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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最後的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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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之中, 已滿是魔族大軍, 他們將搜刮而來的九州門派珍寶還有不願降服的眾人生魂堆在祭臺之上, 供魔君享用。

生魂被束在祭壇中,數以千計的魂魄在囚籠中哀鳴,被魔氣一點一點啃噬,痛不欲生。

這本就昏暗的魔域充斥著哀嚎, 卻聽得魔族興奮不已。

突然魔域外的防禦墻被瞬間摧毀,一道道靈凈之氣沖刷著魔域大門, 震得深淵顫動。

白無名擡頭看去,已然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靈力。

本該堅固的防禦,卻在一點一點碎裂。

夜幽冥也很快趕到, 只是冷瞥一眼就道,“他們進來也是個死字。”

白無名說道, “四百年前他們都不敢貿然進攻魔域,如今卻敢來, 恐怕這件事並不簡單。”

夜幽冥低眉一想,突然明白了什麽, 惡聲, “度雲劫!”

白無名聽他這樣咬牙提及這個名字,這才發現這魔域中好似已經沒有了度雲劫的氣息。

可魔君的手上, 有他的亡魂之氣。

白無名心頭咯噔一震,難道……魔君殺了度雲劫?

為何?

沈思間,魔域防禦轟然崩塌,無數修真者湧入, 直接沖破了重重迷宮屏障,直逼大殿。

夜幽冥看去,為首的正是無憂子。

&&&&&

“師父。”

被困在天壇中的阿璃也察覺到了師父的氣息,還有夾雜在這魔氣中的那一股特殊的邪氣,除了不聽還能有誰?

她站起身來往晦暗天穹看去,隱約可見在沖撞天壇的靈氣。

但阿璃出不去。

她既出不去,也融合不了體內的各種法寶。

阿璃只覺沮喪。

只是能抗衡魔,不被魔心吞噬有什麽用。

無法利用它們,那師父他們的處境就很危險。

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可如果九州不趁著夜幽冥虛弱的時候進攻魔域,只怕等夜幽冥完全恢覆元氣,九州會死更多的人。

他們別無選擇。

阿璃卻無選擇可選。

她焦急地再次召集體內的法寶,恨不得跪在它們面前問問它們到底要怎麽樣才肯融合,為她所用。

要她的命嗎?給你們啊。

要她的元神嗎?那也給你們啊。

但它們無一回應。

阿璃幾乎耗盡心血,越發沮喪挫敗。

她聽著外面兵器碰撞的聲音,聽著兩軍交戰的哀鳴,逐漸焦慮絕望。

阿璃癱坐在地,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中。

“別哭鼻子,師父在你身後呢,站起來繼續走。”

“你喊救命的時候,師叔會來救你,所以不必一人忍耐。”

“你有危險時,我會護著你。”

“阿璃,我會變得很強大,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阿璃聽見了天壇外面的喧囂聲,利刃相撞的聲音刺入耳中,她卻出不去,無能為力。

師祖和師父寄予的厚望,她辜負了。

她做不到把它們融合成神兵利器,殺了夜幽冥。

她保護不了九州生靈。

阿璃覺得肩頭的擔子重得遠超她的想象。

想來她也不過是個元嬰,雖說天賦異稟,修為遠勝同期,但是這大概也是因為她有魔魂,還是來自魔界之主的一縷魂。

她的命,她的天賦,都是來自魔。

那她是什麽?

阿璃忽然有了深深的挫敗感。

沒有了魔,那她就什麽都不是了對嗎?

救不了她要救的人,保護不了她要保護的東西。

她什麽都不是。

她的一切都是夜幽冥給自己的。

她是誰?

阿璃埋首在膝頭上,久久沈默。

耳邊皆是外面喧囂,她在的這個角落似乎很安靜。

可以讓她置身事外。

但她不想。

阿璃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裳,太過用力,拳頭都變得蒼白。

“阿璃。”暗處,有人在叫阿璃的名字。

可阿璃卻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璃。”

那人又叫一聲,阿璃錯愕。

“師祖?”

