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關上門。

寧清止喉嚨裏的血就忍不住了，吐出一大口來，膝蓋酸軟癱了下去。寧岸之輕車熟路地扶住她。

後來，她便覺得自己坐在了軟綿綿的被褥上開始打坐。中間猛然驚醒了一次，但意識到如今情況還算安全，便又繼續打坐了。

等寧清止徹底調息完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在床邊發楞的寧岸之。

她想開口說話，卻先咳了兩聲。這兩聲咳嗽將神游的寧岸之給喚了回來，遞了一杯溫水給寧清止。

寧清止這次調息的時間比上次與葛老一戰還要久，已經過了整整四天了。而寧岸之身上的鎖靈符，半個時辰後就解開了。

畢竟鎖靈符的意義不在於時間，而在於讓人防不勝防，躲無可躲，打鬥之時，分秒沒了靈力就能讓人失了性命。

寧岸之沈默地坐在床邊，低著頭。

寧清止先忍不住了，問他：“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寧岸之側頭看著寧清止，嘴巴張了又合，終於開口：“我想加入門派。”

寧清止楞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哦，對了，寧岸之真正的姐姐可能是被送到了天縱門的大長老那裏，他必須要加入四大門派，才可能有報仇的機會。只是，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兩個人就要分開了，寧清止如今已經快兩百歲了，早就錯過了加入門派的時機。基本沒有門派願意招收一個快兩百歲的，有了自己心思，對門派並沒有感情的，平平無奇的築基修士。

寧岸之是寧清止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最終留在她身邊的唯一一個人，在她的短暫記憶裏，他始終都在。

寧清止不想再一個人流浪，可是她能如何呢？寧岸之十五歲就煉氣入體，是各大門派都願意接收的天才，而跟著她，沒有資源，也沒有背景。

“天縱門大長老真是王家背後之人？”寧清止掙紮問道。

正如王濤自己所說，王家能在麒麟鎮上為非作歹這麽多年，背後一定有人，只是寧清止也沒想到背後的人來頭竟然這麽大。

寧岸之點頭，“我查過了，沒錯。”

即便要分開，她也得將寧岸之送入門派內才放心。沈默少頃後，寧清止笑著揉了揉寧岸之的腦袋：“好，我們這兩天就去看看附近都有些什麽門派在招收弟子。到時候進了門派，有了大好前途，可不能忘了我這個姐姐。”

“我不會忘記你的。”寧岸之任寧清止蹂.躪著他的腦袋，悶悶回道。

但寧岸之的運氣有些差，四大門派每十年會在隸屬各地招收弟子，而今年四大門派剛完成了新一波兒弟子的招收。

寧岸之有些氣餒。

寧清止寬慰他：“無妨，他們不出來招收弟子，咱們直接找過去便是，你想一想你到底想去哪個門派。”

“臨淵閣。”寧岸之很快回道，一看就是早思考過了這個問題。

寧清止其實也是如此想的。天縱門雖是天下第一大門派，但前有一位剝奪人修煉機會的沈長老，後有一位惡心人的大長老，想必不是什麽好貨色。而其他三大門派裏，雖說在盤龍鎮的那位臨淵閣的鎮主有些些不太靠譜兒，但臨淵閣卻是裏面實力最強的了。同時，臨淵閣所在的地方，羨魚城，離他們也並不遠。

做了決定，他們倆就要從麒麟鎮離開了。只是……

林雪眼淚汪汪地抓著寧清止的手：“前輩，您的大恩大德我難以回報，我願跟隨您，為您做牛做馬。”

寧清止：“……我們不太方便帶著你。”

林雪抓寧清止抓得更緊了，“我也已經煉氣初期了，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如今你姐姐還需要你照顧，其實我們是臨淵閣的修士，如果你以後想來找我們，歡迎來臨淵閣。”寧岸之在一旁補充道。

林雪的手慢慢放開了，她看著寧清止的眼睛，真誠道：“等我照顧好姐姐，我一定會來臨淵閣找你的！”

被她這樣的眼神盯著，寧清止有些不自在，應道：“嗯。你哥哥和父親的修為還不如你和你母親，不要再被他們給欺負了。”

林雪爽朗應下：“我知道。”

羨魚城城下。

寧清止仰頭望著羨魚城高高的城頂，突然，一條魚從她頭頂盤旋而過。再定睛一看，才發覺是城樓上雕刻了一條活靈活現的魚，又加上了簡單的幻陣，才讓她恍惚中有了剛才的感覺。

羨魚城設了防禦陣法，只有臨淵閣的人能進出，他們兩人只能在城門口望了望，在城外找了家客棧住下。

客棧的夥計告訴他們，臨淵閣短時間內確實是不招收弟子了，但是，也不是就全然沒有法子了。寧清止遞給了他一塊靈石，夥計掂量了兩下，繼續說，臨淵閣時常會派人出來執行任務，若是遇到那金魚帶隊的——臨淵閣的標志就是袖口的魚圖案，普通雜役是藍魚，普通弟子是銀魚，直系弟子是金魚，只有閣主一人袖口上是紅魚。金魚的直系弟子在臨淵閣才說得上話，若是在直系弟子帶隊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湊巧”得了他們的賞識，少說也能進臨淵閣當個普通弟子。至於這如何湊巧……

