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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回門日淑妃話當年 榮國府賈母定李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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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已過,回門之時。

回門乃是婚事的最後一步了,回門之後婚事才能算正式結束。不過回門回的不是睿王府,而是皇宮。哪怕常寧公主再不被皇帝重視,甚至連出閣都沒有在皇宮,但是身為一個公主,沒有人能夠質疑她的血統和身份。

拜見了皇帝,皇帝看在江源這個二品大員的份上勉勵了幾句,然後就打發他們去拜見淑妃了。在靖朝這個比較開放的朝代,男性親戚拜見後宮嬪妃這樣的事情還是允許的,只不過江源從沒機會見江淑妃而已。

來到皇宮,一路之上月華都很安靜,或者說很沈默,江源理解她的想法,若是他也在這樣的地方長大,估計也會如此吧。江源離開那個小山村之後一直到死都沒打算回去再看一眼,那種深入骨髓的痛對一個孩子的影響太大了。

進入江淑妃的宮殿,江源不禁皺了皺眉,不能說這裏簡陋,可是對於一個皇妃來說確實只能算還可以,這還是睿王有權有勢之後呢,若是沒有權勢呢?

睿王對淑妃很是孝順,江源在大殿四周看到不少三藩叛亂時睿王得到的物件,可除去他有印象的這些東西,餘下的那些真的只能算簡陋了。

這世上過得淒慘的不一定是乞丐,那些穿金戴銀的貴人也許在人後只能吃冷飯喝稀粥,在這皇宮之中,有的是法子讓你有苦說不出。這旁人以為貴人們每日都在宮中享福,穿綾羅綢緞,吃龍肝鳳腦,又有誰知道這是天底下最吃人的地方?

江源帶著月華恭恭敬敬對淑妃行了大禮,江淑妃受了一禮連忙將女兒女婿扶了起來,抓住江源的衣袖看著他的面容,半晌才流下一行淚水,說道:“像,太像了,你眼睛長得和你娘太像了,其他的倒是像你叔父。”

江源再次拜下,行了一禮,“娘親臨去之時都想再見到家人,如今終於如願了。”

“好孩子,好孩子。”淑妃擦了擦眼淚,忙說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都不能哭,得笑著才行。”

江源笑著應下,帶著月華落座。

這回門日,本該男主人招待女婿,女主人拉著女兒敘話來著,可江淑妃一看就知道女兒這些天過得很是美滿,倒是第一次見到的侄兒讓她忍不住拉著說話。

雖然也聽兒子說過江源年幼時的事情,可見到侄兒,淑妃還是忍不住一問再問,就算兒子說江源天生神力,武藝高強,可一個四歲的孩子,驟然失去雙親,靠打柴為生,這樣的場面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出的。

江源笑道:“別說母妃了,就是我的老師,靜流書院的山長沈先生第一次見我也嚇了一跳,他怎麽也沒想到我這點兒個子能扛動那麽重的一擔柴,還一直追問我我家大人去哪了,說什麽都不信我是自己來賣柴的。”

月華第一次聽到這事,不由自主握住江源的手,江源悄悄握了握她的小手,這才讓她放下心來。

淑妃嘆了口氣,道:“還真得感謝這位沈先生啊,若不然卻不知道你何時才能考取功名,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晟兒了。”

江源連聲稱是,他也想過恩師和張老漢、張大娘年紀大了,想將他們接到京城來住,他願意奉養這三位長輩,可沈先生說什麽也不同意,張老漢和張大娘也舍不得離開書院,他也只能時常抽時間去探望三人。

淑妃說道:“人這一輩子,說苦也苦,說難也難,人間萬苦人最苦,可總是能苦盡甘來的。當初,我帶著晟兒和月華,在這大殿裏連個最下等的粗使的宮女也不願理睬我們,冬天裏這麽大的房子只得了一個火盆取暖,送來的都是些殘羹剩飯早就涼透了,粥都凍成了冰塊了,只能在火盆上慢慢熱一熱才能吃。那時候晟兒和月華都生了凍瘡,卻連藥膏都要不到,只能硬挺著。書房的師傅明明看見晟兒的手上滿是凍瘡,還非因他寫字手顫狠狠罰他。那時候順王廉王非拉著晟兒去玩,結果他們得了病,晟兒的手差點保不住。皇上不罰他們,只讓晟兒跪在雪地裏,差點沒把他凍死。我照顧發了高熱的晟兒,誰知月華卻被人騙出去推進了枯井之中,要不是月華命大,我怕是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晟兒長大之後,一被叫去辦差我就心驚膽戰,生怕他出事。戶部那次,若不是在山上遇到清遠,只怕……現在好了,晟兒得償所願,月華也出嫁了,也就否極泰來了……”

