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1.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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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劉晉雅想要的畫很簡單, 不需多麽精妙的構圖, 不需多麽豐富的配色, 只要畫布上有一顆認得出來的巨大的閃亮的鉆石就夠了。
比起腦補的裸女請求, 顏梓楠沒有為難的地方，痛快答應, “什麽時候要。”
“看你吧。”劉晉雅知道顏梓楠除了忙官司以外仍得作畫，“你沒什麽靈感的時候, 就畫上一會兒練手, 什麽時候畫完什麽時候給我。”
“要多大？”
劉晉雅不敢開口, 想著不管畫上頭的鉆石多小也不會比她能買得起的鉆戒上的小，只說, “看你心情吧, 我都可以……”
顏梓楠說著好，而後不大放心地多問一句，“你現在放長假, 需要去珈藝畫苑試一試嗎？”
“不了。”劉晉雅看了一眼主臥的方向，閉上眼睛似乎仍能聽見鐘瑜曉方才氣鼓鼓地說“不許去Q市”的聲音, 輕笑, “我得顧著家呢。”
“好, 我盡快畫，你多休息吧。”顏梓楠是個明白人，沒追問。
劉晉雅禮貌道謝，掛掉電話走去主臥，正撞到鐘瑜曉出來。
鐘瑜曉穿著浴袍, 帶了一身霧茫茫的水汽，頭發濕潤垂落肩頭，額前有幾根發絲翹起來，隨了急匆匆的步子顫下一顆水滴，正擦過鼻尖，留下點點痕跡。
目光不知不覺隨著水滴去了，劉晉雅看到踩在地板上的赤腳，默默撿起蹬到旁邊的拖鞋，“曉曉，現在晚上還是很冷的，要穿好鞋子，把頭發擦幹……”
鐘瑜曉不吭聲地穿上，扯了毛巾隨意擦著，定定看著她。
劉晉雅莫名覺得鐘瑜曉鼻尖上那點水痕誘人，湊上去親了一下，被抱著不放便找起借口來，“快吹頭發，現在天氣容易感冒。”
“嗯。”鐘瑜曉不放手，圈著她慢慢後退到床邊，坐下只把胳膊挪到更方便摟的位置。
吹風機已經提前拿出來放在床頭櫃了，劉晉雅彎腰去拿，腰上墜著個暖乎乎軟綿綿的鐘瑜曉，無奈到說不出話，站起身垂眸對上殷切的目光，輕笑著撥開亂掉的劉海，“幹嘛突然那麽黏人。”
鐘瑜曉認真答，“你明天不用上班。”
“對啊。”劉晉雅問，“你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到公司去。”
鐘瑜曉報了一個最保險的連初學者按著教程用電燉鍋都能做出來的菜式，“土豆燜雞？”
劉晉雅沒多想答應了，考慮翻出上回媽媽給的砂鍋好好顯示一下廚藝。趁著慢悠悠幫著吹頭發的時候，她思考明天去哪裏買土雞，一不留神定著吹風機久了，恍惚間被握住了手才回過神，“嗯？”
鐘瑜曉攥著她的手腕往旁邊挪了挪，“燙。”
“對不起啊。”劉晉雅道歉，看到鐘瑜曉為了沐浴摘掉了戒指，指頭留下淺淺痕跡，腦海裏浮現對戒指期待的樣子，表面是定下神專心吹頭發，心裏頭有了別的念頭——光送一幅鉆石畫不算心意，她得再買一枚戒指，得抽空去挑挑款式。
鐘瑜曉再一次註意到她的走神，奪過吹風機關掉放下，“不吹了。”
“別啊，濕著頭發睡覺容易頭疼。”
“沒這麽早睡。”
劉晉雅一楞，明白了意思，默默去拿衣服洗澡。
次日早上，她沒仗著不必上班賴在床上不起來，查好了哪有新鮮土雞賣，打算提前去買好材料，小火慢燜做出一頓完美的午餐。
送走鐘瑜曉，劉晉雅開車去買菜，趕著上班高峰期遇到擁堵，半路卡在路中央納悶，無聊地四處探看，正好見到一群在路邊聚集的怪異人群。
她好奇，打開窗子仔細看，瞧清了人群正中央的橫幅大字。
“秋陽美術還我學費！”
劉晉雅楞住，仔細看那些人大多上了年紀，有幾個年輕點的，都帶著孩子，一邊照顧一邊激動說話，手裏拿著什麽紙張，被陽光下照得透明，被風一吹翻過兩張，唯有第一頁釘著的不同色的短小橫條看得分明。
她是做財務的，一眼就看出那是收據。
秋陽美術是範秋陽所辦的一家教育機構，在L市很多分校，算是小有名氣。範秋陽充分利用了《桑田》得獎後的名氣，設立從小到老、從業餘到專業的各種課程，招生向來是輕而易舉——範秋陽的名氣擺在那裏，廣告上一串如雷貫耳的名字，不是得意門生就是優秀教師，考上心儀學校的名單密密麻麻看不盡，想報名的人一看馬上被唬住了，為了前途著想，甘願付出高昂的學費。
這個教育機構收費高，行事不怎麽厚道，不光是學費和指定的畫具讓人夠嗆，還有鼻子朝天、態度惡劣的老師混在其中，本事沒多少，憑著一個“範秋陽弟子”的名頭去教人。