聲音像極了那已經隕落的師祖。

她驀地從膝蓋上擡起頭來,果真看見了一個威儀老者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問月門的師祖。

阿璃怔神,“師祖……真是你?”

老者神態怡然,眉目溫和似只是一個普通的長者。

只是師祖身上已經沒有生魂的氣息。

如師父所說,師祖已經隕落了。

白眉微微笑道,“一別多年,當年的小阿璃已經長大了。”

阿璃失落地搖搖頭,“還是跟當年一樣弱,我融合不了它們……”她萬分沮喪地說道,“師祖,為什麽我融合不了它們?我用盡了辦法,可都做不到。”

“阿璃,你因何要融合它們?”

“想除魔。”

“除魔是為了什麽?”

“拯救蒼生。”

“那你可想過它們願不願意?”

阿璃一頓,“它們?”

息壤?法器?降魔石?她的血魂?

白眉目光輕柔,“阿璃,人為什麽要活著?”

阿璃微頓,不知師祖為什麽問這個。

白眉看著阿璃,溫聲,“你既答不出來,那你想想,人為何不輕易去死?”

阿璃困惑,“為何……不死?”

“既然想不明白為何而活,那為何不想想你怎會還活著,不願去死?”

“我……”

“人生是不是很無趣?”

阿璃點點頭。

“師祖也覺得。”白眉微微笑道,“可是你喝過一盞茶,就知道了茶水的清香,吃過一塊點心,就知道了它的清甜。有了你記掛的人,就知道了何為愛。阿璃,人生本就沒有意義,但是在為人的過程中,它們會在你的路上成花綻放,那就是人活著的意義了。”

阿璃眉眼低垂,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活著,過著這沒有意義的生活,無非就是修仙成仙,可成了仙之後呢?

她沒有想明白活著的意義。

但她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不能去死。

她的路途還有很多花,她是賞花人,如果她死了,花也會跟著枯萎,跟著她的隕落一起消失不見。

“它們也一樣,它們也想多品一杯茶,一壺酒,沒有人會願意無緣無故為了別人去死。”白眉溫聲說道,“你一心想著壓制它們,可你忘了,它們也是活物,它們也有眷戀的東西。”

阿璃心弦微動,忽然明白了什麽,“它們也是九州蒼生,對嗎?”

它們也應該被人愛著,被人所尊重。誰生下來都不是一個單純的物品,為人利用而生。

無論是法器也好,息壤也罷,它們都有自己的命。

法器傲嬌又慫,息壤迷糊貪玩,那降魔石安靜如同閨閣裏的姑娘,它們都是活物。

不是為了被利用而降生在九州之中的物件。

它們也想走更遠的路,賞更多的花。

她一心想要救的人,在它們心中卻根本不重要。

她將它們的命,當做了使命。

它們或許從來都沒有要拯救蒼生的心思。

倔強的靈物,不願為了一個人的欲望而舍棄自己的命。

“我想借助你們的力量,跟我一起去拯救九州。守護我愛的九州,你們所看見的九州。”阿璃低聲輕吟,仿佛看見了它們幻化成形,就站在她的面前,“山川河流,一草一木,我都想好好守護。但我不夠強大,你們能不能幫幫我?”

眼前已是她走過的九州大地,所見的九州之景。

她想讓它們也看看,這九州有多美。

高山河流,滿眼的綠林環繞,郁郁蔥蔥,大樹挺拔遒勁,山路曲折蜿蜒。

既見石崖陡峭淩厲,又見山石嶙峋。

藏匿在林中的瀑布砸著悅耳聲響,從九天流瀉。

又見廣闊深海,如蔚藍天穹,煙波浩瀚。

有魚躍海面,追逐嬉鬧。

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所見的每一朵花,一棵青青綠草,都清晰地烙在了腦海中。

阿璃這才發現,原來九州這樣美好。

不似那魔域深淵,不見天日,連吸入的氣都是渾濁的。

這樣美好的九州,她不忍心它變成第二個魔域。

為何要毀了它?

