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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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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燈?”阿璃頓覺脊背發涼, 往那一看, 果真看見那裏聚集了更多的魔, 邪氣更盛。

巨大的燈籠還在空中高掛,燈裏映出的影子,卻越發的妖嬈,即便看不見她的臉, 阿璃仍能感覺得到她嫵媚的身姿。

甚至還能聽到她輕輕的笑聲。

放肆而張狂。

阿璃驀地回神,這個身影, 這個笑聲,她聽過。

正是枇杷樹上的那個妖姬。

她不由楞住。

“將護身符交給我爹娘。”

“點天燈需要阿璃姑娘親自完成。”

“取大哥的橈骨吧,否則怕支撐不起天燈。”

那妖姬的笑聲越是妖嬈, 聚集的魔就越多。

阿璃已然明白整件事。

這根本就是個陰謀!

她早該想到的,為什麽枇杷鎮的真人都只是被汲取靈氣元神, 偏是沈瀟被攔腰殺死。

因為魔要她死。

要利用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

利用她來點亮天燈。

早已失傳的鍛造禁術,唯有沈家可以辦到。

這哪裏是為沈瀟聚魂的燈, 根本就是替魔物點的燈。

她突然有一個更壞的想法。

——普通的魔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只怕是魔君要靠天燈聚集散落在九州的一縷縷魂魄, 重新覆活。

阿璃收回手, 人已飛到魔劍身邊,一手摁在劍上, 沈聲,“從現在起,我是你的主人了!”

劍魂一震,“你不是。”

“我說是!”阿璃立刻以靈力催動, 要拔劍而出。

魔劍終究是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猛地一震,拔地而起,化作一柄輕巧寶劍落入她的手中。

阿璃當即提劍要走。

如果那真的是魔君,那她就要先成為劍的主人,否則被魔君先行一步再取魔劍,在場的人估計都得死,整個島嶼都會覆滅。

吳不守見狀問道,“阿璃別亂走!”

阿璃頭也不回,她一定要去阻攔,“師叔,天燈可能是魔君覆活的陰謀,雖然這是我瞎猜的,但我要去天燈那裏看一看。”

吳不守這邊一時脫不了身,大聲,“不聽!保護好阿璃。”

就算他不說不聽也會保護阿璃。

又是魔,又是那令人煩躁的魔,那以絕對的力量壓制人的魔。

不聽這幾日進步神速,已覺學習了很多,可一見到魔,就覺得自己學的仍不夠。

還是不夠強。

他能保護好阿璃嗎?拼了命的那種可以嗎?

阿璃見他要跟來,惱了,“回去,很危險。”

不聽也生氣了,“你又趕我走。”

“會死的!”

“那就一起死。”

阿璃就是怕他這般,這麽危險,她不想他受傷。

原來如今的她這麽怕不聽受傷,怕他會死。

要是現在有人拿不聽的命來威脅她,她已經不能很瀟灑地一個人逃走了吧。

有感情真不好。

不,有感情真好。

因為這樣才能算是一個人。

否則跟只會殺戮的魔有什麽區別!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她會喜歡不聽了,雖然他始終活在黑暗裏,卻從未丟失那顆赤子之心。

不聽已經先她一步過去,阿璃趕緊追上。

天燈裏的妖姬已經又唱起歌來,歌聲靡靡,又如那日阿璃聽見的那樣,令人心底發寒。

而天燈外面,已站了一個人。

一個讓阿璃無比意外又熟悉的人。

她看見這人的臉時,頓覺震驚,“白無名?”

那在天燈旁邊佇立的人,正是白無名。

一身青袍在魂火的映照下,竟顯出一絲幽冷青光來,連臉都透著詭秘感。

白無名看見阿璃卻並不意外,開口道,“我們又見面了,阿璃。”

阿璃楞了楞,她看著白無名,直到看見他手上的那一抹黑魂,才問,“那是什麽?”

那黑魂散發出的魔氣,遠比任何一抹魔氣都要懾人,威壓逼得人幾乎不能直視。

她發現這抹魔氣很熟悉,她一定是接觸過。

她驀地明白了,“是枇杷鎮的那抹魔氣?它沒有被凈化?”