不少家長以前被坑了，覺得是自己孩子天賦不足，現在的家長看到範秋陽涉嫌盜用作品的新聞出來了，連帶著覺得秋陽美術是個假貨，不想浪費錢，張羅著要退費。
劉晉雅看這麽一會兒，家長們已經初步阻止好，隊形排齊，橫幅拉起，極有氣勢地喊出一聲傳遍附近的口號，“騙子學校，還我學費！”
秋陽美術有白天培訓班，理應8點開門，因為這群人生生關緊了。
微博上看範秋陽被懟是一回事，現實中看到範秋陽的“事業”遭到重創是另外一回事。劉晉雅看著高興，不忙去買土雞了，轉了個彎開到附近。
她看到了有人扯下秋陽美術的廣告海報，將範秋陽那張故作慈祥的臉撕得粉碎。
劉晉雅停好車，拍了幾張，發到顏梓楠和鐘瑜曉那裏報喜。
鐘瑜曉回得最快，一通電話打過來，“跑哪裏去了？”
“路過，準備去買菜。”
鐘瑜曉不甚滿意地哼了聲，“真讓人不放心。”
“覺得好玩看兩眼嘛，你聽聽，”劉晉雅把手機靠近了窗邊，讓吵鬧的怒喊傳到話筒裏，“群情激昂啊，範秋陽以為自己躲起來會沒事，沒想到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證據，不用法院判就知道站在哪一邊。”
鐘瑜曉知道她在為“被休假”的事情慪氣，安靜地聽她抱怨。
“不好意思啊。”劉晉雅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你該上班了是嗎？去忙吧。”
“遠遠看著，別靠近。”
哪怕剛分開不久，劉晉雅也被話裏的關心給甜到了，笑著答，“我不看啦，買菜給你做土豆燜雞。”
鐘瑜曉說著好。
拐個彎去菜市場，劉晉雅下車，在一片吆喝聲中看哪一攤的菜品新鮮。她選中了一家，老板報出價格給了袋子，轉頭繼續跟旁邊的小販聊，“一個畫畫的關我什麽事啊。”
“怎麽不關了，你女兒的學校不是一起看畫展，收了你100塊活動費嘛。”
“對哦！”老板怒了，“我女兒看的是個小偷的畫？”
“什麽小偷的畫，範秋陽是小偷，《桑田》是另一個人畫的，跟小偷沒關系。”
老板嘖嘖感嘆，“真不要臉啊……那幅叫《桑田》的畫賣了很多錢吧。”
“不止哦，範秋陽辦展覽辦培訓，跟學校聯合著坑我們的錢，繪畫廣場也有《桑田》，我在那裏買過紀念的鑰匙扣，好貴啊！”
老板啐了口，“我們L市怎麽就出了這種敗類！”
說是不氣了，劉晉雅一大早聽到範秋陽的壞消息還是樂得彎起嘴角，手上挑土豆的動作停下。老板聽到她笑了，轉過頭來和藹問，“選好了？”
“嗯！”她開朗答著，看到老板的笑臉便想起那句痛快的罵咧，目光掃過攤子上的其他東西，果斷說，“再來點茄子和西紅柿吧。”
做成生意，老板也高興，順便給她送了蔥蒜。
轉頭去買土雞，劉晉雅興頭上，看到店鋪電視上在播範秋陽的新聞，無聊跟老板嘮了一句，“這個人居然偷別人的作品……”
真是巧了，這位老板也很憤怒，“就是！ 我親戚把兒子送到秋陽美術，沒學到一點東西，白花錢，全是那個賤女人給騙的！”
劉晉雅心裏樂呵，笑著笑著，忽而有點感慨。
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一副《桑田》不止是美術界的傳奇之作，在範秋陽的操縱下滲入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範秋陽享受的，正是從顏梓楠手裏搶走的。
太多太多了。
劉晉雅帶著這股惆悵，提著菜回家做飯。路上她接到了助理打來的電話，問關於售價低於進價該怎麽處理。
原來，業內人士紛紛覺得範秋陽這一遭要現原形了，康先生同樣感到有道理，為了雅秋清夢上一回剛從範秋陽那裏買下的“力薦作品”而犯愁。退是退不回去了，他思來想去，決定賤賣，抓著一批不清楚行情的傻藏家趕緊打包賣出，生怕晚一刻虧上更多的錢。
大畫廊興許為了清庫存幹過不少次，雅秋清夢規模小，采購作品是慎之又慎，當年選的全是L市普遍認可的知名畫家。
不巧，這些畫家與範秋陽有說不清的關系，本身實力一般，這次受到波及，當初托了範秋陽面子而得到的誇讚全成了屁話。
康先生處於保底心思買的東西，一夜間成了虧損貨，傷得不輕。
劉晉雅心裏暗爽，借了風聲掩飾自己帶了笑意的聲音，認真跟助理說了處理過程。
助理記錄完畢，忐忑地問了句，“晉雅姐，下周的展覽還辦得成嗎？”
劉晉雅不置可否，只說，“康先生讓你怎麽做就照辦吧。”
打發了助理，劉晉雅回家做飯，心情愉悅，做什麽都極為講究，菜要擺得整齊，挑了最好看的部分，剔掉邊角料，米飯裝飾空間小，便想著鐘瑜曉一張不高興的臉綴上海苔，品出個可愛的笑臉。
