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路口茶樓的說書人正在講述那位堯國將軍的光榮事跡，茶客們聽得津津有味，卻無人知曉那位將軍的妻女被人欺壓。

這時，一個女子走進茶樓，因茶樓甚少有女客，且這女子容顏俏麗，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白棠花香，與茶樓飄香相得益彰，瞬間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

片刻，茶樓小二走了過去，將女子帶往二樓雅室。

眾人的目光不禁跟著女子身影，從樓梯到二樓回廊，直到雅室竹簾被掀開的那一瞬，裏面的男子翩翩玉質，讓所有人不禁吞了口口水，隨後只能自嘆不如，但依舊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其實就連茶樓小二也有些不舍離開那間雅室，可又覺得這對男女就算同意讓他伺候在側，他也實在配不上。

小二退出，竹簾放下，樓下的眾人就算伸長脖子，也只能透過竹簾的縫隙，隱隱瞥見些裏面的人影子。

“很快。”夜君臨輕笑著將手中茶杯推至雅卿面前，“我給你七日，你連七個時辰都未用到。”

雅卿執起茶杯，嘬了一口，發現凡人的茶水竟比神族的更為清香，忍不住一飲而盡。

一邊示意著夜君臨再給她來一杯，一邊語氣輕松的說道：“以暴制暴，簡單粗暴。”

夜君臨了然的又執起壺為雅卿倒了杯茶水，淡淡問道：“如果這件事發生在神族，在一個連丫鬟家丁都有靈力的府宅中，你還能如此嗎？”

雅卿接過茶杯的手一頓，她當然能從夜君臨的話中聽出更深層次的意思——她不過是仗著自己有靈力，而凡人無靈力，的確以暴制暴，但終究只是在欺負弱小。

夜君臨笑笑，目光看向茶樓之外，話語聽起來甚是隨意，“我並不是要非議你的做法，相反，我欣賞你的幹凈利落。倘若這天下已無你的敵手，你的確可以用任何喜歡的方式處理所面對的事。”

雅卿不辨情緒的嘆息一笑，執杯的手卻更用力的幾分，“就像魔尊嗎？”

夜君臨轉過目光看向雅卿，聽她繼續道：“他想屠殺神族，便可以隨心所欲的來，他改變了註意，便可以隨心所欲的走……如今的他，不知還在哪裏逍遙著。”

不知，在哪裏逍遙著嗎？

勾起嘴角，夜君臨目光流轉，笑容邪魅，“瞧你，說到魔尊就將仇恨寫在臉上。仇恨可以激勵你覆仇之心，但對於你的修為並無益處，神族提升修為都愛閉關，在封閉的環境下，沒有外界幹擾，腦中撇開一切，靜心冥想，讓身心靈三位一體，那才有利於靈力的提升。”

“下一次，我再讓你做什麽的時候，希望你忘記自己是一個有靈力的神族人——”夜君臨伸手撫著雅卿額間發，任由著自己的手指順著雅卿長發滑下，在發梢處指間一動，將雅卿的發纏繞在了他的食指上，“多動動腦子。”

雅卿不經意的往後靠了靠，隨即她的發就從夜君臨的指間滑落，狡黠一笑後，道：“此刻，我已經無所謂你究竟是不是離家出走的少爺，無論你是誰，又是為了什麽，但至少你所言所做讓我受益匪淺。或許，我可以喚你一聲，師傅。”

夜君臨搖搖頭，輕笑道：“師徒是一種很可笑的關系，並不適合你我。我倒覺得你我之間，必定會有其他更微妙的關系，我更期待那一種。”

雅卿瞥了夜君臨一眼，附和道：“對，微妙的關系！我才十五歲，說不定追根溯源，發現我們的確不該成為師徒，因為我應該叫你祖宗。”

夜君臨一楞，沒想到雅卿竟會這樣說，隨後他笑了，“何須妄加推論。既然我給你的第一個歷練已經完成，我這就帶你回神族。”

桌上的茶杯中還冒著縷縷熱氣，就連下邊一直有意無意關註著兩樓雅室的人們也都沒有發現，那對驚艷眾人的男女早已不見。

——

回到神族馥境已是黑夜，當夜君臨把雅卿送回那方庭院時，雅卿才感覺到自己澎湃的心跳。

起起伏伏，不過一日的時間，她竟然已經跨越過西樹林，去過凡人之界，還幫一個可憐女子改寫命運，此刻竟又回到了這方禁錮之地。

白日發生的事，現在回憶起來堪比夢境。有多少神族人，從不知踏出西樹林究竟是何感受。

把雅卿送回後，夜君臨隨手拿出一支白棠遞給雅卿，“我在這支白棠上施了術法，它可以每日為你支開結界一個時辰。我有些私事要處理，這段時間不會再來。但願下次見你，你已與此刻不同。”

接過白棠，看著夜君臨離開，雅卿垂下眼眸。

曾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孩子，有愛她的爹，慈祥的娘，可十年前那場變故卻讓她懂得，原來幸運離她那麽遙遠。

在若水府中，過了十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她早就信自己能再次幸運，可如今看來，能和夜君臨相識，就是一種幸運。

堯國將軍的女兒可以因為遇到雅卿改寫命運，那麽她自己會不會因為遇到夜君臨，而改變黯淡無光的命數人生。

一陣微寒的冬風拂過，以前有這樣的風吹來，她只能縮縮身子，可現在就算沒有用靈力禦寒，她都沒有感覺到寒冷。

“嗯？”雅卿也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微閉上眼，用心感受。

神族人初羽後，對自身靈力的掌控是渾然天成的，被關起來的第一天，雅卿能感覺到自己體內已經開始蘊有靈力，卻覺得那些靈力好似她身上的衣裳，雖是她的，但終究沒有合而為一。

但今天的感覺不同，她已經能控制靈力在體內隨意游走，這感覺相當暢快。

——“對世間萬物的領略，對世間情感的領悟，隨後便是自身意會，旁人指點。”

夜君臨說過的話在雅卿腦海中盤旋，她由著自己的感受，沒有進屋，就在院中石桌上盤坐。

紅翅一展，漆黑的環境被紅光照亮，雅卿的臉上含著淺而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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