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雅是個不常出門的人, 對於沒有去過的地方有恐懼感。

N市正是這樣一個地方, 陌生的街道, 聽不懂的方言, 認得出的幾個人與她僅僅止於工作層面的淺交，關系甚遠。

光是想到要獨自去車站, 劉晉雅心裏已經揪緊了，再一想坐2個小時的動車才能抵達家鄉, 不由皺起眉, 在筆記本上的句號沒能寫好, 筆尖歪到旁邊去。

“有問題？”鐘瑜曉問了句。

劉晉雅意識到自己的失神讓人看去了，笑著搖搖頭, “我去買票。”

“嗯。”

她不願意再乘坐晚上的車次, 選了下午3點多的一趟，麻木地買票，搞定後看著支付成功的頁面發楞。

“買好了？”

劉晉雅點頭, “下午三點的車。”

鐘瑜曉看了看財務部懸掛的鐘表，“還有時間, 跟我來。”

聽到公事公辦的口吻, 劉晉雅收起懼怕的小性子, 揉揉眉心跟上，拿著筆記本記錄鐘瑜曉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中午11點多，鐘瑜曉說，“差不多了，回去收拾東西。”

劉晉雅答應著, 回到臨時安排的位置上拿包，走到門口發現鐘瑜曉等著，訝然，“經理還有事嗎？”

“送送你。”鐘瑜曉幫她打開公司的玻璃門。

劉晉雅楞楞走出去，回首一看，鐘瑜曉已經與她並肩，神色是自然而然。

也好。

有個人陪著，劉晉雅頓時不那麽煩惱回家的路了，暗暗松口氣，走路的步子輕快不少。

鐘瑜曉一直送到了車站前。

“路上小心。”鐘瑜曉說。

“謝謝，你回去把，下午還要上班。”

鐘瑜曉搖頭，“看你過安檢再走。”

“好。”劉晉雅揮手作別，拉著行李箱進車站，每走一步就想回頭看看鐘瑜曉到底走了沒有。

她的忍耐力向來不夠，走出第五步已經轉身望去。

鐘瑜曉在。

第36步，第47步，第119步……

鐘瑜曉依然站在告別的樹下，靜靜目送，在她望來時勾起微笑。

過安檢門的時候，劉晉雅望了這次N市之旅的最後一眼，發現鐘瑜曉還在那裏，因為太遠看不清表情，揮了揮手。鐘瑜曉擡手回應，之後轉身離開。

劉晉雅也拖著行李箱去候車廳。

她們就此作別。

——

劉晉雅回到家已經是七點多了，草草收拾吃個外賣，第二天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多虧鐘瑜曉事無巨細的交代，她憑著筆記本上的記錄，應付財務部的人的詢問沒有壓力，甚至有了點魄力，在孫會計帶頭陰陽怪氣的時候直接道出了利弊，讓財務室的其他人聽得啞口無言，老實不少。

這些人聽話，她不需要過多催促，工作進行得順利便有空親自去行政部領福利。

如同鐘瑜曉說的，中秋福利是每人兩盒月餅，一盒蛋黃蓮蓉一盒五仁叉燒。不大一樣的是，由於今年公司的績效好，派發的東西多了一箱柚子。

劉晉雅兩手提了沈甸甸的東西回辦公室，面對地上的柚子犯難。

鐘瑜曉不喜歡月餅，可能喜歡柚子啊。

兩箱柚子，她都沒有拿回家，等到下班的時候把四盒月餅全部拎走，直奔父母家。

五千塊錢的事情，劉晉雅計較爸爸的揮霍無度，卻沒有對媽媽生太大的氣。以爸爸無賴打牌都要出千的品性，她有理由懷疑，媽媽是被騙或者被逼無奈才給出的密碼。

佳節將至，她看著月餅包裝上的團圓二字，念在媽媽對自己的好的份上，決定把這件事情暫且放下，送點禮物讓媽媽過個好節。

劉晉雅是一時興起，回家是平常事，沒先打個電話，上了地鐵看差不多時間了才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響了兩聲，媽媽掛斷了，發短信問她，“有事嗎？”

“公司發了月餅，我拿回去給你。”

“不用，你自己吃。”

“我吃不完，給你們吧。現在已經在地鐵上了，還有二十分鐘到。”

往常這個情況，媽媽再忙，也會溜出辦公室打電話來說晚上一起吃飯，並問她要吃些什麽菜。

今年不同了。

隔了兩分鐘，媽媽回個無情的短信，“你放在門衛那裏。我要加班，你爸打牌，沒人在家。”

媽媽幾十年來加過幾次班？

劉晉雅有些不信，把這條信息看了好幾遍，質問的話在對話框裏刪刪改改，一條沒發出去。

到了地方，她沒有聽話地把月餅放在門衛室就走，跑到自家樓下往上看。

父母家亮著燈，暖黃色的光，在黑漆漆的夜裏頭格外溫暖，依稀能映照出媽媽收衣服的身影。

劉晉雅心裏一咯噔，憑著一股沖勁跑上樓按門鈴。

沒有人開門。

“媽媽！”劉晉雅急急喊著，“你在家嗎？”

沒人回應。

“媽！爸！”劉晉雅不甘地拍門。

她的聲響太大，對門鄰居打開門看她一眼，說，“你別急，她在家，可能正在上廁所吧。”

劉晉雅靜下心，等了兩分鐘收到一條來自媽媽短信。

“你最近別回來了。”

劉晉雅楞住，不甘地追問，“是因為我改了密碼嗎？”

