,只道:“不必了,橫豎過兩天也好出發了。”

這秋千是用不上了。

沈淮安神色黯然,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小姐,這……”芷荷和春櫻楞楞地看著薛婉。

薛婉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必再說。

“此時不可再叫旁人知曉。”薛婉說罷,又看了一眼那秋千,“拆了吧。”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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