她是端著飯盒下樓的，開車時恨不得給自己的愛心便當系上安全帶。
劉晉雅一路開得緩慢平穩，所幸沒碰上堵車，在11點到達了鐘瑜曉的辦公室樓下。這次，她終於把停車一次性搞定了，友好地對好奇打量的停車場工作人員笑一笑，硬頭皮捧了飯盒往裏走。
公司規定11點午休，但每個人到了時間不免磨蹭一會兒，大堂空蕩，只有一個笑容可掬認得她的保安想幫忙刷卡。劉晉雅笑說不用，發個信息給鐘瑜曉。
即使鐘瑜曉說到了隨時可以上去，她還是擔心有什麽事情，希望先經過同意再上。
鐘瑜曉回得快，“我讓人下來接你。”
下來接的人是小廖，看到她捧著一個包得嚴實的盒狀物體，楞楞地說，“您也帶飯來？”
“也？”劉晉雅疑惑。
小廖沒來得及回答，電梯到了，劉晉雅隨著開啟的門望向外頭，一下子看到了岳母大人面無表情的臉。
這時，她顧不上什麽心血的愛心便當了，抖了一抖，下意識地把飯盒藏到身後，笑說，“阿姨好。”
鐘媽媽在等電梯，看到她不鹹不淡地勾起嘴角，點頭示意。
哪怕鐘媽媽有禮貌地讓她先出電梯，劉晉雅也是側著身子滑出去的，幹笑著問，“您來看曉曉嗎？”
“嗯。”鐘媽媽打量她一眼，“你今天不用上班？”
劉晉雅心裏一咯噔，勉強掛著笑，“放假。”
鐘媽媽沒多懷疑，目光放在了她提著的袋子上。
“這是……”劉晉雅想到小廖說過的那個“也”字，約莫猜出鐘媽媽同樣帶了東西來，撒了個小小的謊，“一些小點心，您要試試嗎？”
她敢說是有底氣的，飯盒裏同樣裝了剛買的端午節禮包裏的綠豆糕，拿出來說得過去。
鐘媽媽當然沒興趣，笑著婉拒，“不用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您慢走。”劉晉雅畢恭畢敬地目送。
鐘媽媽進了電梯，“再見。”
電梯闔上，劉晉雅松了一口氣，忙問助理小廖，“裏面沒別的客人了吧？”
“沒有了。”小廖懊惱，“不好意思啊，我沒來得及提醒您。”
劉晉雅覺著方才突然的會面尷尬歸尷尬，沒有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不大在意地笑了笑，隨了帶路的進了辦公室。
鐘瑜曉正彎腰在那兒摸索什麽，看到她立即放棄了，挪開當作遮擋的身子，啪的關上冰箱門。
劉晉雅看到了冰箱裏的飯盒，等小廖把門關上了，才不憋著笑出聲，“藏什麽啊。”
“明知故問。”鐘瑜曉拉著她坐下，“你看到我媽了吧。”
“嗯，別放冰箱了，拿出來一起吃。”劉晉雅捏一捏鐘瑜曉的手。
鐘瑜曉挑眉，“你確定？我媽讓廚師做的。”
“確定。”劉晉雅對自己的廚藝水平認識得清楚，也就對自尊心這種東西無所謂了。
鐘瑜曉聽了話，走過去拿來媽媽份的午飯，打開盒子亮到她面前。
劉晉雅深吸一口氣。
不愧是廚師做的，色香味俱全，醬汁牛肉，燒茄子，焯水的菜心，明明隔了段時間了，還是鮮亮誘人，看著就有食欲。
劉晉雅默默地把自己可能已經變色的小白菜放棄了，把其他擺出來。
鐘瑜曉首先註意到的是有笑臉的飯，皺皺眉，“海苔放這麽少？”
“不是啦。”劉晉雅無奈，“你看這像不像一個笑臉。”
“有點像。”鐘瑜曉淡淡評價，不甚歡喜。
劉晉雅喪氣，不糾結廚藝不如人的事情了，一邊幫著鐘瑜曉拿筷子一邊說今天見到的事，“市場裏的老板都知道範秋陽是小偷的事情呢……”
鐘瑜曉接過勺子，忽的在她臉頰親一口。
劉晉雅楞住，而後看到鐘瑜曉小心地在笑臉飯正好像是臉頰的邊緣挖了一點點，放到嘴裏抿唇笑，“好吃。”
白米飯得這麽吃？
體會出話裏別的意思，劉晉雅無奈一笑，怕鐘瑜曉沒完沒了，主動撇開裝飾的海苔，幫著添菜，更多的是照顧鐘媽媽帶來的那部分。後來，她瞧著自己被冷落的作品有點心疼，弱弱問，“阿姨一般什麽時候來啊？”
“看心情。”
“那……”劉晉雅把筷子一放，“我不送了吧。”
鐘瑜曉瞪一眼過來，“送，大不了我吃兩份。”
劉晉雅不語。
“你直接去跟我媽商量。”鐘瑜曉吃飽喝足，隨意往後一靠，摟著她的手慢悠悠打轉，懶洋洋宛若個登上巔峰的小皇帝，“要是你們倆都不送，我怎麽辦？”
劉晉雅一想有理。
道理她都懂，下一次她再撞上鐘媽媽的時候，還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慫樣。
有進步的是，她不會端著飯盒煞有介事了，拿個大袋子裝住掩飾，看不出來是送午飯。
第二次，鐘媽媽依然是看透一切的眼神，打招呼後多了句，“辛苦了。”
劉晉雅忙說不辛苦。
當天，鐘瑜曉真吃了兩份飯，不過鐘媽媽那份比上次少了許多，她們兩個人一起吃不算困難。