江源第一次知道月華掉進枯井的事,捏了捏她的手,月華轉眼去看他,笑著同樣回捏他的手,似乎在說,我沒告訴你是我的不是,可你也沒告訴我啊,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又捏了小妻子一下,江源撓了撓她的手心,算了就算了,以後不許了。

看著女兒女婿的小動作,江淑妃笑得更滿意了。她從隨身的荷包裏取出了那塊藥玉,遞給了月華,“好孩子,這東西就交給你了,只希望你們夫妻同心,無論富貴苦難都能一起承擔,一起度過。”

月華雙手接過那藥玉貼身收好,道了聲“是”。

天色暗淡,終於還是要離開的。江淑妃將他們送到了殿外,才目送他們離開。已經走出很遠,江源回首望去卻看到江淑妃還是站在門口遙遙地望著他們,看到他回頭還沖他招了招手,不知為何他猛然覺得心中一酸,只覺得鼻子眼睛都是一陣的酸楚,若是他娘親這時候也活著,會不會也是這麽待他的呢?

那一場公主大婚,天下震驚。本以為常寧公主不受重視,都等著看笑話來著,結果所有人都被冠英侯府的聘禮嚇了個趔趄。

江源的聘禮乃是一條長龍,打頭的已經走到睿王府了,後面的還沒出冠英侯府呢,聘禮上的物件不是前朝書畫就是玉器珠寶,冰種滿綠的翡翠鐲子晃得看熱鬧的人群亮瞎了眼,綢緞布匹這類不值幾個錢的根本沒有多放,這一套聘禮光明面上的沒有幾十萬兩就下不來,那些圍觀的人卻哪裏知道光是禮金江源就送去了二十萬兩,只是他嫌占地方,所以才換成了銀票。若不是靖朝聘禮不興送田莊店鋪,他連銀子都不送,送這個豈不是更好。

當初司徒晟一看聘禮的單子被氣樂了,這個表弟楞是把大半個侯府庫房搬出來給做聘禮了。那些東西他能不知道嗎?都是三藩作亂時他們這群人分到的好東西,金銀反是裏面最易得的,其他的哪個拿出來不是被人家當傳家寶供著的。不過就算如此,若不是他最看重江源,就算有再多的聘禮他也不願意將寶貝妹妹給嫁了!

聘禮既然收了,曬嫁妝那日又是驚動了整個京城。除了宮中常規準備的嫁妝,司徒晟將侯府的聘禮原封不動地當做嫁妝送了回去,還添了不少實實在在的東西,無論是田莊還是店鋪,契約足足放滿一個盒子,兩尺高的紅珊瑚,龍眼大的東珠南珠……光是那一盒子一盒子的各色寶石珠寶首飾,就足夠鎮住旁觀的人群了。

常寧公主不受重視?開什麽玩笑,不受重視男方能送那麽多聘禮,陪嫁能陪嫁出這麽多東西?那一百二十八臺的嫁妝,連箱子盒子都是特制的,足有旁人家幾個的大小,只為能多裝點東西,不把那許多好東西掉出來。就這些嫁妝,不少的公侯全家都賣了也湊不出一半來,只看得別人眼紅不已,想當初為什麽不向皇上求親呢,若是求了親,這許多財物可不就是自己家的了。

賈母也在嘆息,她那珠兒與常寧公主歲數正是相當,若不是家中正守著孝,配個公主正合適。

王夫人撇了撇嘴,王氏給賈母站了那麽多年規矩,為的不就是將來多年媳婦熬成婆能有個媳婦伺候著,若是娶回來個公主,她們到底誰伺候誰啊?

