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雅為了改稿子忍了太久，仗著公司大門禁閉四下無人，沒關辦公室的門就去了洗手間。她覺得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搞定之後拖著疲累的步伐往回走，一瞥財務部方向。

燈光更亮了。

她心裏一咯噔，急急奔過去。

“咦，你回來啦。”祁蘇坐在位置上笑瞇瞇跟她打招呼。

劉晉雅松了口氣，指一指走廊燈，“這是你開的啊？”

“不是，經理開的。”

劉晉雅懵了，這才註意到經理辦公室的門縫裏透著亮光，壓低聲音問，“她知道我沒有關門啦？”

“你怕什麽？”祁蘇失笑，“這個辦公室裏，最值錢的公司財物是櫃子裏的資料，全都牢牢鎖上了，個人財物嘛……你不是拿了手機去嗎？”

劉晉雅順著祁蘇的目光低頭瞧自己口袋裏鼓起的一塊，低頭不語。

是啊，就是因為她拿了手機去，才在折回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晚回幾分鐘，好巧不巧撞上了鐘瑜曉提前散會，鐘瑜曉看到半掩的辦公室門，不定在暗地鄙夷她粗心呢。

“唉。”她無力坐回了位置上，眸光轉回桌面上位置不大對的總結稿又驚著了，“她看到我重寫總結稿了？”

祁蘇點頭，“是啊。”

劉晉雅連嘆息都沒有力氣了，“她肯定覺得我又粗心又笨，一件事情整個半天沒理清楚。”

“不是啊。”祁蘇說，“我看了看，你改得很好。”

“……啊？”劉晉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祁蘇一改之前的敷衍態度，走到她的桌前，翻頁跟她說著註意點。劉晉雅一點點聽著，發現祁蘇說的話極其難得地跟自己改了這麽久以來的發現與經驗相合，不用記下便一清二楚。

她的點頭帶上了對努力的肯定，眉眼含笑。

“做的不錯。”祁蘇用了誇獎作尾，“你之前一點都不擅長寫公文。”

劉晉雅低頭，“我有幾年沒工作，生疏了。”

“沒事，這樣已經差不多了。”祁蘇說，“你這種精神很好，要是換了心浮氣躁的小姑娘，肯定會去搜網上的素材，覆制粘貼替換數字就完了。”

劉晉雅笑了，“我是老實人，不幹這事，而且我覺得你寫的風格跟經理說話的語氣相近，要在網上找到一篇符合的，可能比自己寫還要難。”

“嗯？風格？”祁蘇挑眉。

劉晉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小聲說出自己的看法，“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

“恭喜你，你找到了不被罵的訣竅。”祁蘇感慨，“我以前寫過一個發言稿，被經理說怎麽這麽拗口，我說不會啊，還硬著頭皮自己念了一遍。”

“後來呢？”

“經理這麽說的。”祁蘇板起臉，“開會你來說吧。”

“噗。”劉晉雅忍俊不禁。

祁蘇跟著一起彎嘴角，看了一眼門口，小心走過去闔上，認真同她說，“這兩天我太忙，沒有跟你做交接工作，真是對不起了。”

“沒關系啊。”劉晉雅說，“我要學的這麽多，先解決自己能弄明白的部分，等你不忙了再請教你。”

她的聲線溫柔，說起話來更是溫聲細語，好在平易近人，壞在容易被忽略。離婚前在家裏時，壞處顯然大於好處，徐榮元覺得她的聲音在耳邊嗡嗡嗡又沒個重點特別煩人，到了公司，她這樣的人說話反而很討人喜歡，溫和裏帶著幾分真誠，沒有彎彎曲曲的心思，想什麽就說什麽。

祁蘇靜靜聽完，不知不覺被她的聲音繞進去，說了真心話，“我一開始以為經理請你是鬧著玩的，肯定要換人的，所以才……”

劉晉雅嚴肅臉，“沒事，我也覺得她該換人的。”

“是嗎？”祁蘇樂了，“現在我改觀了，你呢？”

“保留態度。”

“放心，你用這樣認真的態度對待工作，一定可以的。”祁蘇笑了笑，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厚厚的頁腳磨損的筆記本，“這是我以前的工作日記，你抽空看一下，明天開始我問一問經理辦事可否帶上你，事情總是手把手教最快。”

劉晉雅沒想到改個微不足道的總結稿能收獲這麽多，真心實意答，“謝謝！”

“我應該做的。”外頭的天暗了下來，辦公室裏明亮寧靜，祁蘇看著劉晉雅捧著工作日記格外真實，生了不少好感，加上年齡相近，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反正我以後也用不著啦。偷偷告訴你，我這次辭職，是打算結婚當全職太太。”

劉晉雅的表情僵住了。

“他不願意我這麽辛苦，我希望多一點時間陪他。”祁蘇的笑裏帶著甜蜜的滋味，即使面對著陌生的劉晉雅，也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喜悅。