為何魔族不能學那妖獸,留在自己的領地上,各自為安?

阿璃看見的越多,就越覺痛心。

她想要保護九州。

留住這日光明媚的大地之景。

哪怕是讓她去死,她也不怕。

恍惚間,阿璃又聽見了笑聲。

她往前看去,已置身在集市中。

人們的笑聲悅耳,一張張鮮活的臉落入阿璃眼中,既無憂,又無慮。

阿璃想告訴它們。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這些人的笑聲,還有這九州之景。

一旦沒了,那就真的消失了。

她想降魔。

守衛這九州生靈。

和它們一齊。

身體似有熱血湧動,在體內四處游走滾動,滲入每一根指節,每一寸血肉。

那原先散落在身體裏的生魂,漸漸與它融為一體。

此刻,息壤已不是息壤,法器也非法器,它們都在血魂的召喚下,結合為一體。

不再爭鬥,不再排斥。

就連降魔劍,也褪去一身鐵銹,落入她的手中,煥然一新,變成了威懾天地的降魔之劍。

它們見過了山川河流的美,也跟阿璃一樣,喜歡這九州萬物。待來年春回大地,它們也想跟阿璃一起,再次看見那郁郁蔥蔥,花開滿地的九州。

它們願意跟阿璃一起,守衛它們所愛的天地。

&&&&&

魔域之中,仍在鏖戰。

到處都是死去的生靈,滿鋪魔域。

死去的已死去,活著的還在惡戰。

沒有人退步,即便在異界中倍感壓力,連呼吸都很困難,但他們沒有離開。

與其讓魔族將九州當做戰場,不如就在這裏決一死戰。

但戰況遠比他們想象中要殘酷。

夜幽冥雖然並沒有恢覆十成修為,但是根本沒有讓他們有喘息的機會,本就是在魔域,即便他們奇襲,可鎮定下來的魔族在魔君的指揮下,很快將局勢扭轉。

眾人幾乎都已負傷,魔氣愈盛,將這裏變成了一個恐怖令人窒息的深淵。

只是後面仍不斷有真人趕來,毅然決然趕赴魔域中,與魔抗衡。

就連一些小門派,也聞訊前來。

不聽看見了伏城和韓胖子,明明是那樣討厭問月門的人,但此刻也與他們一起並肩作戰。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問月門的祖師爺當年不拆穿桃花殿祖師爺的謊言,任由他們以謊言來支撐門面了。

謊言不過是小事。

只要心有善念,就不必趕盡殺絕。

援兵不斷,與兇猛狡猾的魔族交戰落敗的局勢也開始扭轉。

“夜幽冥——”

一股強大的威壓突然撕裂魔域,明明破開了百萬魔軍的陣法,可卻並非靈氣,煞氣沖天,逼得一瞬心裏騰起希望的九州眾人又瞬間驚懼,以為又出來個魔物。

唯有不聽察覺到了阿璃的氣息。

他往那無盡邪氣看去,沒有看見阿璃,但是他知道是阿璃。

“阿璃回來了。”不聽身受重傷,可眼裏滿是星光,阿璃沒有事,甚至比起以前來,要更加強大。

眾人聽見來者是阿璃,皆是一驚。

他們只知那是問月門無憂子的唯一弟子阿璃,卻不知那個阿璃,早就是魔,早就化魔。

否則心底又得一涼。

夜幽冥沒想到阿璃竟能從他的封印中出來,頓時有些驚詫。

而且此刻朝他撲來的阿璃身上魔氣明顯不同剛才,讓人心頭震懾。

他擡手便攔,可阿璃的速度之快在他擡手之際,已到面前。

夜幽冥愕然。

看見了一張少女平靜的面龐,眉眼如深淵寧靜,足有萬丈之深,仿佛在剎那就能將他吸入這泥潭中,將他死死困住,永世無法再逃離。

夜幽冥竟覺心悸,往後退身,“你是誰?”

