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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攜珍寶侯爺回京師為樹威皇帝布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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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想才好……

這個包袱裏的東西越是有用,就越是說明江南之地的官員包括世家、勳貴的腐朽和骯臟。

靖朝開國至今也不過才幾十年而已,他們竟然就能夠腐化貪婪成這個樣子,嘴裏面一直喊著“要吸取前燕的教訓”,“要還朝政清正廉明”,可是到了自己做的時候,這群人竟然比燕朝的奸臣還要厲害。無視王法,無視律條,無視百姓,無視他們頭上的青天!

既然這些混賬不再把自己當做親民愛民的好官,將自己的職責和德行丟到天外,也就不要怪江源不把他們當人看了……

“茲事體大啊,”江源深深地吐了口氣,稍稍冷靜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這些東西牽扯太廣,涉及到江南之地一半左右的土地,和數省之地幾乎全部的五品以上官員。雖然說其中很多官員沒有什麽大義上的虧欠,不過就是記錄在冊頁上的斷章取義的幾句話,也足以要挾得他們寸步難行,委身貪腐的勢力。”

“如果處理不當,這本東西甚至能釀造一場難以預料的大規模的文字獄。就算處理好了也會掀翻半個江南官場,牽扯到數十萬計的黎明百姓。此事實在太過龐大,我們不能自己做主,必須盡快匯報給太子殿下,由他來處置才行。”

江源的話語簡直就是林鈞的心聲。這個包袱裏面的東西要不然就不能動,一旦動了,就要動得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江南一半的土地歸屬,大多數的官員受到要挾,雖然這些官員之中只有一半左右是有明確罪名的,其餘之人不過受些斷章取義的文字刑獄要挾而已,但剩下的那一半江南五品以上官員到底是多少人?這些人的親信下屬之中牽扯進大案之中的又有多少?整個江南官場爛成了篩子,難道要把他們鏟除下去,才想應該如何安排人事,調動替代的官員嗎?那怎麽來得及?!

在全盤安排妥當之前,這個包袱的事情絕對不能走露了任何的風聲。要將江南的問題解決,絕對心急不得,需要認真做好準備才行。

照江源來看,江南原有的官員之中沒有大錯的人,能打亂的要盡量打亂,能調走的要盡量要調走,而那些註定要被收拾掉的貪腐官員,也一定要提前準備好替代他們的人手才行。

這些新來的人手最好不與江南之地有任何形式上的牽扯,不能出身江南,更不能在江南任過職,能從外地調來那就最好。可是照著江源的想法來,需要變動的就不只是江南一地的官場了,整個大靖的官場都需要重新洗牌才行。

整個的一場乾坤大挪移,牽扯到的事情實在太多,需要做的前期準備只會更多,也需要更加謹慎才行。既然已經鏟除了一個腐朽的江南官場,就絕不能調來一個更加黑暗的來接替,只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才能不讓江南的百姓受到二次的傷害。

江源心中沈甸甸的,這次的事情比起三藩之亂以一敵十的死局更加艱難,想要乾坤大挪移,老皇帝又怎麽會允許?他是不理朝政了,可是朝堂上的事情又怎能瞞得過他的眼睛?有一個順王在那裏不停的通風報訊呢!

司徒晟想要鏟除江南勢力就必然要撞上老皇帝的阻攔,想要繞過老皇帝的阻攔又談何容易。江源只想出了一個緩兵之策,能夠暫緩江南的局勢等到北伐完成,可這還真是個要命的策略啊……江源苦笑一聲,再怎麽要命,該頂上的時候還是得頂上,難道要讓天塌下來嗎?

