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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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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玉辭背著淳煙走在前面,公玉鳴背著滿身消散不開幽怨在後面跟著。

雖然他早就知道淳煙心裏的答案,可是他就想親口聽她再說一遍。大概他就是有受虐傾向,尤其喜歡被他師姐虐。

公玉鳴撅了下嘴巴。

還是有點難過,只是一點點難過……

然而比起她不知所蹤,面臨危險,那點難過又好像不算什麽了。

公玉鳴聳了下肩膀,在心裏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已經很好了。

大有放下的意味。

也許喜歡不等於執著,而等於放手。

那一刻,他面對著朝陽,內心有一片溫暖和滿屋的光亮。

三人回到府裏,太妃陳音澈剛起床,出來隨便轉悠就看見他們三個人,面露意外道:“你們仨怎麽在一起?”

又見他們要行禮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自家人行什麽禮。”

淳煙拍了拍公玉辭的肩膀,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公玉辭轉頭輕聲對她說道:“乖,別動。”

陳音澈見狀,不禁彎起嘴角,絲毫不掩飾她此刻的驚喜交加的情緒。她問道:“你們仨個昨天是出去玩了吧。”

公玉辭怕她擔心,幹脆點頭道:“是的,母妃。”

陳音澈又問:“那淳煙這是怎麽了?”

公玉辭回:“淳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陳音澈有點擔心:“要不要請林老先生來給看看。”

淳煙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小的這是小傷,沒什麽大礙的。”

陳音澈有一種自家媳婦兒怎麽看都好看的感覺,笑意更加明顯:“反正有小辭照顧你,林老先生請不請也無所謂。”

公玉鳴故意咳嗽了幾聲以證明自己的存在。

陳音澈目光往後挪了一點:“鳴兒也在啊。”

淳煙聽著太妃喊的這個親昵的稱呼差點笑出聲。

公玉鳴倒沒覺得有什麽,太妃娘娘喊他這個“鳴兒”已經喊了很多年了,所以聽起來還算習慣。

“太妃娘娘近來的身體可好?”

陳音澈自嘲意味道:“當然好,難得鳴兒還願意關心我這個老婆子。”

“母妃,我先帶著淳煙去上藥了。”公玉辭請示道。

“去吧,去吧。”陳音澈又對公玉鳴道,“那鳴兒你陪本宮說說話吧。上回游園會我走得早,都沒見到你。”

公玉鳴頷首道:“那是自然。”

公玉辭背著淳煙回了屋,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如娟已經從藥房拿來了藥膏,公玉辭從她手裏接過藥膏對她道:“你可以走了,這裏有我就行。”

如娟點頭應聲道:“是。”

說完便轉身出了房門。

公玉辭蹲下身想要替她脫鞋,淳煙忙把腳移到一邊。

“王爺還是小的自己脫,就不勞煩你了。”

公玉辭點了點頭,眉毛一挑:“你都讓我背了一路那會兒就不嫌麻煩?”

淳煙小聲嘀咕:“那我的腿確實不能走了。這個小的可以自己來的。”

公玉辭拿她沒轍:“那好吧。”

淳煙將鞋脫了之後,公玉辭抓著她的腳腕,輕輕扭了扭:“這樣疼嗎?”

淳煙搖頭。

“這樣呢?”

淳煙點頭:“有點。”

“那我知道你傷到哪塊兒了。”公玉辭說完,將那盒藥膏打開,手指沾了一點,輕輕抹在淳煙的腳腕右側,還揉了揉,好將那藥膏揉開。

淳煙其實很想告訴他,我就是學醫的啊,這點磕碰還是能處理的。可是看公玉辭做得那麽認真又不好打斷他。

過了一會兒,公玉辭站起身,將那藥膏的盒蓋上,放到一邊。

門外傳來裴意的聲音:“王爺,裴意他們回來了,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棠赫西,您要不要去看看。”

公玉辭眉頭一緊,自語道:“棠赫西?”

淳煙自然是關心棠赫西的,忙問道:“棠大哥他怎麽了?”

公玉辭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你先在屋裏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我去看看情況,回來就告訴你關於他的消息,行嗎?”

淳煙點了點頭,乖巧“嗯”了一句。

公玉辭跟著裴意去到偏廳,盧奕隨壓著棠赫西從外面進來。他對棠赫西道:“你想對王爺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咚”的一聲巨響,棠赫西重重跪在地上。

“啟稟王爺,小的是來自首的。”

“你有何罪?”

