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止睡了小半個時辰，沈魚的婢女就來喊她了，她也扮作婢女，跟著沈魚一起出了臨淵閣。到了天縱門，沈魚撒潑打滾說要去別處瞧瞧，帶著寧清止離開了臨淵閣的大部隊。

過了一會兒，婢女走過來說：“天縱門接人的弟子來了。”

沈魚當機立斷：“你快和我換衣服，天縱門的人認了你了，他們就不能換了。”

寧清止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

“沈魚。”臨永淳在遠處喚道。

沈魚低著頭，扶著寧清止走到了眾人面前。

臨永淳臉上出現一絲裂縫。

天縱門的弟子也感受到了些許微妙的氣氛，問：“有什麽事嗎？”

臨永淳：“無事，無事。”

“那臨閣主和沈魚姑娘請隨我來吧。”天縱門的弟子道，“其他人這邊請。”

寧清止朝這位弟子笑了笑，“沈魚是我的小名，你可以叫我的大名，寧清止。”

弟子從善如流：“好的，清止姑娘。”

弟子走在前，臨永淳和寧清止微微落後，越來越落後。

臨永淳壓低聲音道：“沈魚那丫頭搞什麽呢！”

“她不想嫁給沈長老，就讓我替她來了。”寧清止看著身邊逐漸多起來的天縱門往來修士，對臨永淳甜甜一笑，“閣主應該都知道吧？”

臨永淳腳步一頓，忌憚地打量著寧清止。沈默了一會兒後，他說道：“你很聰明。”

換人送進天縱門聯姻，這麽大的事情，靠臨竹和沈魚這樣簡單而愚蠢的法子就能做到？太假了。

既然對方想送她進天縱門，既然目標一致，為什麽不乖乖配合呢？

寧清止問他：“你從前認得我？”

“我告訴你的，你會相信嗎？”臨永淳笑了，“只有你自己找到的答案，你才會相信。”

寧清止沈默了。她想，臨永淳如此自信，必定是料準她會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上，也就是說，寧清止擡頭看著天縱門高高的山門，這裏是她的仇家。

寧清止問：“沈芥會選中我嗎？”

天縱門之所以要結盟，一是安撫，安撫與其結盟的門派，天縱門並沒有要消滅它的想法，二是震懾，震懾沒與它結盟的門派，不要輕舉妄動。顯然，天縱門不會選擇臨淵閣。兩個最大的門派結盟，將會給剩下兩個門派帶來莫大的恐慌。

臨永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會。”

帶路的弟子發現他們兩人沒跟上來，站在前方等他們。他們倆也不再說話，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

“白真，她有提起我嗎？”臨永淳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寧清止一楞，在白真的故事裏，臨永淳差不多只是個背景板的存在。

可是，白真真的不在意他嗎？至少從現在看來，佛光城事件，臨淵閣反而是最大的受益者。

“有。她說，常與你和沈芥一起外出歷練。”

等二人走了過來，弟子貼心詢問：“是我走太快了嗎？”

“從沒來過天縱門，好奇的多看了一會兒。”寧清止羞赧一笑，問弟子，“沈長老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啊？”

弟子笑了：“我也很好奇沈長老會喜歡怎樣的女子呢。”

弟子領著寧清止和臨永淳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到了一個大廳裏。

大廳裏還有兩個姑娘，一個穿著粉嫩的鵝黃色裙子，明艷照人。一個穿著溫柔的湖藍色裙子，柔情似水。三人客客氣氣的見了禮，鵝黃色的是煙波派的，湖藍色的是雲霞閣的，兩個人年紀都很小，和沈魚差不多大，不到五十歲，也都才是煉氣中期的修為。寧清止與她們坐在一處，一個快兩百歲的築基後期一下子顯得有點亂入了。

臨永淳的座位旁邊是一個中年男子，是煙波派的掌門，對面坐著一個仙氣飄飄的女子，是雲霞閣的閣主。

他們兩人坐下片刻後，廳外進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沈芥，另一個應當就是天縱門的掌門徐波了。寧清止與他眼神對上的瞬間，清晰看到了其中的震驚，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在這裏的震驚。

寧清止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很快，徐波就將這份震驚掩埋了下去。滿臉帶笑，與眾人打起招呼來。

明明是沈芥選道侶的日子，其他人相互寒暄，沈芥卻只安靜地坐在一旁，仿佛他這個人就不在這兒一樣。

直到徐掌門點到了他的頭上，“沈長老，這三位女修，你自己選一個吧。”

……怎麽搞得像話本子裏民間皇帝選妃一樣。

寧清止偷偷瞄著旁邊，鵝黃色的姑娘一直星星眼看著沈芥，崇拜的眼神一動不動，湖藍色的姑娘則微微低頭含笑，時不時向沈芥拋去個羞怯的媚眼。一個嬌憨直白，一個柔情小意，只可惜，沈芥自從出現，眼神就未向她們仨這兒飄來過。

沈長老恭敬地回徐掌門道：“掌門，您定吧。”