少女沒有答話。

只是眸光依舊靜如湖水。

這種安靜讓擅於操控人心的夜幽冥分外不安。

他知道自己無法再擾亂對方的心緒。

這意味著無法再操控對方。

可阿璃的力量,深不可測。

阿璃緩聲開口,“夜幽冥,我殺不了你,但我可以跟你一起封印。從今往後,魔域和九州,都不再有你的魂魄,任你作惡逍遙。”

夜幽冥輕蔑一笑,“你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竟願意封印自己?你太愚蠢了。”

他發現對方沒有辯駁。

眸光依舊平靜。

似乎無論他說什麽,對方都已經心如止水,再激不起她心中的一絲貪念。

夜幽冥已經感覺到了對方施加的壓力。

明明兩人氣息一樣,可是對方卻給了他巨大的壓迫感。

讓人窒息。

阿璃低聲輕念,鳴聲悠悠,如針刺入耳。

夜幽冥不由擰起眉頭。

他伸手要去捉阿璃,手指還未觸碰已覺灼燒,似面前架起了一堵墻,根本無法靠近。

夜幽冥沒有收手,指尖已經有了燒焦的味道。

底下的人根本看不清上面的黑氣,只是兩個強者之間的較量也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插手的。

兩軍仍在交戰。

不聽想上去找阿璃,片刻白無名已經攔住他的去路。

對阿璃和夜幽冥而言。

魔域似乎都已靜止。

夜幽冥的手已經探過那層層咒術,點在了阿璃的眉心上。

可剛觸及,本就被燒灼的手瞬間化作木炭,哢嚓哢嚓地碎成了粉末。

夜幽冥頓覺羞丨辱,朝阿璃逼近。

百倍邪氣侵襲而來,阿璃不由往後退步。

她擰眉盯著對方,繼續念咒。

夜幽冥發現她的氣息在改變,幾股強大的氣息在她的身邊交織,每一股力量都可以逆天而為,但此刻卻糾纏在了一起。

是令人更加不適的力量。

讓他想起了當年被打得魂飛魄散時的壓迫感。

夜幽冥終於肯定阿璃沒有在說謊,她真的想舍棄自己的魂魄,放棄自己的自由,和他一起封印,甚至是同歸於盡!

“你瘋了,你瘋了!!!”夜幽冥嘶聲,“你是魔!為何要為他們做到這種地步!!!”

阿璃聲調平淡緩慢,“你不會懂的。”

他如果懂,就不會想要覆滅九州,殺盡蒼生。

他不會懂。

哪怕他明白一點,阿璃也不會下定決心跟他同歸於盡,永世封印。

阿璃體內的息壤、法器、降魔石已經完全交織在了一起。

它們跟著阿璃一起,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封印這要毀滅九州的魔。

它們如阿璃一樣,喜歡那明媚九州。

守護它!只待來年春景,春暖花開。

感覺到了莫大威脅的夜幽冥急忙退步要逃,但阿璃已經出手。

萬道光芒刺穿陰暗魔域,無數的魔軍嘶聲慘叫,不知為何會被這魔氣所凈化。

它們哀鳴著消失在魔域之中,再不能為惡。

她大聲道,“師父你們走!”

她在釋放身體裏的力量,她要毀了夜幽冥,連帶這魔域也一起毀了。

阿璃要和它們同歸於盡。

就如當年她被度師叔欺騙去取息壤時所想的那樣,即使是死,也要保護好息壤。

阿璃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初心從未變過。

這五年來,不過是走了點彎路。

可是她從未變過初心。

當年如此,如今也一樣,即使是死,她也不會讓魔傷害九州蒼生!

“阿璃——”不聽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

阿璃要走了。

她在釋放身體裏的全部力量。

連本屬於她的魂魄她都不要了。

將它們化作了一股力量,和息壤法器一樣的力量,交織成了一個新的法器。

阿璃真的要走了。

再次扔下他。

但不聽這次不恨她。

他怔然看著魂魄在漸漸淡去的阿璃,知道她選擇了和夜幽冥一起封印。

封印多久?

不聽不知道。

一年,兩年,十年?

甚至是百年。

或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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