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雅是被照進房間的太陽光給刺醒的。

“唔。”她伸了個懶腰, 看到身上不是睡衣而是皺巴巴的襯衣, 懵了兩秒, 吸鼻子嗅了嗅發現有一股隱約的酒味, 終於想起昨天晚上睡前做的事情。

她喝醉了，扯著鐘瑜曉計較陳年舊事, 然後……

劉晉雅想不起來了，懊惱地撓撓頭, 打個哈欠坐起身。

她想掀開被子起床, 一轉眼, 發現身側縮成團疊得高聳的被子下頭掩蓋了一個人。

這個人姓鐘名瑜曉，正委屈瑟縮在一旁, 吊在床的邊緣搖搖欲墜, 睡著皺巴巴的被子一角當作枕頭，沒有被子蓋，只能揪了長外套蓋好, 兩條腿卻因為空間不夠彎曲蜷縮，顯得局促而狼狽。

劉晉雅看到有個人, 驚了一驚, 瞧清了那是鐘瑜曉, 直接嚇傻了。

她昨晚睡到一半，覺得有什麽東西貼著自己特別煩，擡手推開不夠，還踹了踹……

原來那是鐘瑜曉啊！

想著犯了錯，劉晉雅拉來被子小心翼翼地蓋在鐘瑜曉身上, 輕輕叫了聲，“經理？”

鐘瑜曉睡得挺熟，沒理她。

劉晉雅開始思索要不要讓鐘瑜曉好好睡了。可是，她怕鐘瑜曉一個翻身直接掉下去，只好硬著頭皮又拍了一下，眼見鐘瑜曉皺了皺眉頭，心裏一哆嗦怕挨罵，用上了套近乎的稱呼柔聲說，“曉曉，別睡了，天亮啦。”

她一連喚了幾聲才讓鐘瑜曉長而翹的睫毛顫了顫。

“曉曉？”劉晉雅抓緊再喊一次。

鐘瑜曉緩緩睜眼，沙啞的聲音帶著疲倦和迷茫，“嗯？”

“過來點。”劉晉雅拍一拍床上大片的空位置，“躺中間睡。”

鐘瑜曉沒有懵太久，撐手起身，揉了揉松軟散亂的長發，清嗓子再開口已經是正常的語調，“不用了。”

劉晉雅就這麽看著鐘瑜曉身上的外套和被子滑落，白嫩胳膊伸出來，現出了上頭斑駁清晰的紅抓痕，欲哭無淚——她喝醉之後居然對上司又抓又踹，怎麽這麽彪悍？

鐘瑜曉低著頭，將歪掉的襯衫整了整，難耐地再清嗓子，聲音嘶啞。

“我給你倒水！”出於補償的心思，劉晉雅顧不得一身狼狽格外殷勤，下床穿鞋憋著一口氣沖去廚房。

她回來時，鐘瑜曉正坐在床上揉眼睛，松軟長發披肩，襯衫一樣是褶皺淩亂，往左邊歪扭，眼睛望來的瞬間是迷茫的，眨一眨變得純澈清亮，映著晨曦的陽光美成了一幅畫。

這麽好看的人，不顧上司下屬的身份照顧喝醉的她，差點被踹下了床。

劉晉雅心裏一揪，雙手奉上水杯，“餓了吧，想吃什麽早餐？”

“不用了。”鐘瑜曉喝口水潤潤嗓子，抿了下唇便掀開被子，“我回去了。”

劉晉雅趕緊阻止，“不行，隔的時間不長，你要是被查可能還是酒駕。”

鐘瑜曉想想是這個道理，乖乖坐回去，捧著杯子喝水。

聽著咕咚的小小吞咽聲，劉晉雅一時忘了鐘瑜曉是頂頭上司，覺得這小姑娘乖慘了要摸摸頭，控制不住好好照顧的念頭，柔聲細語問，“還是先吃點早餐吧，白粥可以吧？”

鐘瑜曉點頭，問了句，“有牙刷和毛巾嗎？”