江源和司徒燁畢竟是偷著從杭州回到揚州的,既然這些東西已經到手,他們還需要回到杭州露個面才行。

這個包袱實在是重中之重,裏面東西的安全必須謹慎更謹慎才行。除了第一本田莊的賬冊和那張田莊的地圖可以留下一份副本以外,其他的東西絕不能外流,必須握在絕對把握的人手中。如此重要的東西放在誰的手裏都讓人不放心,江源決定親自帶著這些東西回京面見司徒晟。

一方面江源絕對有能力保護這些重中之重的東西,二來他需要和司徒晟講明江南的見聞,商議對付江南之地的對策,第三,他一離開,江南之人緊繃的心緒就要平緩很多,也方便林鈞進一步進行暗訪。

林鈞還要繼續留在江南做好前期的摸底工作,司徒燁也要和江源一起回京。事務上並沒有什麽需要特殊交代的,唯一需要謹慎處理的就是陳三和宋臣兩人。

林鈞雖然推理能力和洞察力沒有江源那麽超乎尋常的厲害,可是身為一位全才型的官場高手,他還是有其獨到之處的,陳三和宋臣這兩人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處置好,讓他們心甘情願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

“當初我們選擇放回陳三,是為了讓他幫忙絆住那位難纏的劉管事。”林鈞冷靜地說道:“宋府處於明處,又在宋臣的眼皮底下,劉管事絕不敢在那裏再次傷害陳三。陳三只要在宋府一天,就能保證他自己的安全一日,而且有他這個‘死而覆活’的‘水鬼’在,那位劉管事絕對不敢輕舉妄動,不管是不明所以也好,還是畏懼莫名也好,這一局棋他已經失了先手了。”

“陳三方面,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了他,讓他以臥底宋府和王家的形式換取對他的生命保護,那麽就一定會做到的。陳三活著才能幫我們看住各方的動向,才能更好的穩住形勢。太子殿下布置在江南的探子都是各方面的好手,我相信保護他一個人而已,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林鈞微笑著說道:“至於那位揚州知府宋臣,我不認為他有膽子聲張開包袱裏的東西丟了。”

“就算他發現包袱裏的東西已經被探子偷梁換棟了又能如何呢?他應該清楚,東西一旦沒有了,他自己對於世家勳貴勢力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為了滅口,為了保住自己的勢力,無論劉家還是王家都不會放過他的,弄不好他的小命恐怕都會保不住。因此,他就算拼盡了全力也會保守住這些東西被盜走的秘密的。宋臣又不是蠢人,怎麽會不知那個包袱就是他最後的護身符?護身符沒有了,他就連商量條件的餘地都沒有了。”

“你有把握那就好,我必須帶著東西盡快回京面見太子殿下,江南一地的安危就要托付給你了。請多保重!”江源拍了拍林鈞的肩膀,見林鈞已經留下了田莊事宜的相關副本,就帶著包袱和司徒燁離開了。

江源得連夜返回杭州府的駐軍那裏,露個面之後盡快結束江南之行返回京城面見司徒晟,這件事絕對拖不得!

馬蹄踏落雲,疾風墮瓊芳。青山一日老,白頭映寒光……

馬蹄卷起地上鋪著的白雪,打濕了騎士身上披著的鬥篷的邊角。陣陣寒風卷著雪花飄落,本是青綠的山峰一日就變白了。

緊趕慢趕,一路跑死了不知道多少匹快馬,江源入京的時候也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日了,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江源沒有選擇回府洗漱休息一下,而是直接風塵仆仆地帶著因為趕路疲乏不堪的司徒燁入了宮。茲事體大,江源入京之前根本不敢提前寫信匯報,就怕信劄落到了有心人的手中鬧出了天大的事端,所以見到他和司徒燁突然入宮,司徒晟也是頗為驚訝的。

招呼宮人先帶疲乏的司徒燁下去休息,司徒晟忙讓江源坐下敘話,一見江源滿面風塵,眼角微微有些倦怠,太子殿下就知道他趕路十分辛苦,可是如此辛苦的江源竟然不是選擇先回家休息,而是即刻入宮見他,可見這次江南的事情絕對不小。

