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後，劉晉雅洗了澡躺在床上，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才有點睡意，她閉上眼睛就想起先前酒店那一通紅通通的菜，以及耳邊聽不明白的談話，猛地驚醒，爬起來拿筆記本和手機搜索記錄對比著看。

不知不覺，劉晉雅寫滿了一頁別人看來可能會覺得好笑的一系列名詞解釋，但是她實在對這一行太不熟悉了，遇著什麽都覺得新鮮要學，一個總結稿折騰個兩天不知疲倦。

這種事事費心的工作風格，她不知道好不好，只知道學到東西能讓自己心安，哪怕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知識。

放下筆，劉晉雅看了看時間，搖了搖頭：她怎麽吃個飯能有危機感？這種飯局不該是發呆充楞就過去的嗎。

說歸說，她又把這頁筆記瀏覽一遍，沒有倒頭就睡，起身地把筆記本放回包包裏，設定鬧鐘才舒舒服服躺下。

劃拉手機屏幕時，劉晉雅看到了剛進公司時給鐘瑜曉發的一條短信，特別傻，內容是自報姓名，為的是讓鐘瑜曉更方便地存一下號碼。祁蘇讓她這麽幹的時候，劉晉雅乖巧照做，填發件人當然直接選定通訊錄裏保存的鐘瑜曉手機號。

祁蘇用一種見鬼似的目光看著她，“你已經有經理的手機號了？”

“我把名片上的手機號存下來了。”

“不錯。”祁蘇拍拍她的肩膀，“做事細致。”

劉晉雅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應的，現在看著，信息界面空空落落只有她發過去的一條，跟不久前熱臉貼冷屁股的沖白糖水和送小米粥的場景相似，一下子想起了鐘瑜曉說過的話。

“就算你想拍馬屁，也得找準對象。”

劉晉雅揉揉眉心。

她找的很準，非常準。

已經開了頭，劉晉雅不介意再多討好一次，抿抿唇發去一條關懷的短信：“胃痛好點了嗎？”

她一時興起發過去的，態度隨意，沒指望鐘瑜曉會回覆，切出去調好鬧鐘。

不過十幾秒，手機忽的一震，上頭有條新來的信息。

“嗯，吃了粥。”

劉晉雅楞了楞，點開信息一看，確定是鐘瑜曉發來的信息，激動地秒回，“好的，早點休息！”

鐘瑜曉沒有回覆。

這才是慣有的風格吧……劉晉雅暗笑，確定自己沒發錯人了，打個哈欠，關機睡覺。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下樓買了一碗熱粥慢慢舀著吃，安慰一下下被應酬飯局油膩辛辣傷到的腸胃。吃粥比啃包子費時，她特意留出一大段時間，結果提前四十分鐘到了公司，第一次看到了大白天空落的辦公室。

劉晉雅伸手在包裏翻找自己辦公室鑰匙，正找得專註，眼前的門開了。

“早啊。”祁蘇微笑問好。

劉晉雅楞住，“早。”

祁蘇側身讓她進門，拿起噴壺搭理桌邊的小盆栽，“吃早餐了嗎？”

“吃了。”劉晉雅看著祁蘇，實在不理解這位掐點上班的同事是怎麽了，小心問，“今天有什麽事嗎？”

祁蘇搖頭，“沒有，我是昨晚沒睡好才來這麽早的。”

“沒睡好？”

“嗯，昨天吃的日料好像有問題，一大早開始反胃。”祁蘇撫了撫胸口，皺眉清嗓子，“現在還有點想吐，唉，就不該在外面亂吃東西的。”

怎麽她身邊的人胃都不好呢？

劉晉雅想到昨天鐘瑜曉蒼白的臉，關切一句，“還是很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祁蘇笑說，“你別緊張，我身體一向挺好的，肯定是日料店的問題。”

劉晉雅只能點頭了。

“對了，我整理了一下工作流程。”祁蘇翻出一個文件夾，“你看一看。”

雙手接過，劉晉雅仔細瞅了瞅，“跟你工作日記上的差不多。”

“助理嘛，主要是輔助經理工作，”祁蘇說，“這工作說難不難，真正辦起事來還是需要動點腦筋的，跟財務部的人工作對接，跟其他部門的溝通交流都要多註意。”

說得太模糊，劉晉雅似懂非懂點頭。

祁蘇拍拍她的肩膀，“其實沒有這麽覆雜，你記得財務辦公室進門右邊的一個大姐嗎？”

劉晉雅仔細回憶，“嗯，要黑苦蕎茶的，我跑了好多家店才買著。”

“哈哈哈，你這是什麽記法。”祁蘇被她逗樂，“不過這樣也方便，那位大姐的性格跟苦蕎茶一樣讓人覺得苦。”

