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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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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元之的府邸今夜有些熱鬧,府外接連有人求見,不過都不是來找他的,而是找他對面那個人。

公玉辭確實是閑得發慌,不然下午也不會來找他下棋,順便回憶一波兒時真摯無邪的感情。不過照如今的情況看,這南禾王府沒有他還真不能正常運轉了呢。

吳廣連前腳剛走,這會子來的人是盧奕隨。不過他的事似乎比吳廣連說的更為緊急一點。章元之記得他府裏這個醫師說話做事唯風度二字,可看他這會兒步子邁得是平時的兩三倍,而且面上的表情也不加管理了,大概是真遇上事兒了。

章元之又去瞧他對面的人。公玉辭眉毛微微皺起,神情沒多大變化但就感覺他周身的氣氛凝重了不少,可能他心裏想得跟自己一樣吧。

而這回,一向是等人稟告的他竟然主動發問了:“出了什麽事?”

盧奕隨收起了平時一貫的散漫,“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向他請罪道:“屬下失職,沒有跟緊淳煙姑娘。”

公玉辭不覺抿緊唇。

再開口時語氣裏的平靜能聽出來是刻意壓制了焦急情緒後的:“你們只是把人跟丟了,那她現在可回府了?”

盧奕隨答:“屬下第一時間就讓其餘的人分頭去找淳煙姑娘,也派了人回府裏等著,如果有消息會飛鴿傳書的。”

公玉辭淡淡道:“你做得已經夠了。”

他此時還心存僥幸,希望淳煙只是察覺到盧奕隨他們,便想了個法子把人甩掉了而已。而這時再責怪也是無益。

然而他心裏還是很不安。尤其吳廣連剛告訴他,棠赫西和棠瑞兩個人都失蹤了。

公玉辭坐不住了,起身道:“先回府看看。”

在四處來回巡視的城防兵一看前面駛過來一輛馬車,夜太黑,他看不清那馬車的規格,並不能知道那轎子上坐的是什麽人,呼和了一句:“什麽人,把車停下!”

盧奕隨將馬車停住,轉身對身後的王爺道:“王爺我們是?”

公玉辭掀開了簾子將自己隨身的令牌遞了過去,盧奕隨將它接過遞給了那個城防兵。

城防兵借著從別人家窗戶裏透過來的光,看清了那牌子上雕刻的“南禾”二字,又把牌子遞還給盧奕隨,俯身道:“眼下城裏在抓刺客,小的不敢大意,所以敢問王爺,這麽晚了,您出來是為了什麽事?”

盧奕隨不想解釋那麽多,簡單道:“我家王爺只是和太傅下棋誤了些時間,現在正回府呢。”

城防兵向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實在不好意思,小的職責所在,還請王爺理解,現在您可以走了。”

到府後,公玉辭下了馬車就直接朝守在門口的侍衛走過去問道:“淳煙姑娘可回來了?”

那侍衛回:“淳煙姑娘好像自下午岀府後就一直沒回來。”

公玉辭淡淡道:“本王知道了。”

他對身後過來的盧奕隨道:“你趕緊再多叫一些人,讓他們分頭去尋。”

盧奕隨看他又要走問道:“那王爺您一個人去找可以嗎?不用再叫幾個人陪您一起?”

公玉辭道:“不用擔心我。”

說完便朝走了。

公玉辭第一次感覺到心慌,他很害怕,所以只能越走越快,這樣他才能感覺安心一點。

他恨不得瞬間走遍南禾城的每個角落,恨不得下一個街角就能碰見淳煙,然後聽她嬉笑著說:“王爺,小的只是一時忘了時間,您別那麽擔心。”

可是街上,除了身穿甲胄正在巡邏的城防兵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的心越來越慌。

他不敢去想。

周圍是靜默佇立的房屋,它們看過無數人從身邊經過,可是它們那麽冷漠,永遠沈默無聲,並不能告訴他淳煙的下落。

諾大的城,他念著那一個人,一個讓他初見就心動然後再也忘不掉的人。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你可知道我在這城裏漫步目的地尋你?

南禾城早已揚起催眠曲,烏鴉低飛而過,暗啞的聲音是最後的鐘鳴。各戶人家的燈,一盞盞相繼被吹滅,像是約定好了一樣。只剩下執著的人還在夜裏執著地尋找。

淳煙在那條昏暗的小巷子裏咯裏吧嗦了一大堆,發現鬼神大人似乎並沒有打算理她,只能繼續走自己的道兒。

然而她剛才那一番認慫求饒還是很管用的,她覺得那不知是孤零零的一只還是一群鬼現在就沒有在跟著她。

淳煙放下了警惕,心情也更加悠閑了。這心情一好,看什麽都覺得美麗。就連早上賣豬肉的大哥遺留在砧板上散發著濃濃血腥味的刀在她眼裏,都像是女子裹了紅裙的曼妙身段。

其實淳煙並沒有那麽豐富的聯想能力,這個比喻是她從谷離閣出品的一本話本小說上看到的。當時只覺得這文字簡直就是作者矯揉造作的產物,可是如今親身體會了一遍才發覺作者文字功底之深厚。