徐掌門被他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要挑個你喜歡的，怎麽能我定呢。”

沈長老：“對我來說，都一樣。”

“沈芥！”

遠處傳來一聲怒喝，隨著這聲怒喝到近前的，是一位黑衣女子，頭發紮成一個高馬尾甩在腦後，紮緊的衣袖口、褲管，都顯現出女子的利落來。

能隨意闖入天縱門這樣喊沈芥名字的，只有可能是沈魚所說的，對沈芥求而不得多年的紅嬰前輩了。

紅嬰前輩是當世唯一一個不屬於任何門派的元嬰修士。

沈芥的桃花可還真是多。

寧清止剛在看戲呢，下一刻，紅嬰前輩就到了她們三人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掌，寧清止立刻出劍阻擋，卻仍是被逼得連連後退，再一看旁邊兩人都被嚇懵了，動也不動。

嚇懵了倒好，紅嬰前輩直接收了對她二人的壓力，只對上寧清止一人。元嬰的力量，如大海澎湃，如大山厚重，寧清止痛苦抵擋，感覺自己隨時都會淹沒在海中，被大山壓成碎泥。

一個手掌抵在了她的後背上，壓力立時盡數被卸了下來。

紅嬰收掌，眼中的一絲欣賞很快被不屑掩埋，說道：“沈芥，這天底下只有我配得上你，你可以不娶妻，但要娶，只能娶我。”

兩邊力量驟收，寧清止不適應，沒忍住吐出口血來。

沈芥淡淡瞥了寧清止一眼，回紅嬰道：“念在你與我門派的多年情誼，今日你闖我山門，我不與你計較，但絕不可能再有下次。請回吧。”

紅嬰氣急，“你當真對我一點情誼都沒有，寧願娶這三個廢物，都不願意娶我？”

沈芥微微皺了眉，“她不算是廢物。”

紅嬰一楞，眼神在寧清止和沈芥之間來回掃了兩圈，一甩袖子，直接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真是來也突然，去也突然……

徐掌門走上前來，隔在寧清止和沈芥當中，說道：“今日大家都受了傷了，這擇道侶一事，不如改日再議吧。”

“就她吧。”沈芥手指指向寧清止。

徐掌門用自己的胸膛抵住沈芥的手指，明知故問道：“什麽？這紅嬰突然出現，你就不覺得有點奇怪……？”

沈芥將徐掌門的身子搬開，看著寧清止的眼睛，再次說道：“就她了。”

臨永淳第一個站了起來，高興鼓掌，高聲道：“好啊，好啊，這樣我臨淵閣和天縱門也算是親家了。”

其他兩位掌門僵硬地扯出笑容來，再看看自家兩位還在顫抖的小姑娘，能說些什麽呢。

明明打聽好了，天縱門是想找個好生養的年輕姑娘，生出第二個沈芥來，臨淵閣推薦的也是個這樣子的年輕姑娘。怎麽他們突然就感覺自己好像被坑了呢。

次日，就是寧清止和沈芥的道侶儀式了，經過這個儀式，他們倆就將正式成為彼此的道侶。

當夜，寧清止躺在床上，只覺得世間的一切真是難以想象。前不久，她還和寧岸之跟在臨平的身後，想方設法想要進入臨淵閣，現在，寧岸之進了臨淵閣，而她即將成為天下第一人沈芥的道侶。

便是天底下最離奇的話本子，恐怕都不敢這麽寫。

“撕拉。”

有人在窗戶上戳了個小孔，往裏吹不明氣體。寧清止屏氣凝神，靈識小心翼翼地外放，來的是個築基圓滿的修士。

沈魚說要陪她睡覺，此刻正躺在她的外側，早睡死了過去。寧清止將自己的身子輕輕往裏挪了挪，屏住呼吸，躲在陰影裏。

修士只看到了床上躺著的沈魚，一劍劈下，卻被寧清止從一旁偷襲，被刺中了手臂，倉皇後退。

這麽大的動靜，屋子裏的其他人卻都沒反應，顯然是中了那不明氣體的毒。

修士目光在寧清止和沈魚之間轉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誰是他真正的目標。最終，他的劍再次劈向沈魚。

真是個能人！

寧清止出劍去攔，但對方修為高於她，又是種只進不退的打法，眼看沈魚性命堪憂！

修士腦後現出道血痕來，倒了下來。

臨淵閣的人都住在一處，臨永淳感受到了動靜，及時趕了過來。

修士身上看不出來處。

給大家服下解藥，臨永淳說：“我在外面守著，我倒要看看還有什麽人敢對我們臨淵閣的人下手！”

沈魚醒了過來，看到地上躺著的屍體，小臉嚇得慘白。她愧疚地看著寧清止，欲言又止。

寧清止安慰她：“有臨閣主在呢，肯定沒事。”

沈魚點點頭，眼睛裏包著淚水，軟軟地和寧清止說，“對不起。”

寧清止一楞，笑了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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