第三次碰著，劉晉雅已經有點不好意思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她一個應該上班的人每天在午休的點準時到女朋友的辦公室裏晃悠，放假的理由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鐘媽媽果然多問了，“在放長假？”
“是的。”劉晉雅老實答，“最近畫廊發生了一些事，工作量少了。”
鐘媽媽輕笑，“我知道，範秋陽偷作品。”
劉晉雅不知做什麽反應好。
“過兩天是你的生日吧。”
劉晉雅驚訝，“是。”
鐘媽媽從容的表情總算有點破綻了，清了清嗓子，語氣別扭幹巴，“有時間來家裏吃頓飯嗎？”
劉晉雅慌忙答應，“有的有的！”
“行，到時見。”鐘媽媽說完，跟她招招手進了電梯，步子比以前快了許多。
劉晉雅樂得沒放在心上，等電梯一走，馬上奔到辦公室裏跟鐘瑜曉商量，“我們什麽時候去比較好？穿什麽衣服呢？還是買點禮物吧……”
“晉雅，那是你的生日。”鐘瑜曉皺眉，“要買禮物也該是我們買。”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去你家。”
鐘瑜曉看她格外認真，嘆氣點頭，“買點茶葉送我媽就行。”
“叔叔喜歡什麽呢？”
鐘瑜曉忽的生氣，悶悶說，“別管他，他還不一定回家吃飯。”
劉晉雅不多說了，安撫了一會兒，把午飯解決，離開G公司便轉去商場看了半天，茶葉買起來不難，給鐘爸爸的禮物實在是壓軸大題，她做不出來，問了尹忻暢一下。
尹忻暢答得很玄乎，“鐘叔叔很喜歡女兒撒嬌呢。”
劉晉雅想到鐘瑜曉時不時端起來的高冷臉，所謂的撒嬌全在想吃糖要好處的微妙時刻，默默放棄了，在尹忻暢那裏磨了半天一同決定買個上檔次的精致擺件，表達個心意。
萬事俱備了，她去的當天還是緊張到手心出汗。
“別怕。”鐘瑜曉握著她的手安慰，“你是壽星，你最大。”
“大什麽啊……我媽不肯為了我從Q市回來。”劉晉雅一緊張，喜歡說點有的沒的轉移註意力，“今早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讓廣場一個朋友也說生日快樂，男性朋友啊！語氣親得跟一家人似的。”
鐘瑜曉含笑看著她，“吃醋？”
“也不是……”劉晉雅的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回來了，“啊，我應該請教一下怎麽討好男性長輩的。”
鐘瑜曉揉了揉她，“一家人，不用這樣。”
劉晉雅苦笑不語。
到了地方，劉晉雅看到的房子沒想象中那麽富麗堂皇，挺低調偏中式的裝修，院子裏全是茂密的樹，門前的花開得極盛，跟鐘媽媽的笑臉一樣燦爛。
“請坐。”鐘媽媽幫著倒茶。
劉晉雅道謝接過，怯怯打量屋子。
“爸爸在書房打電話呢。”鐘媽媽主動說，“一會兒就來。”
劉晉雅乖巧點頭，鐘瑜曉直接翻了個白眼。
鐘媽媽捧了茶杯坐好，與她們一樣默然喝著茶。
劉晉雅斟酌著如何開口。
她沒想出來，電視上插播了一條新聞，“範秋陽盜用作品案一審結束，讓我們聯系現場記者去了解一下情況。”
劉晉雅的心一下子揪起來，端到一半的茶杯滯在半空。
現場記者在法院外做了一通介紹，終於說到重點，“被告人範秋陽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在他人作品上署名並以此牟利，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觸犯了刑法的規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侵犯著作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畫面裏，一個低著頭的人被押著上車，面容憔悴，若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是風光一時的“著名畫家”範秋陽。