“有！衛生間的粉色抽屜格裏。”劉晉雅走過去指了指，特意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去外頭的衛生間，“你隨便用，我去廚房煮粥。”

好歹是給客人吃的，她覺得只有粥不大好，翻出冰箱裏的雞蛋、牛奶和昨天買的面包，打算做個簡單的煎吐司。剛把雞蛋打好，鐘瑜曉過來了，拿著她瘋狂震動的手機說，“有電話。”

“噢。”劉晉雅掃了一眼發現是陌生號碼，本能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慌忙洗手。

鐘瑜曉看她手忙腳亂，順手幫著點下接通，將手機貼到她耳邊。

“餵，你好。”劉晉雅還要擦幹手上的水滴，只好暫時讓鐘瑜曉當人形手機架了。

她客套的語氣換來電話另一頭的沈默。

劉晉雅耐心地重覆一次，“請問是哪位？”

“我是岳鳳娜。”對方終於開了口，“你還記得嗎？”

劉晉雅楞住。

當然記得，昨天她撒酒瘋的時候，還念叨著這個十年友誼比不過一朝嫉恨的“朋友”呢。

“記得。”劉晉雅忽的沒這麽慌張了，從容擦凈了手接過手機，有些發涼的指尖撫過鐘瑜曉的手背，不一會兒固定在耳邊，“好久沒聯系了，這麽突然打來有事嗎？”

岳鳳娜笑了，“是你昨天打給我了。”

劉晉雅呆住，皺皺眉回憶起這麽一回事，尷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我點錯了。”

“沒事，老同學要常聯系嘛。那個號碼是我的舊號碼，不常用了，有時來電看不到。你保存現在我用的這個號碼吧，以後找我的話比較方便。”

“行。”劉晉雅悶悶應聲，之後沈默下來不知道說什麽好。

“晉雅，”岳鳳娜笑了，“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劉晉雅說的是實話，她要氣的人多了，犯不著跟一個幾年前絕交的人過不去。

岳鳳娜聽她語氣溫和，沒懷疑，說了正事，“好久不見了，你在L市吧，他們說要在XX酒店聚一聚，一起來嘛。”

劉晉雅猶豫了，“後天啊……”

“晉雅，真的不來聚一聚嗎？”岳鳳娜先前憋著的苦情戲冒出來了，逮著機會開始哀切淒慘地演起來，“你不願意來我能理解，以前是我的做得太過分了，對不起！”

劉晉雅對帶著哭腔的道歉毫無波動，內心冷笑：岳鳳娜這麽一說，她要是不去，就正像是話裏說那樣記恨過去，小肚雞腸了。

“別這麽說，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她一想到自己不去，岳鳳娜得在同學之前說更多的閑話，思忖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聚會是什麽時候？”

岳鳳娜說，“3號晚上7點。”

“好吧，我會去的。”

“太好了！”岳鳳娜此刻的笑聲似是真心實意，“相思軒門口，等你哦。”

劉晉雅答應著，掛掉電話直接去客廳用筆記在便利貼上。

幹凈的紙上有了清晰的文字，擦不掉，象征著她去聚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她看著便利貼發楞，思考這個決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從幫著接電話開始，鐘瑜曉一直跟在她的後頭，將一切看在眼裏，見狀輕笑，“不想去就不去，愁什麽。”

“已經答應了。”劉晉雅隱隱後悔，卻不想擋著鐘瑜曉的面承認，只好硬著頭皮為自己的軟弱妥協找著借口，“挺好的，我假期沒什麽事，呆在家裏挺無聊，不如去跟老同學聚一聚。”

她小聲嘟囔著，鐘瑜曉沒聽進去，目光放在廚房上，“早餐呢。”

“噢，差點忘了。”劉晉雅順手把便利貼的筆一放，急急跑過去，走到半途又折回來，瞧著端坐的鐘瑜曉一眼，把便利貼塞到圍裙的口袋裏去。

鐘瑜曉靜靜地看著她低頭偷摸的小動作，心想：

我看一眼已經記住了，藏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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