寧清止又給了夥計兩塊靈石，夥計答應幫她盯著，一旦看到金魚帶隊出城，就立刻通知他們。

大約一個月後，夥計給他們帶來了好消息。寧清止馬上帶著寧岸之跟到了出城的隊伍後面，從草叢中一探頭，好家夥，附近的草叢此起彼伏，全是腦袋，也不知道客棧夥計將這消息賣給了多少人。

帶隊的是個金魚青年人，鼻子一哼，不大不小的聲音飄到寧清止他們的耳朵裏：“都是些什麽貨色，還想進我們臨淵閣。”

……寧清止看向寧岸之，少年緊抿著嘴。果然，四大門派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但寧清止嘴上還是安慰道：“臨淵閣這麽大，有好人，也總有些不那麽好的人，是吧？”

寧岸之沈默著點點頭。

反正也被發現了，後面的人也不再藏著，陸陸續續探出身子來，一大幫子人聚到了一塊兒，跟著前面的一小隊人。一大幫子人裏面有消息更為靈通的，告訴他們，前面帶隊的青年是閣主的嫡傳大弟子臨平，是臨淵閣年輕一代的風雲人物，年紀輕輕不到三百歲，就已經築基圓滿了，踏入金丹之境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了。

臨平這次帶隊出來，是閣主親自下的命令，有人打著天縱門的旗號，殺了臨淵閣的人，占了臨淵閣的地盤，讓他前去探查情況。話說完，那消息靈通的人就表示自己準備撤了，一來是帶隊的人是脾氣巨臭眼高於頂的臨平，從未帶人進過臨淵閣，二來是對方打著天縱門的旗號，臨淵閣也不好冒然動手，這次過去主要就是打探情形，暫時控制住情況，具體的還得臨淵閣上面的人和天縱門上面的人談，沒什麽表現的機會。

聽他這麽一分析，大家都覺得甚有道理，再加上臨平性子急，走的也是急行軍的路子，一直趕路，從不歇息。後面的大部隊跟著也很是辛苦，慢慢也就散了，最後剩下的也不過十餘人，都是一位築基修士帶著一兩個自家煉氣修士的組合，只除了一位，那個最開始喊撤的消息靈通的少年，他轉了個圈子竟又趕上了隊伍。

“嘿嘿。”少年望一眼僅剩下的十來個人，自來熟地說道，“我先前所說的句句屬實，但我還是好奇，想著來看看是什麽情況。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李竹，快六十歲了，是一名一心想加入臨淵閣的煉氣後期的修士。”

人群中沒人應聲。

還以為這人是好心將情況介紹給他們，卻沒想到是處心積慮騙他們走，一個人獨吞功勞。

寧清止擡頭看他一眼，卻覺得這人有些意思，主動搭腔道：“你這樣的人才臨淵閣怎麽舍得放過呢？”

“唉，流年不利啊。”李竹長嘆一口氣，“每次一到臨淵閣招收弟子的時候，我不是摔斷了腿就是被人打了個半死，到今天都沒能趕上過一次。不過，我身邊的人都幸運的很，基本都成功進了臨淵閣了。”說完，李竹還向寧清止挑了挑眉。

寧清止迎著李竹的目光看過去，“那看來你在臨淵閣的眼線眾多啊。”

李竹嗖一下竄到寧清止的身邊，壓低聲音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大家只是看我太過倒黴了，都願意幫襯著我些。”

寧清止向後一步，稍稍拉開與他的距離，問：“那你可對這一行的任務還有什麽了解？”

李竹掃視了一圈眾人，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次任務的目的地佛光城就在前方不遠處了。這佛光城很久以前是臨淵閣的地盤，中間一段時間劃給了天縱門，但上上屆一百多年前的門派大比，天縱門發揮的與以往相比略有遜色，它就又回到了臨淵閣的手裏。但最近有一些自稱是天縱門的歹人，將佛光城給控制了，表示他們不願接受臨淵閣的領導，要重歸天縱門門下。”

這不是明擺著打臨淵閣的臉嗎？寧岸之試探著問道：“那些人真不是天縱門的？”

李竹故作高深的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短暫的交流過後，眾人繼續趕路。李竹自覺地湊到寧清止和寧岸之身邊，和他們好像組成了個三人小隊。

李竹小聲問：“你們是什麽關系啊，母子？孩子他爹呢？”

寧清止和寧岸之沒理他，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手遙遙一指，高聲道：“看，前方就是佛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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