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隨著芬陀利池裏的蓮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四時的變化，在他一本又一本為佛陀批註的佛經裏蘊開。

一萬年來，他散了宮裏的宮娥，那身衣服有點眼熟，怕自己迷迷糊糊之間認錯了人，只留了幾個仙官隨侍，也不時常回想那些年的點滴。

日子過得平淡如死水，沒有一絲波瀾，過去的那些歡愉、那些悲痛好似隨著南天門一別消散不見。

但連宋說自己近年來活的越發沒有生氣，宮裏也許久沒了新入的小宮娥，倒像真要入了佛門，進那太上無情之境。

連戲謔他都不積極了，下棋的棋風都溫和了許多。

是嗎？

大概是活了幾十萬年，性子也變得不好了吧。

近來他本是要去西天梵凈和佛陀談論佛法、講經布道，一去應有月餘。

奈何心中有事，聽著誦經念佛令他更是多了幾分煩躁，幾日過後便稱要事回了太晨宮。

來之前聽司命說，自承了女君位之後，她很是用功，大約是收了心，性子愈發成熟沈穩，倒是很有一方君王的樣子。

白奕上神格外驕傲，又因著前幾日升了上仙，隨著年歲增長，青丘已經在為她張羅親事了，到青丘遞拜帖的人據說已經排到了翼族門口。

他自是知道鳳九已飛升上仙，他很早便算了出來了。

在她雷劫加身之時，他就隱在離她最近的那塊石頭旁，替她隱隱承了大部分雷電之力。

看著她平安度過雷劫，露出少女該有的笑容，向著周邊白家眾人炫耀時，他才回了太晨宮調理身子。

就算當年墨淵替白淺擋了天劫也受了不小的傷，他倒是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就是閉關修養，現在他最多的就是時間。

只是聽到那些消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受些什麽？

自己既是給不了什麽，天命無緣，他也奈何不得。

手裏的佛經也看不進去。

看著佛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第一次覺得參悟不透，起身去了連三殿下的元極宮。

東華從未主動找過他，連宋也是嚇了一跳，不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你這裏有酒嗎？”東華悶悶的問道。

他喜品茗，酒一類很少沾，於是宮裏便也沒多少珍藏，喝完了宮裏窖藏，想來連宋自詡風流應該有不少。

連宋聞到了東華身上的酒氣，一時楞了，他這忘年摯友一向冷靜自持，自相識之日起便從未見他如此。

“酒自然是有，只是……帝君，酒一人喝多無聊，要不要一起？”

三殿下的八卦之魂獵獵燃燒，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得好好探探。

“不必，酒給我就行！”

東華拿了酒就走，看都沒看連宋一眼。

無奈，連三殿下只好看著自己的美酒被拿走，心疼得很。

東華坐在宮中涼亭，想著：凡人說的醉酒能消愁，到也有幾分道理。

烈酒能醉凡人，卻醉不了神仙。

尤其是像東華這樣仙法卓然的的神仙，但他沒拿仙法保著自己的靈臺清明。

又不知喝了多少，竟是硬生生地醉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看見她抱著著他，小臉紅撲撲的，蹭著他的胸膛，說著：“東華，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這世間最耿介無情的神仙卻是落了淚。

“九兒，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的要了命！”

這聲音太輕，隨著晚風便不知道被吹到了哪裏，消散在這偌大的太晨宮。

他自天地化生，走上天地共主之位，安定四海，撫慰八荒，定仙神之律法，掌六界之生死。

一向果敢狠絕，怎會畏懼天命，戰火重燃又怎樣，大不了他再舉蒼何平定天下，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慈悲的神仙。

只是，逆天而為的懲罰於他便已是失去九成法力，如若降於她身……

她區區三萬年的修為如何能抗，難道要自己因著私心將她推入萬劫不覆的境地嗎？

這是他絕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拿著四海八荒、天下蒼生的大義推開她，他寧可她恨她、怨他，甚至不再愛他，也不想她再度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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