印象中苦蕎茶大姐是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劉晉雅嚇了跳，“是嗎？”

“是啊，有時候她交上來的表出現問題了，經理讓我去轉達，她會叉著腰問我，你工作幾年我工作幾年，你什麽專業我什麽專業，什麽叫做經理的意思？她做過幾年？”

祁蘇叉著腰瞪著眼，模仿得惟妙惟肖。

“噗。”劉晉雅下意識彎起嘴角笑出聲，“真的會這樣嗎？”

“會啊，經理年輕，空降當了領導，有些老會計不服氣根本不配合工作。”

劉晉雅皺眉，“那怎麽辦？”

“真不聽話的，已經換掉了，”祁蘇聳肩攤手，“會做賬的會計滿大街都是，就像經理說的，她不是不會做，是不需要做，何必看一個不聽話的下屬的臉色。”

“他們現在還是這樣嗎？”劉晉雅有些不明白。

祁蘇嘆氣，“已經好多了，偶爾倚老賣老發發脾氣，不敢對經理，就對著新人或者我們了。”

劉晉雅聽懂了，“我們就是夾在中間的。”

“對。”

劉晉雅以前實習當助理同樣受過一些氣，早在投簡歷時已經想得通透，聽到祁蘇的話依然是心態平和，“沒關系，我忍一忍讓一讓，吵不起來的。”

“我看得出來，你脾氣很好，”祁蘇善意提醒，“但是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不要怕得罪人。”

劉晉雅板臉嚴肅答，“嗯，我只怕得罪領導。”

“哈哈哈，我覺得經理很看好你啊，特意指定你來面試。”

提起那些過往，劉晉雅有些臉紅——她自己心裏清楚，鐘瑜曉指定她來面試，並不是看好，僅僅是出於好奇罷了。

“是嗎。”她尷尬一笑，“可能看我老實吧。”

祁蘇跟著笑，沒再說下去，跟她繼續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劉晉雅拿著小本本各種記，祁蘇起初沒在意，無意間看到她寫的一頁飯局筆記，楞了楞，“你對融資感興趣？”

“呃。”劉晉雅如同被學霸看到筆記的學渣一樣窘迫，“昨天聽到就了解了一下。”

“好學是好事。”祁蘇說著，從抽屜裏拿出另外兩本筆記本遞給她。

劉晉雅楞住。

“我跟在經理身邊這麽久，接觸過一點。”祁蘇說，“你不嫌棄的話可以看一看。”

“可以嗎？”劉晉雅看著兩本厚實的筆記本，翻了兩頁，瞧見詳細縝密的記錄，很多關於本公司的情況不是找教科書去找經驗貼能夠替代的。

像是看到感興趣的書目介紹一般期待，她恨不得馬上好好看一遍，把從中學到的東西抄下來記下來。

祁蘇看她眼睛直勾勾的，成就感十足，直接說，“嗯！不用還我了。”

“這怎麽好意思，我可以盡快看完，能還給你的。”劉晉雅嚇了一跳。

“反正我用不著了。”祁蘇一提到老公，馬上是小女兒嬌態，比了比手上的戒指，“對吧？”

自己的婚姻不順利，劉晉雅對於其他人的幸福是真心實意的羨慕與祝福，“對~”

她們正說著笑，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祁蘇暗罵一句“不會吧”，奔過去打開門，正迎上鐘瑜曉面無表情的臉。

“早。”鐘瑜曉看到她們，彎了彎唇角，勾出一個不熱絡也不冷漠的笑容。

平日裏哪有這麽好的待遇，祁蘇沒感到來自上司的溫暖，以為是什麽不祥之兆，看得一抖，急急說，“早，我這就拿鑰匙開門。”說罷，祁蘇一轉身奔向桌子。

劉晉雅見狀不傻站著，借著自己離桌子比較近的優勢，幫忙拿起了桌面上的鑰匙遞過去。

鐘瑜曉追隨著忙活的祁蘇的目光，就這麽飄到了劉晉雅身上。

“經理早。”被祁蘇帶得緊張起來，劉晉雅端起一個笑，忍不住挺直腰桿乖順站著，宛如在等待命令的小兵。

鐘瑜曉盯著她片刻，倒真的下了一道命令。

“你搜我的手機號，加我微信。”

“……”劉晉雅楞住，趕緊答應，“好的。”

鐘瑜曉又說了一句，“我不習慣用短信。”

“哦……”

交代完了，祁蘇打理辦公室也告一段落，鐘瑜曉走了過去，側臉被走廊打下來的光照出一個柔美的剪影。

比昨天蒼白滴汗的模樣漂亮多了。

劉晉雅這麽一想，忽而反應過來。

剛才鐘瑜曉叫她加微信，是在解釋昨晚為什麽沒有回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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