“除此之外，範秋陽在XX美院任職期間疑似存在收受賄賂的行為，創立的秋陽美術涉嫌騙取巨額學費，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劉晉雅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範秋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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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晉雅想要的畫很簡單, 不需多麽精妙的構圖, 不需多麽豐富的配色, 只要畫布上有一顆認得出來的巨大的閃亮的鉆石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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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吧。”劉晉雅知道顏梓楠除了忙官司以外仍得作畫，“你沒什麽靈感的時候, 就畫上一會兒練手, 什麽時候畫完什麽時候給我。”
“要多大？”
劉晉雅不敢開口, 想著不管畫上頭的鉆石多小也不會比她能買得起的鉆戒上的小，只說, “看你心情吧, 我都可以……”
顏梓楠說著好，而後不大放心地多問一句，“你現在放長假, 需要去珈藝畫苑試一試嗎？”
“不了。”劉晉雅看了一眼主臥的方向，閉上眼睛似乎仍能聽見鐘瑜曉方才氣鼓鼓地說“不許去Q市”的聲音, 輕笑, “我得顧著家呢。”
“好, 我盡快畫，你多休息吧。”顏梓楠是個明白人，沒追問。
劉晉雅禮貌道謝，掛掉電話走去主臥，正撞到鐘瑜曉出來。
鐘瑜曉穿著浴袍, 帶了一身霧茫茫的水汽，頭發濕潤垂落肩頭，額前有幾根發絲翹起來，隨了急匆匆的步子顫下一顆水滴，正擦過鼻尖，留下點點痕跡。
目光不知不覺隨著水滴去了，劉晉雅看到踩在地板上的赤腳，默默撿起蹬到旁邊的拖鞋，“曉曉，現在晚上還是很冷的，要穿好鞋子，把頭發擦幹……”
鐘瑜曉不吭聲地穿上，扯了毛巾隨意擦著，定定看著她。
劉晉雅莫名覺得鐘瑜曉鼻尖上那點水痕誘人，湊上去親了一下，被抱著不放便找起借口來，“快吹頭發，現在天氣容易感冒。”
“嗯。”鐘瑜曉不放手，圈著她慢慢後退到床邊，坐下只把胳膊挪到更方便摟的位置。
吹風機已經提前拿出來放在床頭櫃了，劉晉雅彎腰去拿，腰上墜著個暖乎乎軟綿綿的鐘瑜曉，無奈到說不出話，站起身垂眸對上殷切的目光，輕笑著撥開亂掉的劉海，“幹嘛突然那麽黏人。”
鐘瑜曉認真答，“你明天不用上班。”
“對啊。”劉晉雅問，“你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到公司去。”
鐘瑜曉報了一個最保險的連初學者按著教程用電燉鍋都能做出來的菜式，“土豆燜雞？”
劉晉雅沒多想答應了，考慮翻出上回媽媽給的砂鍋好好顯示一下廚藝。趁著慢悠悠幫著吹頭發的時候，她思考明天去哪裏買土雞，一不留神定著吹風機久了，恍惚間被握住了手才回過神，“嗯？”
鐘瑜曉攥著她的手腕往旁邊挪了挪，“燙。”
“對不起啊。”劉晉雅道歉，看到鐘瑜曉為了沐浴摘掉了戒指，指頭留下淺淺痕跡，腦海裏浮現對戒指期待的樣子，表面是定下神專心吹頭發，心裏頭有了別的念頭——光送一幅鉆石畫不算心意，她得再買一枚戒指，得抽空去挑挑款式。
鐘瑜曉再一次註意到她的走神，奪過吹風機關掉放下，“不吹了。”
“別啊，濕著頭發睡覺容易頭疼。”
“沒這麽早睡。”
劉晉雅一楞，明白了意思，默默去拿衣服洗澡。
次日早上，她沒仗著不必上班賴在床上不起來，查好了哪有新鮮土雞賣，打算提前去買好材料，小火慢燜做出一頓完美的午餐。
送走鐘瑜曉，劉晉雅開車去買菜，趕著上班高峰期遇到擁堵，半路卡在路中央納悶，無聊地四處探看，正好見到一群在路邊聚集的怪異人群。
她好奇，打開窗子仔細看，瞧清了人群正中央的橫幅大字。
“秋陽美術還我學費！”
劉晉雅楞住，仔細看那些人大多上了年紀，有幾個年輕點的，都帶著孩子，一邊照顧一邊激動說話，手裏拿著什麽紙張，被陽光下照得透明，被風一吹翻過兩張，唯有第一頁釘著的不同色的短小橫條看得分明。
她是做財務的，一眼就看出那是收據。
秋陽美術是範秋陽所辦的一家教育機構，在L市很多分校，算是小有名氣。範秋陽充分利用了《桑田》得獎後的名氣，設立從小到老、從業餘到專業的各種課程，招生向來是輕而易舉——範秋陽的名氣擺在那裏，廣告上一串如雷貫耳的名字，不是得意門生就是優秀教師，考上心儀學校的名單密密麻麻看不盡，想報名的人一看馬上被唬住了，為了前途著想，甘願付出高昂的學費。
這個教育機構收費高，行事不怎麽厚道，不光是學費和指定的畫具讓人夠嗆，還有鼻子朝天、態度惡劣的老師混在其中，本事沒多少，憑著一個“範秋陽弟子”的名頭去教人。
