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人造景點集中, 中心是為了圍繞城市江水建立的紀念碑, 沿著紀念碑往東是一個成熟的商業圈, 往西是江邊公園。

劉晉雅想去公園看一看, 鐘瑜曉卻不喜歡公園裏老人們聚集起來唱戲的聲音，找了個很好的借口, “我們買點特產回家。”

“對哦，聽說這裏的銀耳不錯, 買點回去給媽媽和小姨吧。”劉晉雅拉著鐘瑜曉往超市走, 轉了一圈, 覺著土特產店的店員熱情得過於嚇人，她內向, 鐘瑜曉冷淡, 進去會感到吵鬧不適，果斷選了一旁的大超市。

超市入口在二樓，劉晉雅想著東西不多, 拿了個購物籃，鐘寶寶不樂意了, 說購物籃是深色的不幹凈, 非要推個大車子, “鐵絲的接觸面比較少。”

“好吧。”劉晉雅當作沒看見購物車上面為了裝飾而貼上的貓咪貼紙。

周末的時間，不少本地人也來逛街購物，人數不少，鐘瑜曉和劉晉雅默契地不去特價區湊熱鬧，在無人問津的特產貨架打轉。

劉晉雅選了幾包特產, 有幹貨有小吃，看著分量認為算是有心了，搞定自家之後開始操心鐘寶寶家，“你爸爸媽媽喜歡什麽？你買點禮物讓他們高興一下嘛。”

鐘瑜曉問了個欠揍的問題，“寄回去？”

“什麽呀。”劉晉雅搞不明白同個城市裏一家人給禮物怎麽會用郵寄，“你一個多月沒回家吃飯了，下周應該去看看爸媽吧？”

鐘瑜曉不在意地說，“才一個多月。”

劉晉雅驚訝，“才？一個多月你居然說‘才’？”

鐘瑜曉看她面色不佳，改口，“上班能見到我爸。”

劉晉雅不能同意了，“那怎麽一樣呢？上班的時候，叔叔是你的上司，很多話不方便說，回家之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才是真正的見面嘛。

“差不多。”鐘瑜曉垂眸，抓緊了購物車的推手，壓低的聲音有點委屈，“他在家裏也喜歡罵我。”

劉晉雅一驚，安慰孩子一樣摸摸頭，“不哭哦……”

“沒哭。”鐘瑜曉躲開，板臉說，“我的意思是不要給他們禮物了。”

“他們？媽媽不喜歡罵你吧，隔了這麽久該回去看看。”

“你上周替我見過了。”

劉晉雅順著日期一回想，頓時記起古松軒尷尬的會面，“你知道阿姨找我的事情？”

鐘瑜曉輕哼，“尹忻暢是個大嘴巴。”

“噗哧。”劉晉雅想一本正經教訓不回家的鐘寶寶，嚴肅沒多久，被“大嘴巴”這個稚氣滿滿的用詞給逗笑了，嘆著氣捏臉哄，“我怎麽可以替你見媽媽呢？你是女兒，我是……”

說到這兒，她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和鐘瑜曉媽媽的關系。

鐘瑜曉幫著答，“媳婦？”

挺溫情的一個詞，劉晉雅回憶起鐘瑜曉媽媽皮笑肉不笑的臉，不知怎的感覺不到開心，只餘一聲長長的嘆息。

“晉雅，開心點。”鐘瑜曉用微涼指尖提起她的唇角，“我們在旅游。”

劉晉雅定定神，指了指在陳列架上的花生酥，“我們買一點到車上吃？”

“嗯。”鐘瑜曉推著車過去，隨便撿了一包直接扔。

砰的悶響。

劉晉雅聽得一驚，拿起來輕輕晃了下，感覺裏頭的花生酥碎得差不多了，認命嘆氣，一邊翻過來看反面包裝一邊給鐘瑜曉念叨，“這種易碎的東西要輕拿輕放，還要看生產日期和保質期……”

鐘瑜曉“哦”了聲，不耐的指尖在推手上打節拍。

大概是這幾天見到的妹子都比自己小，劉晉雅深刻體會到啰嗦起來沒完沒了，閉上嘴巴拉著鐘瑜曉走，看到蘋果覺得不錯，提議，“要不要買點水果？”

