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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皇子殷生、蒹葭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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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月。

魏蜀兩軍在渭水一線已經對峙了足足一月。

魏軍大營之中,眾將接到主帥的傳喚,紛紛來到了大營,等候主帥的指令。

司馬懿環視帳內,看到張郃、郭淮、賈詡等人都在,這才開口說道:“既然諸君都到齊了,有一件事情,本帥還需與諸位一塊定奪。”

眾人默然,側耳準備仔細聆聽。

“今日辰時,本帥接到探報,蜀軍已然糧草不足,準備撤軍,本帥想要趁著蜀軍撤退之際,派遣一軍前去追擊,不知哪位將軍願意前往?”

帳中所有人都曾見識過蜀軍的戰力,因此此刻竟無人敢站出來。

“大將軍容稟。”這時,張郃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兵法有雲:‘圍師必闕,歸師勿遏’,蜀軍一向進退有據,此次又僅僅只是糧盡而退,並非是戰敗退軍,只怕此時追擊,難以取得戰果。所以末將不讚同阻擋蜀軍撤退。”

“本帥自有主張,將軍勿覆多言!”司馬懿厲聲喝道:“吾意已決,張郃將軍聽令!”

“末將在!”張郃此刻雖然心有不忿,但奈何軍中以主帥為尊,張郃只能聽令。

“本帥命你率軍兩千,前去追擊蜀軍,不得有誤!”

張郃擡頭,怔怔的望了一眼司馬懿。

兩千兵馬,讓自己去追擊強悍而訓練有素的蜀軍,看來司馬懿是要讓自己去送死啊!

可是自己又能奈司馬何?

一切,聽天由命吧……

張郃嘆了一口氣,躬身說了個“諾”字,便大踏步朝著營門外走去了。

司馬懿望著張郃消失在營門處的魁梧身影,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張郃,你休要怪老夫,要怪就怪你自己,那麽的自命不凡,不將我司馬家放在眼裏,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麽……哼!

“全軍聽令,全速前進,追擊蜀軍!”張郃率領著兩千輕騎,在秦嶺山道上疾馳著,他雖然並不讚同司馬懿的命令,但自己作為大魏上將,明白軍令如山這個道理,如果連自己不嚴格去執行軍令的話,那以後還如何服眾呢?

“且慢!”張郃望了望四周地形,突然萌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問了問身旁的隨軍向導:“此處,是何地?”

“啟稟將軍,此處名叫木門道,因其形狀酷似木門,因而得名。”

“木門道……”張郃警惕的望了望兩側山峰,他覺得此處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不太正常。

“全軍聽令,後撤五裏,立刻退出此山道!”張郃說著便撥轉馬頭,超後方退去。

魏軍主營中,所有大將全都提心吊膽的等待著張郃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打完這一仗,他們就可以班師回朝了,只希望張郃能夠贏回一陣,這樣他們也好在陛下面前交代。不過司馬懿卻不怎麽擔心,只要好好安撫策應諸葛亮叛亂的鮮卑大人軻比能,再加上自己此次並未讓諸葛亮占據大魏寸土,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將功折罪,不會受到責罰。

“報!”

所有人聽到營門外的呼喊,都不由自主的朝著營門偏頭看去,只見一名滿身傷痕的斥候沖進大帳,伏地一邊慟哭,並一邊回稟著戰況:“張郃將軍他……在木門道……遭到蜀軍伏擊,傷重……不治身亡了……”

“啊!”賈詡等人皆驚呼一聲,不敢相信那斥候所說,要知道張郃可是封了侯的上將,沒想到就這麽薨逝了。

就在所有人驚愕嘆息的時候,主帥司馬懿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七月乙酉,魏國宮廷之內,一片喜氣洋洋。

由於皇子曹殷出生,皇帝十分欣喜,不但下令大赦天下,而且還在宮中舉行了一場宴會,以作慶賀。

式乾殿內,歌舞升平。

太樂丞率領著樂師們,依次演奏著大魏新創的樂歌,先是《楚之平》、《戰滎陽》、《獲呂布》,再到《克官渡》、《舊邦》、《定武功》[註1],這富麗輝煌的黃鐘大呂,襯的整個洛陽宮更加喜氣洋溢。

由於皇帝歡喜非常,因此就連文學侍從、散騎侍郎等外戚公子都被邀請前來參加這場皇族家宴。

皇帝曹叡與懷抱皇子殷的毛皇後並席面南而坐。其餘皇室外戚公子們都隨意散座在階下席上。

“陛下,臣妾素聞諸位侍郎公子皆是才華橫溢之人,既然今日大家都出席在列,何不讓他們為皇兒填詩作賦,以助宴飲之樂?”毛皇後朝著曹叡頷首行禮,微笑著說道。

“皇後所言極是,哈哈哈……”曹叡心情大好,朝著階下眾位文學侍從說道:“今日乃是皇兒滿月之喜宴,在座諸位皆是飽學之士,不妨就在次為皇兒吟詩作賦,以助宴興,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臣等,謹遵陛下旨意。”階下,夏侯玄、曹肇,以及皇後之弟毛曾等人皆躬身答道。