淳煙走著走著,竟然還哼起小曲兒來。卻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人向她散了一團白色的粉末,她來不及掩住口鼻便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全身被人用麻繩綁住,她的周圍是一片漆黑,一絲光線都沒有的那種。

淳煙試圖掙脫,卻發現那麻繩纏得更加緊了。她不禁懊悔,向她這麽聰明伶俐的人,這可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偷襲成功,而且還被人綁了起來。要是回頭讓公玉鳴和裴意那兩個人知道,指不定怎麽損她。

是的,眼下她關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因為她相信自己就算不能自救,王爺也一定會來救她,所以活下來這個前提完全不用擔心。

不過她還是不能坐著被動等待。於是她也不管外面有沒有人會進來直接把她砍了就喊:“來個人啊這也太黑了,你們不至於這麽摳吧,連燒根蠟燭的錢都沒有。”

屋外有動靜了。淳煙聽到了來自左側的腳步聲。她能感覺到那人走路的時候似乎有些拖沓,鞋底摩擦的地面的聲音幾乎掩蓋了他落腳的悶聲。

淳煙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會自動浮現出一個人來,不禁甩了甩頭。

想什麽呢,一定不會是他,一定不會的。

然而她又開始害怕見到那個人的樣子,顯然她還沒有做好美好崩塌的準備,她不想如此被動地接受一個事實。

原來令人恐懼的不是只有未知,還有那個模模糊糊沒有考證過的已知。

淳煙開始貪戀眼前黑暗帶給她的安逸和舒適。可是不能如她的願,吱呀的聲音而隨後而至的光亮宣布了安逸的終結。

她都來不及閉眼,就透過才拉開的一點的門縫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而後再閉眼無異於自欺欺人。可她還是做了那件可笑的事。

淳煙緊閉著雙眼,幾乎是懇求的感覺:“你別說話,先別說話。”

他果然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那一口氣裏沈重似有千斤頂壓在身上。

身不由己嗎?淳煙又想到了這個問題,可是她沒有問。

棠赫西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說道:“淳煙你已經知道是我了,就沒必要閉著眼睛了。”

淳煙費力睜開了眼,目光迎上棠赫西的。她試圖從他眼裏尋找到什麽。她找到了,棠大哥眼框裏的一汪清澈還在,難道那個也是欺騙人的?

棠赫西別過臉不去看她,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別想了,事實就在你面前,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可能讓你失望了。”

淳煙執拗地看著那個方向,一如她執拗地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想知道理由:“為什麽?”

棠赫西笑出聲,聲音裏的情緒當然不是愉快的,這種笑她聽過很多次。有無奈,也不只是無奈,只是到最後,不管是什麽,聽來都是無奈。

“沒有為什麽,既然踏上這條路,不過是替人辦事而已。”

“是西楚嗎?”

棠赫西沒有說話。

她自己也覺得可笑,一旦信任崩塌,兩個人之前的所有的情誼通通沈底,而浮上來的是互相利用。棠赫西抓她是把她當成人質,而她此刻還願意和他說話是為了能從他嘴裏套出點有用的信息。

淳煙突然相信了公玉鳴之前跟她說的,人心險惡,因為她也不例外。

淳煙不會就此放棄,既然直接問不行,那她就采取迂回的路線。她心裏正想著該怎麽說才不會讓對方發覺,卻見棠赫西突然朝她走過來。

淳煙眨了幾下眼睛,大驚失色道:“你不會現在就要把我殺了吧。餵餵餵,我至少還有點價值吧,可以給你當人質啊,你要是把我殺了,那你肯定是逃不了的,現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你你你,你別沖動啊。”

棠赫西低頭俯視看著她道:“我只是想問你餓了嗎?”

淳煙怔住,下意識問道:”所以你是要毒死我,是麽?”

棠赫西不置可否:“我給你選擇的權利,你可以選擇吃也可以選擇不吃。”

淳煙在心裏糾結了一會兒,她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吃什麽?”

棠赫西嘴一撇道:“烤鴨。”

“有酒嗎?”

“有。”

“那我吃!”

“不怕被毒死?”他說完又笑了,可以聽出來這一聲笑是發自內心的。

淳煙無所畏懼道:“早死晚死都一樣,我看得很開的。”

棠赫西一語戳破她冠冕堂皇的話:“你就算跟誰都過不去,但是不會跟酒和吃的過不去。”

淳煙繼續讀書人的大道理:“民以食為天,誰能跟吃喝過不去。”

棠赫西搖了搖頭,轉身去門口將擱在門邊的烤鴨和酒一並拿了過來。

“要吃自己拿。”他拎起紙袋放在淳煙面前晃了晃說。

那香味鉆進淳煙的鼻子裏讓她直流口水。她想伸出手去夠卻發現自己被綁住了。

淳煙往下咽了一口口水,開口道:“那個棠大哥啊,我手都被綁住了,你看看能不能給我松一松。我發誓我絕對不跑,畢竟有酒,我是肯定不會跑的。”

但是我喝完酒會不會跑就不一定了,我又不是傻子,淳煙在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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