鐘瑜曉說好，慎重地拿起蘋果端詳。

旁邊有個學生妹子跟鐘瑜曉一個路子，跟朋友瞎嘀咕著怎麽挑，後來實在沒辦法，問了看起來挺有數的劉晉雅，“請問一下……你知道怎麽挑嗎？”

“看顏色，掂下重量，”劉晉雅找了兩個做示範，“這個比較好。”

妹子學到了，高高興興地說了聲，“謝謝阿姨！”

兩個妹子看上去是大學生，從言談裏聽得出已經在A市上大學兩年以上，說起學弟學妹了，也就比她小個幾歲，居然叫她作阿姨？

劉晉雅無言以對，默默挪遠了一步，悶悶挑蘋果。

“別在意。”鐘瑜曉說，“我也被剛進公司的實習生叫過阿姨。”

劉晉雅驚訝，倒不是因為鐘瑜曉說的事情，而是因為鐘瑜曉對於路人沒多大的耐心去遷就避忌，站在人家不遠處用正常音量開始說。

兩個妹子剛剛學會挑蘋果正扒拉呢，聽到這句馬上不好意思了，低聲嘟囔一句，“姐姐，我們不買了，這些挑好的給你們吧。”

劉晉雅還沒說話，妹子推著車跑遠了，腳步匆匆。

“唉，她們想叫就叫唄，”劉晉雅反而不忍心了，“不要這麽狠嘛。”

鐘瑜曉疑惑，“你已經不高興了，幹什麽幫她們說話。”

劉晉雅無力扶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容易心軟啊……對陌生人是這樣，對小尹她們也是這樣，你們年紀比我小嘛，我不照顧不舒服……”

“什麽？”鐘瑜曉皺眉，“你把我跟她們劃成一類人？”

“歲數差不多呀。”

鐘瑜曉撇嘴，“我都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

“啊？”

“她們喜歡看電視劇和節目，我不看。”鐘瑜曉掰著指頭開始數了，“說的明星我也不認識。”

劉晉雅看著鐘瑜曉真的一本正經地在抱怨，笑了，“沒關系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

“嗯。我說的明星她們也不認識。”

“誰？”

“柳永芳。”

劉晉雅茫然，“這是誰啊？”

“一個戲曲明星。”

“……你從哪裏知道的。”劉晉雅實在不理解鐘寶寶怎麽會懂得一個戲曲明星。

鐘瑜曉隨意說，“我媽喜歡聽戲，最崇拜的就是她。”

“哦？”劉晉雅起了興致，“那……我們買點什麽戲曲有關的東西送給阿姨？”

鐘瑜曉不以為然，“她什麽都不缺，有空就去看別人表演，買了全套設備配上絕版影碟在家裏練，請了私人老師又專門置辦行頭，花這麽多功夫還唱得難聽，最想要的是一把好嗓子，我們送不了。”

聽著鐘瑜曉這麽損自己媽媽，劉晉雅擡手敲了敲口無遮攔的鐘寶寶，“不能這樣說，有愛好就是好的。”

“你能送什麽？”

“……”劉晉雅真的答不上來，咬咬唇，在鐘瑜曉看好戲的目光之中掏出手機想查一查。

鐘瑜曉不給她機會，看到收銀臺的人漸漸多了，看一眼時間說，“結賬吧，提前去看日落。”

“好吧。”禮物的事情可以從長計議，A市的旅游就剩下這麽緊巴巴的幾個小時，劉晉雅一掂量一比較，還是把看風景的事情提到最前頭了。

結了賬，她們慢慢牽手走回去，劉晉雅開心地暢想——與鐘瑜曉一起站在江邊聊聊天，看一看日落，等一等A市的夜空，照個相回酒店收拾東西，疲憊而滿足地回她們的家。

她太樂觀了。

今天沒有陽光，吹來的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像是長著眼睛一樣拼命往領口袖子裏鉆，冷得人一激靈，抖半天才能緩過勁來。江邊靠近水，溫度更低，風呼呼地刮，把特意留下來等夜景的游客吹走一撥又一撥。