“殿下,請您屏退左右,與臣入書房一敘。”江源沒有坐下,而是十分嚴肅地說道。

見到江源這般嚴肅的表情,就連司徒晟也認真了起來。

作為潛邸舊臣,江源很清楚這太子東宮之中都是司徒晟從王府帶來的心腹之人,平日裏他和江源討論一些國家大事也是直接在廳堂之中敘話的,也從不擔心這些話會被洩露出去。可是現在,江源竟然要求和他去守衛更加森嚴,絕對無法被人竊聽的書房之中去談話,那麽江源這次江南之行到底找到了些什麽?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

想是這麽想,但是司徒晟還是願意相信江源的判斷能力的,因此兩人還是來到了不遠處的書房之中,等到一切防範竊聽的布置都安排妥當之後,這才相對落座。

江源小心翼翼地從暗袋之中將那個青布包袱取了出來,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打開,然後指著裏面的那些東西詳細地敘述了他們一行人離開京城之後在江南之地的所見所聞。

等到看完包袱之中的東西,司徒晟也清楚為什麽江源會如此謹慎小心了,為了這些要命的東西,再謹慎再小心也不為過。誰掌握了這包袱之中的東西,誰就能將整個天下攪得一團亂,東南大案一旦事發,則要牽一發而動全身,整個大靖誰也跑不了,恐怕都要陷入亂局之中。稍微有個閃失,他和江源好不容易維持住的積極的局面就要毀於一旦,別說擊敗北蠻,就算想要保住現在的領土都不可能!

北蠻國那方面剛剛被他們穩住,茜香國如今又陷入了糧荒,值此時機,正是大靖突破重圍,努力奮發之時。錯過了這個最好的機會,再想找到合適的發展時機卻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他和江源在那裏殫精竭慮,戰戰兢兢,世家、勳貴和江南那些貪官汙吏卻在不斷的拆臺。他們難道不知道嗎?他們如今拆的不是他這個太子,而是整個國家唯一能夠勝利的機會!他們到底要覆滅了多少人多少代的期望才能甘心,才能滿足?!

“現今江南那裏有林鈞暫時壓制,以林鈞之能,短時間內應該出不了什麽大事,世家勳貴那裏也收不到風聲,不會過多防備。可是,殿下,江南大案雖然通天之大,卻是宜早不宜遲,雖然準備需要時日,可是拖得久了也是不行,遲則要生變啊……”江源壓低了嗓音,緩緩說道。

司徒晟靠在座椅上安靜了很久,他默默望著面前的這些證據,良久才以沙啞的嗓音說道:“清遠,不是我要不仁啊,是他們,是世家,是勳貴,是江南的貪官汙吏……在逼我啊!他們在逼整個大靖,逼著我毀了他們才能保住大靖,保住天下的黎民百姓!”

不是“孤”,是“我”,只有當著江源的面,司徒晟才敢說幾句心裏話。江源不只是他的臣子、謀士,更是他的知己,他的朋友,和他有著共同的理想和信念的人!

他狠狠地喘息了幾次,臉色陰沈,緩緩地說道:“替代的官員那裏我會想辦法的,可是若要不想江南動蕩就只有兩個方法。一就是——擒賊先擒王。可是父皇早有吩咐,不準孤動世家和勳貴一根手指頭……好,我就聽他的,不動!”

司徒晟擡起了頭來,目光尖銳刺骨,語氣之中的殺氣瞬間盈溢出來,讓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冷凝住了,“我可以不動他們,卻要照著第二個辦法,來個釜底抽薪,將把他們手下的爪牙們斬個幹幹凈凈,一個不留!我倒要看看,等他們失去了左膀右臂,失去了身後的依靠,空留下一條性命的時候,這些混賬還能幹出些什麽來!”

江源十分清楚,司徒晟這回是下了狠心了。老皇帝不是不讓他動世家勳貴嗎?不是要他放過這些國之蛀蟲嗎?可以啊!可是除了那些世家勳貴家族中的成員本身,無論是他們的勢力、奴仆、田莊、佃戶、依附、手下,甚至還包括他們的榮耀、名譽、聲威……所有的所有,他都要一個一個全部都砍個幹凈,就留下世家和勳貴的“活人”給臥病在床的老皇帝解悶!