“是，你把我們當外人，我沒法不介意。”

弄明白了，劉晉雅沒了力氣繼續糾纏，內心悲涼。

到底是夫妻一條心。

她游魂似的下樓，走出小區時聽到和善的門衛大爺問候，咬咬唇，還是把月餅寄放了，發條短信告知。

媽媽沒回覆。

劉晉雅嘆口氣，兩手空空地回了家。

中秋國慶長假將至，公司裏的人已經開始商量要去哪裏玩，不少人打算回老家看爸媽。

劉晉雅聽到別人的歡聲笑語，想到自己被父母拒之門外的慘景，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似的，生不起氣，流不出淚。她刻意逃避不去想，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學習筆記，攬下任務。

看著財務部有條不紊，她開心，卻不像是剛入職時一般興高采烈。

鐘瑜曉看著她發來的匯報平平淡淡，竟然覺出不對，打電話說完公事之後關切，“你最近不舒服？”

“沒有。”劉晉雅清清嗓子，想著既然鐘瑜曉開了私事的頭便說起別的話題，“你喜歡柚子嗎？”

“還行，為什麽問這個。”

“今年公司的福利還有柚子，你喜歡的話，兩箱都給你。”

“你不喜歡嗎？”

“我吃不完。”劉晉雅看著地上的兩大箱，有氣無力說。她說完，想到鐘瑜曉也是一個人且胃口比她小，怕聽到拒絕，快速補了句，“要不你連著那對娃娃一起給祁蘇送過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鐘瑜曉不傻，聽出劉晉雅把這兩箱柚子往自己手裏送的執著，“到時再說。分公司出了點狀況，我要30號才能回去。”

放假前一天。

劉晉雅算了算日子，“行，我給你留著。”

30號那天，鐘瑜曉坐下午的動車回來。

劉晉雅幫忙訂票，最是清楚抵達時間，特意守著兩箱柚子在辦公室裏等待，沒事翻一翻準備交上去的財務部工作情況表，嘴裏嘀咕將給鐘瑜曉匯報的問題，忙的不得了。

她準備得充分，鐘瑜曉卻不按路數來，問的第一句話是，“吃飯了嗎？”

“……”劉晉雅抿抿唇，“沒，這是這周的工作情況表。”

鐘瑜曉指了指桌角，“放那兒吧，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長假開始了。”

“哦。”劉晉雅頓時覺著背報告的自己是個傻缺，沮喪得不行。

鐘瑜曉又問，“晚上有空嗎？”

都說是下班時間了，劉晉雅懶得繞圈子，直接說，“去哪裏？”

“祁蘇家。”

“啊？”劉晉雅琢磨著要不要說沒空。

鐘瑜曉又說，“你跟我合送這麽多東西，一聲謝謝都不要嗎？”

低下頭來，劉晉雅小聲嘟囔，“全是不要錢的，我無所謂。”

“那道歉呢？”

“……你什麽意思？”劉晉雅楞住。

鐘瑜曉輕笑，“我不是瞎子，看得出來你對祁蘇有意見。”

劉晉雅瞥了一眼悠然自若的鐘瑜曉，望向外頭黑壓壓的天色，忽的有些不想回到空落的家裏頭，一咬牙答應下來，“去就去，現在走？”

鐘瑜曉的車子一直停在地下車場，取了之後把兩箱柚子和包裝好的玩偶放到車上，直接往祁蘇家開十分方便。

東西拿的時候沈，往寬闊的後座一放顯得嬌小無比。劉晉雅看著不順眼，多嘴問了句，“要不要再買點什麽。”

趁著紅燈，鐘瑜曉打開前頭的手套箱，露出兩個紅艷艷的紅包。

劉晉雅驚了，“準備這麽充分？”

“之前約好了。”

“為什麽是兩份？”

“就算我自己去，也要給你的那一份。”鐘瑜曉瞥她一眼，“這叫人情世故。”

劉晉雅從未想過這麽長遠的事情，看著鐘瑜曉漠然的側臉，心裏很困惑，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太過絕對的處事原則，更是搞不明白鐘瑜曉冷傲的外表下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

鐘瑜曉居然會跟她說人情世故？

這樣高高在上的驕傲的人，不應該說些“以實力說話”“不要在意別人看法”的宣言嗎？

她納悶，鐘瑜曉沒有過多解釋，開著的車輛很快到了祁蘇家的小區裏。

“來啦。”祁蘇在樓下等著，看到她們急急想要上前。

旁邊的男人見狀，緊張兮兮地伸手攙扶，嘴裏說著，“慢點，路不平。”

“哪有這麽誇張。”

夫妻恩愛的場景，在劉晉雅和鐘瑜曉看來實在太刺目了。

“原來……”劉晉雅小聲嘀咕，“你覺得一個人做電燈泡太孤單才叫我來的？”

鐘瑜曉不忙答話，從後備箱裏取了一個大袋子塞到她手裏。

“不是，找個人提東西而已。”

劉晉雅提著袋子，看一身輕巧的鐘瑜曉已經走在前頭了，悶悶地嘟囔，“好的老板。”

恰好風過，鐘瑜曉聽著了，轉頭輕笑，“快點小秘書。”

劉晉雅被那一抹勾起的霸道總裁式邪笑驚著了，再看鐘瑜曉大步流星頗有範兒的背影，撇撇嘴跟上去。

她還真是小秘書。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一下錯字，順便改下6-10日更新一萬，2-5日還是有6000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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