劉晉雅站了一會兒，冷到臉頰發僵，拉長袖子捂臉取暖，瞇著眼打量烏雲被吹走以後越發清亮卻沒有太陽露臉的天空。

夜景難指望，連日落都是奢侈的想象了。

鐘瑜曉不怕冷，起身擋在她面前幫忙搓著手，尋見附近一家咖啡店，“我們去喝點熱飲？”

劉晉雅看著鐘瑜曉背風被吹亂的頭發，點點頭。

靠近景點的咖啡館向來是價格高人數少，服務員上飲料的速度很快，劉晉雅沒管得上誰點什麽，端過來就捂在手裏取暖，望著窗外的天空發楞。

四下安靜，她耳尖，聽到了鐘瑜曉的包裏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嗯？”劉晉雅提醒，“有電話。”

鐘瑜曉查看了一眼，沒把手機拿出來就摁掉了扔回包裏，“工作的事情，太煩了。”

“還是接吧。”劉晉雅記得鐘瑜曉周末偶爾也有加班的情況，“不能親自趕回去，也要告訴下屬該怎麽做啊。”

鐘瑜曉沒答她，端起杯子裏喝一口蜂蜜茶。

出來玩最重要是開心，劉晉雅不提掃興的事情了，也嘗口溫熱的紅棗枸杞茶，感到舌尖到肚子一路暖下去，笑瞇瞇問，“這個很暖啊，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鐘瑜曉嫌棄地皺眉，“太甜。”

“好吧。”劉晉雅默默喝自己的，第三口便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拿出來看到一串顯示L市歸屬地的陌生手機號有點茫然，清清嗓子接起來，“餵，你好。”

比起她這邊偶爾有隔壁桌喧鬧的大笑，對方那頭背景沒有雜音，顯得開口說的話特別清晰，“你好，我是鐘瑜曉的媽媽。”

劉晉雅懵了，下意識收回撫在杯壁取暖的手，雙手捧著手機直起腰恭敬答，“您好！”

對方將她慌亂的聲音聽在耳中，“你不用緊張，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劉晉雅哪能信了，要不是太突兀恨不得站起來接電話，因為太在乎語氣生硬無比，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微微帶著顫音，“您請說。”

鐘瑜曉媽媽一點不領情，問話的聲音很沖，接近於質問了：

“你找了一個幫手騙尹忻暢的錢嗎！”

幫手？騙錢？

劉晉雅不理解了，即使對上鐘瑜曉媽媽犯怵，也要把這話問個明白，“您在說什麽？我怎麽會騙小尹的錢呢？”

鐘瑜曉看到她接電話緊張到發抖，大概猜出了點什麽，一直緊密關註著，聽到這句話徹底確定是自己媽媽為難人的麻煩，伸手問她討手機，“我來說。”

突然換個人談話太失禮，劉晉雅當然不給，側身躲開，看到鐘瑜曉著急地站起來要搶，關鍵時候突然放聰明了——之前在畫苑裏，鐘瑜曉特意避開她接的根本不是什麽工作上的電話，而是媽媽的詢問吧？

“怎麽不是騙錢？從大街上隨便找了個畫家，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占著尹忻暢的房子就算了，還有膽子用幾幅畫騙走豐偉澤八萬！”鐘瑜曉媽媽是真生氣了，沒有一點上次的鎮定，不客氣地指責她，“你夠厲害啊，說不用曉曉的錢做投資，轉頭就用別的辦法去騙曉曉的朋友！”

劉晉雅感到冤枉，認真解釋，“阿姨，你聽我說，那個畫家叫顏梓楠，在XX美院進修過，真的是有才華的，小尹和豐偉澤同樣這麽認為，現在我們在幫助她，需要一點花費是難免的，但這是為了將來作品的升值，絕對不是白花錢。”

鐘瑜曉媽媽不信，“將來？好，你給我說個明白，多少年以後？升值多少？”

劉晉雅不敢打包票，心虛答，“幾年內應該有進展了……”

“連個收益率都說不出來，”鐘瑜曉媽媽對她是一點信任沒有了，說了狠話，“你做的什麽書畫投資？騙子公司嗎？張口就要五百萬？”

五百萬？

劉晉雅懵了，捂著手機小心問鐘瑜曉，“小尹問她爸要了五百萬？”