他按時間順序一一列舉,聲音很輕卻足夠在場的人都聽見:“綁架淳煙姑娘,刺殺西楚細作,通敵西楚並陷害王爺,還有幾年前的那場大火都是小的一人所為。”

公玉辭聽完他的認罪供述,面上風雲未動,平靜異常。

“本王知道了。”公玉辭轉頭對盧奕隨說,“你把他帶下去吧。”

盧奕隨:“是。”

隨後吳廣連也進門稟告:“王爺,我們把棠瑞抓到了。”

公玉辭依舊淡定:“你們把他壓去刑部吧,杜大人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吳廣連:“屬下遵命。”

那本是一個平淡無奇的秋天。灰白的天空失去了雲朵的陪伴,枯瘦的樹幹失去了綠葉的眷戀,繁華的南禾失去了夏日的餘溫。

而他們也隨著這場主題名為失去的季節失去了自己的家。

於是平淡無奇成了近乎於平淡無奇。因為沒有人會去過多關註別人的生活,因為大多數人連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好。

季節的主旋律中,他們故事的基調是微不足道的,卻也是不合拍的。當其他人覺得日子無甚差別,他們面臨的是喪親之痛和顛沛之苦。

然而南禾王府給了他們一個安身之所。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生活逐漸回歸了主旋律,曾經基調中那些不和諧的地方也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棠赫西和棠瑞那時候都認為,他們兄弟倆對南禾王府應該是感激的。然而直到現在,棠赫西依舊認為他們應該心懷感激。

可是某些事情是會悄悄改變的。一開始只是很細微的改變,讓你根本無從察覺。而等到你真正察覺的時候,改變之大已經超乎想象。你以為的突然也許是早就開始累積後的結果。人的性格也是也一樣。

在棠赫西的眼裏,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弟弟一直是聰明乖巧的。可是漸漸的,他發現,棠瑞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他問過棠瑞為什麽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棠瑞只說:“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他開始貪戀那些不屬於他的東西,財寶和武藝。武藝他當然可以交給他,可是那些財寶,他沒辦法給他。

他也試圖教育過棠瑞:“不要輕易權財所迷惑。你在王府生活了這麽多年,自然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然而你得知道,這些都不是你的人生。娘死前唯一囑托過我的就是保你一生平安。你只要安安分分做個與世無爭的平凡人就好了。”

棠瑞卻笑話他沒出息:“你空有一身武藝卻甘心在王府做個看門的,這難道就是爹從小訓練你,希望你長大後所幹的事?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意願強加在我身上,你甘於平庸我可不。”

棠赫西不知道棠瑞所說的不甘於平庸是怎麽個不甘餘平庸法,他還當他是因為小不懂事,最多搞點小打小鬧,卻沒曾想他竟然膽大妄為到要放火燒了南禾王府。

若不是他親眼看見棠瑞把他手裏的最後一根木柴丟進那片熊熊大火中,他都沒辦法相信他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面的跑的弟弟會做出這種事。

而火勢已經蔓延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了,棠瑞機敏地飛竄上了屋頂逃離了火場。讓他心裏害怕的是,他看見棠瑞嘴角上揚的弧度。

他在笑。

他竟然在笑!

棠赫西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無意義的問題,他只能聽見春合苑裏弱小無助的人在喊著“救命”。

他不顧火勢兇猛,沖了進去,將困在裏面的人一個個救出,最後臉和脖子那裏也留下了難看嚇人的疤痕。而那疤痕更像是一種提醒,讓他不能忘記:他有罪。

他沒有及時引導好自己的弟弟,才會讓他犯下如此大錯。可他也不能把棠瑞交出去,因為他答應過母親,要讓棠瑞一生平安。

從此,他對南禾王府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愧疚。

他對不起太多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所以有時候他走到街上,聽那些人叫他“怪物”,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因為他有罪這是他應該接受的懲罰。

而對棠瑞,他也真的毫無辦法了。

好在那場大火之後,他就收斂了許多,再也沒幹出放火這種事。

可是他沒想到,在棠瑞的心裏,是無法根治的嫉妒和近乎發狂的想要毀滅的沖動。

棠赫西後來發現棠瑞盡然暗中和別人聯系,問他是誰,他也沒好氣回:“不關你的事兒,你少管我。”

這一次,他不能不管了。

他偷偷跟蹤過棠瑞,發現他經常去一家酒樓,看樣子似乎是在和人談事情。等他查清楚那些坐在棠瑞對面的人的身份是西楚細作後,他除了震驚也表現不出別的情緒。

他再一次問棠瑞:“你到底在做些什麽?這難道就是爹希望看到的麽?”

棠瑞給他的回答是:“你少管我。除非你去南禾王爺那兒告發我啊,但我肯定你不敢。”

棠瑞說的是對的,他沒去告發他,只是暗地裏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那時候的他,每天都活在悔恨和糾結裏,只是沒想到當類似的事情再次出現,他還是選擇了縱容。他沒辦法阻止棠瑞,也沒辦法去告發他。

也許很多時候的無力感是由最原始的情感催生的,比如他最為兄長對棠瑞的那份愛護之情。

三月的中間是一個斷點。

他跟著棠瑞去了郁笙州,才漸漸明白了什麽。他驚訝於棠瑞尚且年輕為何心思如此深沈。

他竟然布的是一個大局,而目標直指南禾王府。

他又一次看著棠瑞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並且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棠瑞的論調一直沒變,“你少管我”這句話他不知在自己面前念叨了多少回。

而這時,他內心的糾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該不該阻止棠瑞?

應該。

然後呢?把他交出去麽?

他不能這麽做……

那夜,棠瑞綁了淳煙,而他當時就在他們身後。他跟著棠瑞去到了那間小屋子,之後把棠瑞敲暈。

他想,既然是他弟弟犯下的錯,那他這個當哥哥的也難辭其咎。他來頂罪是最好的方法。而棠瑞也能獲得逃出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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