不少家長以前被坑了，覺得是自己孩子天賦不足，現在的家長看到範秋陽涉嫌盜用作品的新聞出來了，連帶著覺得秋陽美術是個假貨，不想浪費錢，張羅著要退費。
劉晉雅看這麽一會兒，家長們已經初步阻止好，隊形排齊，橫幅拉起，極有氣勢地喊出一聲傳遍附近的口號，“騙子學校，還我學費！”
秋陽美術有白天培訓班，理應8點開門，因為這群人生生關緊了。
微博上看範秋陽被懟是一回事，現實中看到範秋陽的“事業”遭到重創是另外一回事。劉晉雅看著高興，不忙去買土雞了，轉了個彎開到附近。
她看到了有人扯下秋陽美術的廣告海報，將範秋陽那張故作慈祥的臉撕得粉碎。
劉晉雅停好車，拍了幾張，發到顏梓楠和鐘瑜曉那裏報喜。
鐘瑜曉回得最快，一通電話打過來，“跑哪裏去了？”
“路過，準備去買菜。”
鐘瑜曉不甚滿意地哼了聲，“真讓人不放心。”
“覺得好玩看兩眼嘛，你聽聽，”劉晉雅把手機靠近了窗邊，讓吵鬧的怒喊傳到話筒裏，“群情激昂啊，範秋陽以為自己躲起來會沒事，沒想到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證據，不用法院判就知道站在哪一邊。”
鐘瑜曉知道她在為“被休假”的事情慪氣，安靜地聽她抱怨。
“不好意思啊。”劉晉雅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你該上班了是嗎？去忙吧。”
“遠遠看著，別靠近。”
哪怕剛分開不久，劉晉雅也被話裏的關心給甜到了，笑著答，“我不看啦，買菜給你做土豆燜雞。”
鐘瑜曉說著好。
拐個彎去菜市場，劉晉雅下車，在一片吆喝聲中看哪一攤的菜品新鮮。她選中了一家，老板報出價格給了袋子，轉頭繼續跟旁邊的小販聊，“一個畫畫的關我什麽事啊。”
“怎麽不關了，你女兒的學校不是一起看畫展，收了你100塊活動費嘛。”
“對哦！”老板怒了，“我女兒看的是個小偷的畫？”
“什麽小偷的畫，範秋陽是小偷，《桑田》是另一個人畫的，跟小偷沒關系。”
老板嘖嘖感嘆，“真不要臉啊……那幅叫《桑田》的畫賣了很多錢吧。”
“不止哦，範秋陽辦展覽辦培訓，跟學校聯合著坑我們的錢，繪畫廣場也有《桑田》，我在那裏買過紀念的鑰匙扣，好貴啊！”
老板啐了口，“我們L市怎麽就出了這種敗類！”
說是不氣了，劉晉雅一大早聽到範秋陽的壞消息還是樂得彎起嘴角，手上挑土豆的動作停下。老板聽到她笑了，轉過頭來和藹問，“選好了？”
“嗯！”她開朗答著，看到老板的笑臉便想起那句痛快的罵咧，目光掃過攤子上的其他東西，果斷說，“再來點茄子和西紅柿吧。”
做成生意，老板也高興，順便給她送了蔥蒜。
轉頭去買土雞，劉晉雅興頭上，看到店鋪電視上在播範秋陽的新聞，無聊跟老板嘮了一句，“這個人居然偷別人的作品……”
真是巧了，這位老板也很憤怒，“就是！ 我親戚把兒子送到秋陽美術，沒學到一點東西，白花錢，全是那個賤女人給騙的！”
劉晉雅心裏樂呵，笑著笑著，忽而有點感慨。
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一副《桑田》不止是美術界的傳奇之作，在範秋陽的操縱下滲入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範秋陽享受的，正是從顏梓楠手裏搶走的。
太多太多了。
劉晉雅帶著這股惆悵，提著菜回家做飯。路上她接到了助理打來的電話，問關於售價低於進價該怎麽處理。
原來，業內人士紛紛覺得範秋陽這一遭要現原形了，康先生同樣感到有道理，為了雅秋清夢上一回剛從範秋陽那裏買下的“力薦作品”而犯愁。退是退不回去了，他思來想去，決定賤賣，抓著一批不清楚行情的傻藏家趕緊打包賣出，生怕晚一刻虧上更多的錢。
大畫廊興許為了清庫存幹過不少次，雅秋清夢規模小，采購作品是慎之又慎，當年選的全是L市普遍認可的知名畫家。
不巧，這些畫家與範秋陽有說不清的關系，本身實力一般，這次受到波及，當初托了範秋陽面子而得到的誇讚全成了屁話。
康先生處於保底心思買的東西，一夜間成了虧損貨，傷得不輕。
劉晉雅心裏暗爽，借了風聲掩飾自己帶了笑意的聲音，認真跟助理說了處理過程。
助理記錄完畢，忐忑地問了句，“晉雅姐，下周的展覽還辦得成嗎？”
劉晉雅不置可否，只說，“康先生讓你怎麽做就照辦吧。”
打發了助理，劉晉雅回家做飯，心情愉悅，做什麽都極為講究，菜要擺得整齊，挑了最好看的部分，剔掉邊角料，米飯裝飾空間小，便想著鐘瑜曉一張不高興的臉綴上海苔，品出個可愛的笑臉。
她是端著飯盒下樓的，開車時恨不得給自己的愛心便當系上安全帶。