鐘瑜曉趁著這個機會搶過手機，冷聲說，“媽，我之前跟你說清楚了，尹忻暢犯糊塗才要錢，實際上花的就幾百，幫著顏梓楠買點吃的而已。”

劉晉雅搶不過來，索性貼著耳朵去聽。

鐘瑜曉不想讓她聽，出了狠招，從衣角下伸手一探一摸。

春寒料峭，劉晉雅好不容易進咖啡館把身子捂暖了，被涼颼颼的指尖碰著便下意識地躲開，回過神的時候看到鐘瑜曉正說“再見”掛電話。

“曉曉！”劉晉雅生氣了，“你為什麽不讓我說話！”

鐘瑜曉不但搶著接電話，而且不還手機，直接往口袋裏一放，“我幫你保管。”

又生氣又著急，劉晉雅這時顧不得鐘瑜曉的臉多好看了，滿是被無視的憤怒，伸手去討，聲音比平時冷了許多，“還給我！”

鐘瑜曉當作沒聽見，端起杯子淡定喝茶。

劉晉雅較上勁了，站在原地伸著手，不管周圍有多少探看的目光也沒半點退怯。

她們僵持了半分鐘的時間，卻漫長都讓人難堪。

鐘瑜曉見她這樣，終是知道她在認真生氣，放柔聲音解釋，“晉雅，我媽不想要解釋，她只是想罵一罵你。”

“你怎麽知道呢？”劉晉雅不明白了，“就算她要罵我，那也是在跟我說話，你為什麽連個電話都不讓我接？”

鐘瑜曉有自己的道理，“沒必要讓你受這種委屈。”

劉晉雅氣急，“你搶走我的手機就不是讓我受委屈了？如果反過來，你跟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搶走並且控制了你的手機，不讓你跟我的家人聯系，你會好受嗎？”

鐘瑜曉垂眸不語。

“還給我。”劉晉雅固執起來，走上前要從口袋裏拿手機。

鐘瑜曉沒攔著她。

劉晉雅心裏舒服些了，準備打電話跟鐘瑜曉媽媽解釋清楚——對方不聽不信沒關系，她必須表個態，整天躲在鐘瑜曉身後算什麽呢？

她切到了通話記錄，沒點下撥號，卻看鐘瑜曉開了口。

“這是我們交往之後第一次旅游。”鐘瑜曉面無表情說，“最後幾個小時，我要看著你和我媽吵架嗎？”

劉晉雅要點下的指尖頓住了。

鐘瑜曉挪了椅子湊近，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她的手機上，掩住屏幕，聲音近乎哀求，“回家再說，好嗎？”

劉晉雅低頭，瞧見鐘瑜曉遮擋的手上有她們的情侶戒指，在吵架過後仍然瑩瑩發亮，而久久無人操作的通話界面，也適時地暗了下去。

她向來是一根筋，冷靜下來之後，想的仍是方才想的事情：真的打過去了要說些什麽呢？鐘瑜曉媽媽要的是一個明確的答案，怒氣沖沖，說話重一點便能讓她嚇得結巴。

劉晉雅沒有看鐘瑜曉，問清了顏梓楠和尹忻暢具體的事情，慢悠悠打著字交代顏梓楠的事情——她知情的那些花費，顏梓楠有望與珈藝畫苑簽約，結識了得獎的同行司妍，極可能參加下個月的“風華”群展，將來有新的作品拍賣，會好好地告知詳情。

鐘瑜曉見她還是冷著臉，默默坐直身子不挨著了，椅子還是接近她的位置。

最後要發的信息，劉晉雅反覆確認了幾遍才發出去，劃掉尹忻暢不斷發來的道歉信息，揉揉眉心無力地癱在卡座的沙發上。

幾分鐘後，她收到了鐘瑜曉媽媽的回覆，一個字：“哦。”

劉晉雅知道多說無益了，除非顏梓楠真的出人頭地，她在鐘瑜曉媽媽眼裏永遠是個騙子。

只能讓時間證明的事情，她急也急不來，放下手機去看窗外的天。

之前盼著等著就是不見天黑，打字發信息的功夫，光線不知何時暗了點，烏雲隱隱含著雷聲，不一會兒落下淅瀝朦朧的小雨，伴著風吹冷得驚人。

劉晉雅喝一口涼了點的紅棗茶，把心底的不滿壓下去，揚起笑說，“好像沒有日落看了呢。”