“好,來人,備筆墨。”

在皇帝一旁隨侍的內侍唱了個“諾”,便去準備了,不多時,階下幾人面前都擺好了文房四寶。

夏侯玄與長平侯曹肇一向才思敏捷,因此提筆便開始揮毫寫作,而毛皇後的弟弟毛曾,只是憑著姐姐的地位權勢,這才得以擔任天子郎官,實際上卻才疏學淺,文不得武亦不得。

不多時,曹叡見階下眾人都已投筆,點了點頭,他望了望席間的夏侯玄,看來是想讓夏侯玄先行獻上詩賦,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夏侯玄乃宗室以及皇室姻親公子中,才情最好、名聲最高之人。

“太初,不妨將你的詩作,為皇兒吟誦一番,如何?”

“微臣為皇子殷作下《皇胤賦》一篇,在此拋磚引玉,還請諸位切莫取笑。”夏侯玄說著,便起身離席,踱步誦道:“覽二儀之上體,本人倫之大紀。道莫崇於後辟,統莫大於承祀。伊皇衢之光赫,享乾坤之元祉,在太和之五載,肇皇胤之盛始。”

夏侯玄誦完一段,席間眾人皆流露出了欽佩之色。

“時惟孟秋,和氣淑清。良辰既啟,皇子誕生,爾乃發愷悌之明詔,振湛恩之豐沛。殊惠洽乎黎民,崇施暢於無外。爵群兆以布德,赦殊死以示仁。黔首詠而齊樂,願皇祚之日新。”

夏侯玄吟誦完以後,席間眾人皆拊掌以示讚賞,曹叡也十分滿意,舉起酒壺親自走下殿階,為夏侯玄添了一樽酒,並說道:“希望殷兒,便如太初方才賦中所言一般,平安祥樂,永世無災,來,幹!”

“多謝陛下,陛下請。”夏侯玄舉起皇帝親賜的禦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皆以微醉,此時毛皇後扯了扯曹叡的衣袖,曹叡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太初,皇後之弟為人勤勉好學,一向又對你頗為敬仰,想與你結交為友,今日你二人不妨同席暢飲,他日相見,便是知己摯友了,不知你意下如何?”曹叡此刻心情愉悅,笑著對夏侯玄說道。

所有人,包括夏侯玄自己都明白,皇帝這樣做,無非是想要借此機會擡高那毛曾的名氣而已。

“毛侍郎如此擡舉,微臣可擔當不起,再說微臣不過一外姓之臣,怎比得毛侍郎皇親國戚的尊貴身份,今日同席無妨,只是這交友,諒太初不敢高攀。”夏侯玄話一說完,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曹叡本來心情大好,聽了夏侯玄這話,登時大怒。這分明就是看不起毛曾之意!

毛曾此刻已經坐在夏侯玄的身畔了,聽了對方這話,毛曾臉色通紅,既羞且怒,他心想:你夏侯玄是才高八鬥,可是居然連陛下與皇後的面子都不給,看你待會如何收場!

夏侯玄自然明白自己這樣做會惹怒曹叡,可是自己一向不濫交朋友,在他看來,這是他的原則,即便是皇帝也無法強迫自己。

曹叡怕掃了宴飲之興,不想在席間發火,他擺了擺手道:“朕看大家這會都醉了,不如散了吧!”

“諾。”眾人陸陸續續也都離席而去。

“夏侯玄。”曹叡見旁人都走遠了,這才叫了夏侯玄一聲。

“陛下有何吩咐。”

“羽林監一職一向有所有缺,從明日起,你便去任職羽林監吧。”曹叡冷冷的說完以後,便轉身而去。

“謝陛下恩典。”夏侯玄明白,宮城防衛一向有禁軍武衛營、中壘營等負責,這羽林監雖名為羽林軍統領,可是實際上如同虛設,毫無作用,看來陛下是借此機會,來懲罰自己啊。

夏侯玄苦笑了一下,從冰冷的石階上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讓夏侯玄與曹叡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日宮中宴會之後,夏侯玄與毛曾同席而坐的事情便傳遍了洛陽城,坊間之人還給這件事情起了個文雅之名,叫做“蒹葭倚玉樹”。意思便是那毛曾如同蘆葦,卻還想要依靠夏侯玄這株玉樹揚名立萬。而這件事情也被傳為坊間趣事,一直流傳到了後世。

【註1】:魏臣繆襲根據漢代太樂所改的曹魏太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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