“想要打蛇七寸所需要的人力必然不少,殿下在江南之地布置的探子人數嚴重不足,而東南的軍隊更是掌握在皇上手中,難以調動,殿下……”江源抿了抿嘴唇,這個決斷不是他能做的,還需要司徒晟親自來下命令。

他一直勸說司徒晟盡量不要違逆老皇帝,為的就是千秋青史之上給後世子孫留個好的榜樣。可是事急從權,現在已經不是討論順不順應皇帝的心思的問題了,再不動手,整個江南甚至整個大靖的平靜就要化為烏有,國家都要危急存亡。這等時候就算知道不妥,也要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是國家存亡重要,還是司徒晟的個人名譽重要;是天下百姓重要,還是千秋青史重要?這種選擇題沒有人能幫司徒晟回答,保國家,保百姓,他就可能在史書之上成為違逆君父的昏聵之人,他的所為在後世子孫的眼中或許就是個奪父權勢的叛逆之事。

前世之時,劉漢亡於曹魏,而曹魏覆滅於司馬。李世民殺兄囚父,李唐又出了多少謀逆的王族子孫?就算司徒晟將來勝過北蠻,勝過棲香,大靖依然可能因為這場所謂的“奪/權”而被後世效仿,導致滅亡,那麽這個時候,司徒晟要如何選擇?!

是放棄對北蠻的戰爭,選擇妥協於老皇帝,選擇以較為平靜的方法處理江南之事,還是放棄自己的名聲和加快司徒家天下的滅亡,來選擇現在百姓的安樂和對外族的勝利?!

司徒晟閉目良久,這才對江源緩緩說道:“我一向不喜腐儒,也覺得儒家一些話語過於迂腐,可是孟子有一句話卻是振聾發聵,讓我深深信服——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清遠,你還記得你為什麽沒有選擇我其他的幾個兄弟,而是選擇了投效我這個連王爺都不是,一無所有的落魄皇子嗎?我還記得你說過,你要代天下百姓謝謝我,因為我不考慮自身的利益得失,為了黃河兩岸的難民殺了奸商,開倉放糧,不惜觸怒父皇也要保全百姓之命。既然我當時一無所有,都能做到這些事情,為什麽現在成為了當朝太子,就要心存畏懼,縛手縛腳呢?”

“司徒晟是個太子,卻不是什麽神靈,也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千歲爺,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連高皇帝也不是什麽上天之子,不過是一個亂世奮起的農人。司徒家之所以坐了帝王之位,是因為司徒家曾經拯救了亂世之中的百姓萬民,而不是讓天下間的蕓蕓蒼生為了司徒家的一點小小名利,就要受苦受難,痛苦不堪!”

“北伐北蠻,是為了國仇,是為了家仇,可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有北蠻一天中原百姓就不得安生,難以保全性命,子民就不能將貨物運送至西域甚至更遠的西方,換取金錢,使得國富民強。只要戰勝了北蠻,牢牢地吞下了北蠻,那麽無論將來有誰來坐這個皇帝的位置,都能給中原萬民留下生路,給國家帶來富裕和強盛。是不是我司徒家的子孫又有何妨?這天下就從沒有不衰的王朝,這天下又豈是我司徒家一家的天下?!”

“不能沒有北伐,百姓也不能再受奸臣之苦,至於我司徒晟一個人的聲譽和我司徒姓一家的富貴權勢,又怎能比得上萬千黎庶的安康?子民子民,他們就如同我親子一般,又怎麽能因為我個人的得失,害了這麽多人陷入苦難?!”