劉晉雅一路開得緩慢平穩，所幸沒碰上堵車，在11點到達了鐘瑜曉的辦公室樓下。這次，她終於把停車一次性搞定了，友好地對好奇打量的停車場工作人員笑一笑，硬頭皮捧了飯盒往裏走。
公司規定11點午休，但每個人到了時間不免磨蹭一會兒，大堂空蕩，只有一個笑容可掬認得她的保安想幫忙刷卡。劉晉雅笑說不用，發個信息給鐘瑜曉。
即使鐘瑜曉說到了隨時可以上去，她還是擔心有什麽事情，希望先經過同意再上。
鐘瑜曉回得快，“我讓人下來接你。”
下來接的人是小廖，看到她捧著一個包得嚴實的盒狀物體，楞楞地說，“您也帶飯來？”
“也？”劉晉雅疑惑。
小廖沒來得及回答，電梯到了，劉晉雅隨著開啟的門望向外頭，一下子看到了岳母大人面無表情的臉。
這時，她顧不上什麽心血的愛心便當了，抖了一抖，下意識地把飯盒藏到身後，笑說，“阿姨好。”
鐘媽媽在等電梯，看到她不鹹不淡地勾起嘴角，點頭示意。
哪怕鐘媽媽有禮貌地讓她先出電梯，劉晉雅也是側著身子滑出去的，幹笑著問，“您來看曉曉嗎？”
“嗯。”鐘媽媽打量她一眼，“你今天不用上班？”
劉晉雅心裏一咯噔，勉強掛著笑，“放假。”
鐘媽媽沒多懷疑，目光放在了她提著的袋子上。
“這是……”劉晉雅想到小廖說過的那個“也”字，約莫猜出鐘媽媽同樣帶了東西來，撒了個小小的謊，“一些小點心，您要試試嗎？”
她敢說是有底氣的，飯盒裏同樣裝了剛買的端午節禮包裏的綠豆糕，拿出來說得過去。
鐘媽媽當然沒興趣，笑著婉拒，“不用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您慢走。”劉晉雅畢恭畢敬地目送。
鐘媽媽進了電梯，“再見。”
電梯闔上，劉晉雅松了一口氣，忙問助理小廖，“裏面沒別的客人了吧？”
“沒有了。”小廖懊惱，“不好意思啊，我沒來得及提醒您。”
劉晉雅覺著方才突然的會面尷尬歸尷尬，沒有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不大在意地笑了笑，隨了帶路的進了辦公室。
鐘瑜曉正彎腰在那兒摸索什麽，看到她立即放棄了，挪開當作遮擋的身子，啪的關上冰箱門。
劉晉雅看到了冰箱裏的飯盒，等小廖把門關上了，才不憋著笑出聲，“藏什麽啊。”
“明知故問。”鐘瑜曉拉著她坐下，“你看到我媽了吧。”
“嗯，別放冰箱了，拿出來一起吃。”劉晉雅捏一捏鐘瑜曉的手。
鐘瑜曉挑眉，“你確定？我媽讓廚師做的。”
“確定。”劉晉雅對自己的廚藝水平認識得清楚，也就對自尊心這種東西無所謂了。
鐘瑜曉聽了話，走過去拿來媽媽份的午飯，打開盒子亮到她面前。
劉晉雅深吸一口氣。
不愧是廚師做的，色香味俱全，醬汁牛肉，燒茄子，焯水的菜心，明明隔了段時間了，還是鮮亮誘人，看著就有食欲。
劉晉雅默默地把自己可能已經變色的小白菜放棄了，把其他擺出來。
鐘瑜曉首先註意到的是有笑臉的飯，皺皺眉，“海苔放這麽少？”
“不是啦。”劉晉雅無奈，“你看這像不像一個笑臉。”
“有點像。”鐘瑜曉淡淡評價，不甚歡喜。
劉晉雅喪氣，不糾結廚藝不如人的事情了，一邊幫著鐘瑜曉拿筷子一邊說今天見到的事，“市場裏的老板都知道範秋陽是小偷的事情呢……”
鐘瑜曉接過勺子，忽的在她臉頰親一口。
劉晉雅楞住，而後看到鐘瑜曉小心地在笑臉飯正好像是臉頰的邊緣挖了一點點，放到嘴裏抿唇笑，“好吃。”
白米飯得這麽吃？
體會出話裏別的意思，劉晉雅無奈一笑，怕鐘瑜曉沒完沒了，主動撇開裝飾的海苔，幫著添菜，更多的是照顧鐘媽媽帶來的那部分。後來，她瞧著自己被冷落的作品有點心疼，弱弱問，“阿姨一般什麽時候來啊？”
“看心情。”
“那……”劉晉雅把筷子一放，“我不送了吧。”
鐘瑜曉瞪一眼過來，“送，大不了我吃兩份。”
劉晉雅不語。
“你直接去跟我媽商量。”鐘瑜曉吃飽喝足，隨意往後一靠，摟著她的手慢悠悠打轉，懶洋洋宛若個登上巔峰的小皇帝，“要是你們倆都不送，我怎麽辦？”
劉晉雅一想有理。
道理她都懂，下一次她再撞上鐘媽媽的時候，還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慫樣。
有進步的是，她不會端著飯盒煞有介事了，拿個大袋子裝住掩飾，看不出來是送午飯。
第二次，鐘媽媽依然是看透一切的眼神，打招呼後多了句，“辛苦了。”
劉晉雅忙說不辛苦。
當天，鐘瑜曉真吃了兩份飯，不過鐘媽媽那份比上次少了許多，她們兩個人一起吃不算困難。