白無名說道,“它怎會被凈化,至少憑你們幾個金丹元嬰,是不可能將它凈化的。”他緩緩將手伸向燈籠,魔氣已開始往天燈飄去,“這可是……魔種啊。”

阿璃心頭猛地咯噔。

“你要覆活魔君?你到底是誰?”可對方不答,仿佛已經沈迷在覆活魔君這件事上。阿璃嘶聲,“白無名!”

白無名終於是擡眼看她,目光深長。

那根本不是被魔物操縱的目光。

白無名是清醒的。

魔?

白無名是魔?

阿璃想過他的身份有千萬種,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魔族的人。

即便是他一直在找息壤,即便是無緣無故出現在枇杷鎮上,即便是每次都突然失蹤。

她都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

可如今,她卻要親口承認,他是魔,是沒有人性的魔。

阿璃輕輕搖頭,“不要讓魔君覆活,會生靈塗炭的。白無名,你在九州走過了那麽多的地方,你真的要親手毀了它嗎?別讓魔君覆活,別讓它覆活。”

“在滄瀾閣時,我曾說過,我可以護你。以後,這句話不變。”白無名一掌將那魔種推入天燈中,推入了那妖姬的身體裏。

“不許動我的女兒!”

孫清喝聲,提著雙刀飛身上來,朝白無名劈砍。

“砰。”

兵器碰撞的脆響傳遍山谷,來攔的人,卻是沈二叔。

孫清錯愕,“二叔?”

可沈二叔卻面無表情。

孫清更是驚愕,“二叔你為何攔我?”

阿璃說道,“沈二叔已經被魔操縱了。”

在沈二叔極力勸沈莊主取橈骨時,就已經不是那個會為了山莊付出一切的沈二叔了。

息壤大概是在沈二叔身上發現了魔氣,才變得那樣蠢蠢欲動吧。

一切都有跡可尋,可她卻忽略了那麽多。

孫清不願跟他動手,要繞過他,但沈二叔已是出刀阻攔。

獲得了“心臟”的妖姬,似乎開始覆蘇,她的笑聲已開始變得張狂乖戾。

阿璃知道她打不過白無名,但她也絕不能這麽親眼看著魔君覆活。

她一手執劍,沖到天燈面前,擡手就要刺爛天燈。

不待她碰到天燈,就被白無名擡手扇開,沖勁之大,似乎對付她只是一件極小的事。

白無名冷聲說道,“誰都不能阻止魔君覆活。”

被擊退的阿璃不死心,可手裏的劍似乎察覺到了它要對付的人同樣有著令它熟悉的氣息,根本就不願動手,在阿璃的手裏已然是一塊廢鐵。

不聽見阿璃被擊退,知道她要破壞天燈,也朝天燈沖去。

強大的邪氣撲來,白無名才終於擡了擡眉眼。

是不聽。

那個正邪之氣一體的奇特少年。

“留下他。”妖姬開口道,聲音裏是對食物的萬分垂涎,“好甜的邪氣。”

白無名擡手阻攔,但不聽這一掌卻力量驚人,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比起上次在枇杷鎮來,不聽絕對有在修行,他已懂得如何控氣了。

接下一掌,白無名已覺手震。

他不得不凝神迎戰,根本不能隨便應對。

可無論不聽如何進攻,他還是無法擊破他的防禦。

這就是魔嗎?

不可一世的魔?

此時吳不守和沈問天幾人也騰出手趕過來,魔氣暫時被抵禦住了,但這邊的情況卻很不妙。

他們發現墻外有魔氣來襲,山谷這邊也有魔氣在聚集,仿佛在裏應外合。

一旦讓他們融合,那整個煉劍山莊都將覆滅。

沈問天急急趕來,卻見自己的夫人和弟弟在打鬥,急聲,“夫人,二弟!”

孫清喝聲,“二叔被魔心吞噬了!”