鐘瑜曉不配合，盯著她鄭重道歉：“對不起。”

“剛才那樣……我不喜歡。”劉晉雅沒評價對錯沒指責，輕聲說著，“曉曉，我能處理好這些事情。相信我好嗎？”

“好。”鐘瑜曉轉身抱她，過於突然的動作讓簡潔款式的大衣被椅子扶手勾住翹起，顯出幾分狼狽。

她們搶手機的時候已經惹來註意，別人見到鐘瑜曉這樣，更是忍不住探看了。

劉晉雅臉皮再薄，關鍵時候還是拎得清，眼裏只有不顧形象認錯的鐘瑜曉，幫忙撫平衣服，小心地低頭瞅，不大確定地喚，“曉曉？”

“哎。”鐘瑜曉應了。

沒有哭腔，劉晉雅放了心，看外頭天氣不好無意等待了，“我們早點回去把，下了雨，去車站可能不方便。”

鐘瑜曉乖乖點頭，無比自覺地去結賬，拎起她們從超市買的東西。

劉晉雅搶不過來，無奈去打車。

之後終於順順利利的。

她們知道在A市呆不久，行李少，昨天晚上有意收拾了點，把最後的小物件放好就差不多了。去車站時遇上堵車，預留時間多沒造成困擾，沒等多久上了車，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疲累閉目休息，腦袋挨著，兩只手緊緊牽在一塊。

“回家啦。”到了L市車站，劉晉雅聽到來往人熟悉的口音，莫名感慨，“好像去了很久哦。”

鐘瑜曉應和，“嗯，破事太多。”

破事？

劉晉雅被這用詞驚著了，“我們去A市就是去幫顏梓楠的啊……怎麽是破事呢。”

鐘瑜曉不滿地哼哼，“你說旅游。”

“好吧。”劉晉雅勇於承認錯誤，“我錯了。”

鐘瑜曉附耳說，“沒關系，按摩浴缸還行。”

人來人往的車站說起這個，劉晉雅尷尬，哪怕鐘瑜曉的聲音很小，還是本能地掃視四周看看有沒有讓人聽去了。

這一看，她看到了接站口有個熟悉的人。

“曉曉……”劉晉雅聲音打顫，“你媽媽在那兒呢。”

鐘瑜曉看過去，皺了眉。

見都見著了，她們不能無視，走上前去打招呼。

媽媽只說，“送你們回家再說。”

鐘瑜曉想拒絕，劉晉雅覺得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搶著答應，“謝謝阿姨。”

回去的路上，媽媽沒有說話，她們也是。

到了家裏頭，媽媽第一個動作竟是打開電視。

劉晉雅不大明白，看著電視在操作中調到了特定的節目，精確到分秒。

市電視臺的新聞快線19分23秒，主持人表情嚴肅，字正腔圓地播報：“L市X區公安局於今日發布警情通報，5日晚在宮廷酒店發生一起故意傷害案，致1人死亡，犯罪嫌疑人徐榮元被當場逮捕。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辦理中。”

劉晉雅看著主持人一張一合的嘴巴出神，從“徐榮元”三個字之後就沒聽進去了，而後播出的畫面裏，有太多她熟悉的地方——媽媽單位的房子，徐榮元的公司，離婚後分到小房子所在的小區，匆匆一瞥的鄰居。

記者不會滿足於簡單的警情通報，認真地在她生活過的地方挖掘其中的新聞。

徐家最終沒把案子壓下去。

而鐘瑜曉媽媽放給她看……

劉晉雅對上鐘瑜曉媽媽譏誚的眼神，想起了電話裏“騙子”的指責，愈發覺得自己的形象差到極點了，垂下頭不說話，站在玄關一時不敢往裏走。

“媽！”鐘瑜曉沖上去，把電視臺換掉。

媽媽在沙發端坐，慢條斯理說，“我無聊，看一看電視怎麽了？”

“要看看這個。”鐘瑜曉指著電視機裏的動畫片說。

媽媽冷笑，“你喜歡看？”

鐘瑜曉看了一眼門口的劉晉雅，答得堅定：

“對，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有鐘寶寶在，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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