第三次碰著，劉晉雅已經有點不好意思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她一個應該上班的人每天在午休的點準時到女朋友的辦公室裏晃悠，放假的理由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鐘媽媽果然多問了，“在放長假？”
“是的。”劉晉雅老實答，“最近畫廊發生了一些事，工作量少了。”
鐘媽媽輕笑，“我知道，範秋陽偷作品。”
劉晉雅不知做什麽反應好。
“過兩天是你的生日吧。”
劉晉雅驚訝，“是。”
鐘媽媽從容的表情總算有點破綻了，清了清嗓子，語氣別扭幹巴，“有時間來家裏吃頓飯嗎？”
劉晉雅慌忙答應，“有的有的！”
“行，到時見。”鐘媽媽說完，跟她招招手進了電梯，步子比以前快了許多。
劉晉雅樂得沒放在心上，等電梯一走，馬上奔到辦公室裏跟鐘瑜曉商量，“我們什麽時候去比較好？穿什麽衣服呢？還是買點禮物吧……”
“晉雅，那是你的生日。”鐘瑜曉皺眉，“要買禮物也該是我們買。”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去你家。”
鐘瑜曉看她格外認真，嘆氣點頭，“買點茶葉送我媽就行。”
“叔叔喜歡什麽呢？”
鐘瑜曉忽的生氣，悶悶說，“別管他，他還不一定回家吃飯。”
劉晉雅不多說了，安撫了一會兒，把午飯解決，離開G公司便轉去商場看了半天，茶葉買起來不難，給鐘爸爸的禮物實在是壓軸大題，她做不出來，問了尹忻暢一下。
尹忻暢答得很玄乎，“鐘叔叔很喜歡女兒撒嬌呢。”
劉晉雅想到鐘瑜曉時不時端起來的高冷臉，所謂的撒嬌全在想吃糖要好處的微妙時刻，默默放棄了，在尹忻暢那裏磨了半天一同決定買個上檔次的精致擺件，表達個心意。
萬事俱備了，她去的當天還是緊張到手心出汗。
“別怕。”鐘瑜曉握著她的手安慰，“你是壽星，你最大。”
“大什麽啊……我媽不肯為了我從Q市回來。”劉晉雅一緊張，喜歡說點有的沒的轉移註意力，“今早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讓廣場一個朋友也說生日快樂，男性朋友啊！語氣親得跟一家人似的。”
鐘瑜曉含笑看著她，“吃醋？”
“也不是……”劉晉雅的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回來了，“啊，我應該請教一下怎麽討好男性長輩的。”
鐘瑜曉揉了揉她，“一家人，不用這樣。”
劉晉雅苦笑不語。
到了地方，劉晉雅看到的房子沒想象中那麽富麗堂皇，挺低調偏中式的裝修，院子裏全是茂密的樹，門前的花開得極盛，跟鐘媽媽的笑臉一樣燦爛。
“請坐。”鐘媽媽幫著倒茶。
劉晉雅道謝接過，怯怯打量屋子。
“爸爸在書房打電話呢。”鐘媽媽主動說，“一會兒就來。”
劉晉雅乖巧點頭，鐘瑜曉直接翻了個白眼。
鐘媽媽捧了茶杯坐好，與她們一樣默然喝著茶。
劉晉雅斟酌著如何開口。
她沒想出來，電視上插播了一條新聞，“範秋陽盜用作品案一審結束，讓我們聯系現場記者去了解一下情況。”
劉晉雅的心一下子揪起來，端到一半的茶杯滯在半空。
現場記者在法院外做了一通介紹，終於說到重點，“被告人範秋陽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在他人作品上署名並以此牟利，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觸犯了刑法的規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侵犯著作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畫面裏，一個低著頭的人被押著上車，面容憔悴，若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是風光一時的“著名畫家”範秋陽。
“除此之外，範秋陽在XX美院任職期間疑似存在收受賄賂的行為，創立的秋陽美術涉嫌騙取巨額學費，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劉晉雅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範秋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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