司徒晟的聲音很是平靜,可是平靜之中卻透露著異常堅定的信念。他直視著江源的雙眼,目光清澈到底,沒有一絲遮掩,所有話語完全發自心聲,讓江源震撼不已。

“江南的探子不能動,東南的軍隊受控於父皇之手,只能防備,不能信任,他們不出來攪局就不錯了,指望他們還真是笑話。至於父皇那裏……我會暫時穩住他的,既然忍無可忍,就不需要再忍了,父皇既然病重,那麽就好生歇著吧!江南之地那麽多的官員既然已經作出如此骯臟之事,就絕對不能姑息,若是因為害怕事情鬧大就繼續姑息他們,那麽到得最後,只會被他們毀了整個大靖的天下,害死無數的平民。”

司徒晟此時已經下定了決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做大事之人,該下定決心的時候就一定不能猶豫,“江南一案需要動用趙、魏、齊三地之兵來解決,具體的手令我自己來想辦法。清遠,你先透些露風聲讓他們先集結起來吧,最晚年後,你們就要開拔東南之地,不得延誤!”

“是,臣領命!”江源深深施了一禮,心中不知作何念為好。他敬佩的主公為了江南萬民在自毀名聲,可是他卻只能讓主公繼續這樣做下去……

江源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麽,他只是以最深的敬慕和恭敬施了一禮,他自然會支持司徒晟的選擇,只是他本以為他們會是明君賢臣,可是史書上可能會將他們說成昏君酷吏了吧。

司徒晟拍了拍江源的肩膀,江源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他又豈會不明白江源的心思?依照江源的性子,他怕是曾經想過他自己發矯詔調發三國之軍,雷霆間平息江南一案,殺死所有江南的世家和勳貴,將江南勢力的頭目盡數覆滅。

到時候就算老皇帝打算秋後算賬,也最多不過將發出矯詔的江源自己論罪處斬而已,司徒晟和北伐大事都可以保全。甚至如果江源僥幸提前逃走,躲避起來,說不定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月華是公主,因此他的老小最多被貶為庶民,絕對不會死,江源是想到了這一步才會硬要司徒晟入書房談話的。就算東宮之人再可信也不行,江源絕不能給他們留下司徒晟為了自己的名譽讓屬下去送死的印象!

這樣的“替罪羊”只有江源能夠做,這個沈重的“黑鍋”只有江源能背,也只有江源才會往哪裏想!司徒晟很清楚,這滿朝文武,除了能夠說出“為生民立命,開萬世之太平”的江源,誰還敢性命都不要,也要保住關乎萬民之命的北伐……

可是江南之事現在已經不只有世家勳貴而已了,如果不全部慢慢地審理清楚,那麽必將留下難解的後患。與其只治表象,還給大靖留下無窮後患,倒不如幹幹脆脆,一下子解決的好。江源既然不怕留下“酷吏奸臣”之名而死,難道他司徒晟還不如自己的妹夫,不敢擔當一個“昏君”的名聲嗎?

老皇帝對世家勳貴的袒護不但惹惱了司徒晟,更惹惱了江源,他一心想打造出一個盛世來,老皇帝卻撐著病體在那邊不斷地拖後腿,早有這般的韌勁,何不用於建設大靖啊?該努力的時候滿腦子的不合時宜,該歇著的時候又賣力地拖人下水,這樣的君主根本不配掌握江山!

見到江源離開,司徒晟靠坐在太師椅上沈默了半晌。

他本想裝作父子和睦的樣子挺過老皇帝最後的日子的。老皇帝那副中風的病體反正也沒多久了,聽太醫的話說因為老皇帝服用了太多的補藥,虛不受補,反而虧損了身體,雖然一時看起來精力充沛,不過也支撐不了幾年了。可是沒有想到,世事如棋,變幻莫測啊,不是他想要怎麽做就能夠怎麽做的……

父慈子孝……呵呵,那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當初老皇帝選擇重用他,是因為不相信他其他的兒子們,那個已經衰老的君主根本沒把他司徒晟當成自己的兒子,不過是將他當成一枚優秀的棋子而已。

現在呢?老皇帝又開始防備起他了,因為處處想要平衡,竟然擡起順王來和他抗爭,甚至為了壓住他,不讓他掌握更多的權勢而處處護著世家和勳貴的勢力,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過去他能夠忍耐下來,是因為他覺得順王司徒暉不過是個不堪大用的跳梁小醜,世家勳貴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現在這幾股力量已經要脫離他的掌控,甚至將要毀掉整個國家了,這讓他怎麽繼續忍耐?