聽到全職太太的一瞬，劉晉雅不免想到了不久前的生活，微微的難受不聽話地冒了出來，怕祁蘇看出些什麽，保持嘴角上揚的笑容，“恭喜你。”

“謝謝。”祁蘇沈浸在幻想未來的幸福中，並沒有看出她的勉強，“你放心，我會做好交接工作再走的。以後我不在，你遇到什麽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我這人很靠得住，售前售後都有保證。”

劉晉雅稍稍心安，對上祁蘇無名指上的戒指，有一瞬的楞神。

“好看嗎？”祁蘇大方比給她看。

劉晉雅不吝嗇地誇獎道，“好看。”

“其實我比較喜歡經理的那一款。”祁蘇說，“婚禮的開銷太大，只能放棄了。”

鐘瑜曉的戒指啊……

劉晉雅難免想到了與她同款的那一個，略感苦澀，“是嗎？”

“嗯，不過我不喜歡她的戴法。”祁蘇聳聳肩，“竟然把對戒當尾戒戴。”

劉晉雅懵了。

記憶裏的畫面重現，她皺著眉努力回憶那一天在抓奸的餐廳看到的畫面。

鐘瑜曉握著杯腳，纖細的指尖上閃爍著一點盈盈的光芒，而拿點光芒的位置是……小指。

劉晉雅猛地瞪大眼睛。

“怎麽啦？”祁蘇輕聲問。

劉晉雅搖頭，“沒什麽。”

可是內心的波濤洶湧，又不是那麽容易平息的。

同款戒指，她也有，在徐榮元買回來之後試著戴過一次，發現指圈偏大，當時覺得丈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已經一陣好氣，所以看到鐘瑜曉戴著的時候算得上是舊仇加新恨，生氣得失去理智，以至於沒註意到鐘瑜曉戴在小指上。

如今細細再想……

劉晉雅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會不會是徐榮元送反了，鐘瑜曉拿到的戒指是她的尺寸，戴不上無名指，無奈轉到小指上頭當尾戒去？

她不禁越想越深了——收到不合適的戒指尚會憤怒丈夫不重視自己了，鐘瑜曉竟然沒有一點懷疑，淡定地戴到小指上？

鐘瑜曉……真的對徐榮元已婚一點察覺也無嗎？她呆在家裏頭，接觸的人是徐榮元串通好的，鐘瑜曉在外面，能夠見面打聽的人這麽多，是無暇細想，還是刻意忽略了？

明明是過去的事情，劉晉雅卻耿耿於懷，想得入神。

叮鈴鈴。

一陣電話響聲打破了她的思路。

“嗯……好……”祁蘇接起來細細聽著，放下話筒後轉頭對她說，“經理有應酬，讓你陪著去。”

——

這次應酬，鐘瑜曉給祁蘇放假，只讓劉晉雅一個人陪著去，自己開車，往一家叫做平景閣的酒店走。

一路上，鐘瑜曉不說話，沈默握著方向盤，極少把目光往劉晉雅的方向瞥，劉晉雅還在琢磨著戒指的事情，努力說服內心把這個並不重要的小細節放下，卻又覺得不知道答案渾身難受，逮著空便偷偷看鐘瑜曉。

“有事？”鐘瑜曉冷不丁地問。

等會兒有飯局，劉晉雅覺得不好說私事，扯了另一個理由，“為什麽不讓祁蘇一起來？”

“她不能喝酒。”

劉晉雅皺眉，“如果我也不能喝呢？”

“你能。”鐘瑜曉說得很肯定。

“你怎麽知道？”

“那天你的身上有酒氣。”鐘瑜曉勾起唇角，“喝酒壯膽？”

“……去餐廳總要點些什麽。”劉晉雅自然知道鐘瑜曉說的是哪一天，掰出個理由，心裏的“戒指問題”差點不聽話蹦出來了，轉眸去瞧外頭的街景轉移註意。

鐘瑜曉淡淡道，“等會你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

“你呢？”

“我開車，不方便喝酒。”

原來打著這個主意。

劉晉雅點點頭表示明白，目光不自覺地在鐘瑜曉的手上打著轉。

“看什麽？”鐘瑜曉沒有漏掉她的探看。

平時是個悶葫蘆，劉晉雅到了關鍵時候卻是能說上幾句應急的話，咬咬唇一句謊話就出來了，“我記得你是紅色指甲油。”

“磕掉了。”鐘瑜曉說著，緩下車速拐彎進了右邊一條道。

劉晉雅一望，瞧見了酒店的霓虹燈招牌，知道地方到了，“噢，可惜了。”

“打徐榮元的時候磕掉的。”鐘瑜曉停好車卻主動多說了句，笑著瞥她的關門的手，眼裏滿是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的手常用來扶人，大概體會不到了。”

“……”劉晉雅楞了一楞，抓奸當日的憋屈又浮現上來了。

她咬了咬牙，決定等會兒不管需不需要飲酒，一定要喝上兩杯。

消愁。

作者有話要說： 作死上癮的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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