只有邢夫人站在一旁在心裏冷笑,還娶公主呢?那賈珠不過就是個沒有功名的小子,萌蔭了個國子監監生,父親是個白身到現在還沒個一官半職,在這榮國府仗著賈母給他撐腰讓他能得意那麽點兒,出了這榮國府誰真正把他當一回事啊?那江源,論身份乃是冠英侯之尊,實授總兵加兵部左侍郎,正二品的大員,手底下掌著十數萬兵馬,說是總兵,實際上權力比起提督、都統都有勝。論親疏,他是睿王的表弟,常寧公主的表兄,親上加親自然最好。論錢財,他能出得起那幾十萬兩的聘禮,家中還有二十幾畝的宅院,外面田莊鋪子不知有多少,一年不知道有多少進項!這些賈珠拿什麽比?別說賈珠了,就是可以襲爵的賈璉都不配張這個口,還真當是睿王無權無勢的時候了?

賈珠的孝期是一年,現如今已經過了,賈母就開始合計起他的婚事。本來想著讓賈珠娶一位勳貴之女,現在她卻改變了主意。

若是在三藩之亂前,娶勳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三藩作亂之時,勳貴們的樣子卻讓老太太犯了嘀咕,這樣的勳貴真的能助大皇子成事?雖然四、五兩皇子戰場失利,可大皇子、太子手下也損兵折將,連皇上對他們似乎都有了看法。這可比什麽戰場失利要命多了!

現如今四、五兩皇子又被放了出來,會不會皇上心中的繼承人不是大皇子,也不在太子,而是剩下三個皇子中的一個?!

她希望這個人選不是三皇子睿王司徒晟,那江源乃是司徒晟首席謀主,無可替代的大將,本就是他的表弟,如今又娶了人家一奶同胞的親妹妹,就算他們榮國府上桿子投效,這位也未必肯賞臉收容。

四皇子司徒暉被放出來後收斂許多,四處顯示兄友弟恭,可他後面是世家啊,那些世家斷是容不得勳貴的,他們投效也沒用,反而容易被拖出來當槍使。

餘下的就是五皇子了……

五皇子司徒易手下倒是有些文人的力量,不過卻毫無武力,正是需要榮國府寧國府這樣的武勳世家來幫襯。而且司徒易本就是聖上最喜的小兒子,登基的機會總比順王大吧!

這麽一想,賈母連給王氏打個招呼都等不及,就和兒子賈政把兒媳婦給定下來了,定的正是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女兒李紈。這李守中背後的李家都是科舉取士出身的,看起來不偏不倚,但內裏卻是偏向五皇子的。若是珠兒娶了他家的女兒,就等於搭上了五皇子的線了,而若大皇子派人來問話,也好交代,只說李守中是珠兒的老師,看中他做女婿就是了,就是大皇子也說不出什麽不是來。一個國子監祭酒,不過從四品的人物,現如今來看不顯山不露水的,一旦派出去就不一樣了,怎麽也能做到道臺巡撫,在往上一步就是封疆大吏了。他又有科舉的人脈,若能幫珠兒運作一番,可不就能考上進士了。

因珠兒還守著孝呢,只略略和李家談了談,口頭上定下來而已,只等全府出孝,就把賈珠的親事給辦了。

王夫人身為賈珠的娘,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事的。她哪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只一心恨恨不平,別人家求娶的都是勳貴之女,父輩們都是將軍、都尉之類的品級,到了她家珠兒,就娶了這麽個從四品小官的女兒,這這這,這叫她以後怎麽出門啊,還不被親戚們笑話死!

對她的言論,賈政的反應就是摔門而出,去找趙姨娘親親我我了。這讓王夫人心中更是痛恨,一恨之下就想出個法子來,她讓人將趙姨娘剛誕下幾個月的庶女乳名探春的給抱來了,只說她這嫡母要親自教養,生生剜了趙姨娘心上一塊肉。這還罷了,她命人不許提趙姨娘是探春生母的事,只待探春年長了,倒要看看這對母女怎麽個處法!

她想的倒是好,誰知趙姨娘還沒來得及心痛呢,就又有了身孕,恨得她直咬牙。庶女也就罷了,若是趙姨娘生了個哥兒,豈不是更囂張跋扈了。她倒也想了法子打算好好揉搓趙姨娘一番,最好能讓她落了胎,偏賈政一句“趙姨娘吐得厲害,沒生之前就不用給她立規矩了”,直把她氣得差點折斷手上的指甲。

她能怎麽做,她能上告自己丈夫守孝期間作出這等有違禮法的事情嗎?她丈夫若是倒了,她能落到什麽好果子嗎?!除了忍她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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