父皇,你既然重病在身,那麽朝政大局也好,整個天下也好,都請就讓出來吧,現在已經不是你為所欲為的時代了!

不是他不想孝順,也不是他要違逆人倫,是因為社稷為重,君主為末,既然社稷將傾,那麽君主也該退位讓賢了吧!司徒晟決不允許老皇帝一人害死天下的黎民!

回到京城,剛剛休整了兩天就到了除夕佳節的宮宴。

往常的除夕宮宴不過就是皇帝和嬪妃皇子們匯聚在一起的普通家宴而已,可是今年的宮宴有所不同,據說老皇帝精神好轉,已經能夠離開病床,會見大臣了,他興奮之下就決定了要在除夕大宴群臣。這一場宮宴被擺在了乾清宮之中,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無論文武都要來乾清宮赴宴。

江源在那裏暗自冷笑,什麽大宴群臣啊,不過是老皇帝認為前一段時間,他病體沈重,臥病在床無法理政,太子殿下司徒晟監國以後權勢大漲,拉攏了不少朝廷大臣,現如今,朝中群臣怕是只知道有太子不知道有皇帝了。

為了彰顯一下他還是天下共主,還是所有大臣應該效忠的對象,充分地顯示一下存在感,這位老皇帝才刻意弄出這麽個宮宴來的。剛剛病情好轉就這麽折騰……還真是作死啊!

這老皇帝還真是有些記吃不記打,簡直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是又想要找司徒晟的麻煩?想當著群臣下他的面子,來彰顯自己這個皇父的實力?靠著踩著自己的兒子來立威,這位老皇帝還真是有出息,有本事你踩著北蠻國上啊!

話是這麽說,不過除夕的宮宴還是得去參加的。月華可以帶著他們的孩子與去柳太子妃那裏或者江皇後那邊,可是他卻是一定要去乾清宮參加那無聊的宮宴的。

說來乾清宮這裏正是一年多前冬至宮變的地點,那時千鈞一發的場景仿若還在眼前,可是現在某位老皇帝卻又大張旗鼓地在那裏擺上了宮宴,他難道都不會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嗎?還是不到特定場景就記不起來呢?江源壞笑著換上了侯爵的服飾,騎著他那匹踏雪烏騅進宮去了。

除夕宮宴排場很大,也是,為了彰顯威儀,老皇帝怎麽會胡亂湊合呢?和去年那場冬至宮宴的熱鍋不同,這一次的除夕宮宴總算是看出了宮中禦廚的水平了。

那磁盤中的“雪嬰兒”,以田雞剝皮去內臟後,裹著精豆粉煎貼而成,銀白如雪,形似嬰孩。

這“通花軟牛腸”,先將羊骨髓加以輔料灌入牛腸之中,再用羊油細細烹制,味道別具一格,令人印象深刻。

香酥蘋果清熱解毒,金乳酥點清甜可口,光明蝦炙鮮美無比,羊皮花絲堪稱一絕……

老皇帝真是下了大本錢,這些精致的菜肴不是在禦膳房裏面做的,而是在乾清宮旁邊重新安置了廚房,現做現上的,否則等到端上來的時候早就失了原本的滋味,哪裏還有這麽美味?配著溫好的陳釀禦酒,可不是如同脫離了凡俗,登臨了仙境一般?

此時此刻能在京城之中紮下根來的高位官員多數都是聰明人,這場宮宴的含義他們就是猜都猜出來了,看著滿面紅光,坐在最高位置上的老皇帝,再看看委委屈屈,只能與順王並排坐著的太子殿下,再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他們就真是傻子了。

可是就算知道又怎麽樣,誰還敢攙和進這種事裏面啊?

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前面大、二、五三名皇子的心腹用血的事實告訴了他們,攙和進皇家權力之爭是要出人命的。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各種靠譜的太子殿下,誰還願意攪合進去呢?還是趁早還是多遠一點吧,免得濺上一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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