沈問天一驚,急忙上前。

夫妻二人的修為本就不低,很快便聯手將沈二叔制住。

沈老莊主已發現天燈異象,那魔氣沖天,絕非普通的魔,他驚詫,“是夜幽冥。”

吳不守楞住,魔君?竟真如阿璃所說,是魔君。

沈老莊主畢竟身經百戰,他已然明白過來,“天燈聚的不是瀟瀟的魂,是魔君的魂啊。那外面的魔氣,正是它所招致。夜幽冥你竟又利用了我沈家人……”

吳不守說道,“魔太過狡猾,如今銷毀天燈,或許能阻止魔君覆活。”

沈老莊主很快從自責悲痛中清醒過來,與吳不守一起,去毀天燈。

攻擊天燈的人瞬時多了起來,只有白無名一人的防線很快就要支撐不住。

他飛身往後,迅速布下一堵墻,這墻約莫能支撐片刻,只是這片刻,就足夠了。

阿璃見他突然放棄抵抗,深知他絕非那種會逃走的人,眼見他往上飛去,立刻知道他要做什麽。

白無名見阿璃飛來,嘆氣,“阿璃,你阻止不了我,我也不願親手殺你。”

“魔君覆活,便是你親手殺我之時。”阿璃說道,“你要讓外面的魔進來,是嗎?”

“是。魔君終將覆活,九州也終會變成無盡深淵。”白無名微微笑道,“我等那一刻,已等了太久。”

阿璃楞神,這不是她認識的白無名,過往的他全都是佯裝的嗎?

那樣明朗的人,卻是個魔。

他的聲音裏,已毫無感情,就連笑,都變得詭異。

阿璃見魔劍仍如廢鐵,氣得都想將它扔了,可這一扔,魔劍更不願認她為主。

白無名已雙手起咒,阿璃立刻提劍朝他刺去。

可憑她的力量,根本阻攔不了他。

一道青光已沖上天穹,瞬間擊破了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禦。

“轟——”

最後的防禦被破,無數的魔氣飛了進來,夾著無數詭秘的笑聲沖向天燈。

阿璃的眸光一剎黯淡,魔君覆活,已成定局。

無數的魔氣沖來,即便是像沈老莊主這樣靈力強大的人,也頃刻間被彈開。

沒有人能再靠近天燈半步。

一旦進去,只能被魔氣吞噬。

不聽知道阿璃想要毀了這盞燈。

什麽魔氣,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

吳不守見不聽靠近,厲聲,“不聽回來!”

可少年卻入了那團團魔氣中,身影瞬間被吞沒。

片刻,吳不守就見阿璃也一頭紮入魔氣,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阿璃!”

沈問天的臉色已全變,“他們會被魔吞噬的。”

“不聽,不聽——”阿璃沖入這一片漆黑中,想要找到不聽。

她不知道他在哪裏,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往燈芯的方向去了。

阿璃一直往前飛,眼睛終於看見一點魂燈。

不聽已經穿過天燈,幾乎離那妖姬三寸距離。

妖姬笑得妖嬈嫵媚,“我記得你,在我未現身時,你就能看見我。”

身體宛如煙霧的她在不聽身邊纏繞飛著,細細打量他,像在品嘗一種很美味的食物,可聲音卻似乎變成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好甜的邪氣,你本與我一樣,生自深淵,來自黑暗,為什麽要跟那些低等的凡人在一起?你入我魔族吧,我可以給你無上的權力。”

“我不要。”不聽冷聲,“阿璃討厭你。”

妖姬吃吃笑了起來,“她有什麽資格討厭我,天地中,最沒有資格討厭我的人,就是她呀。”

不聽皺眉,他在找機會掐死她。

他看見剛才白無名送入她體內的魔種了,就在她的心臟位置。

只是她一直像一條蛇般纏來纏去,他很難找準位置。

妖姬又道,“我明白了,只要她入魔,你就願意成魔,是麽?”她貼耳低語,字字道,“那我就,讓她成魔。”

不聽冷笑,“阿璃才不會成魔。”

誰都可能會,唯獨她不會。

阿璃最厭惡的,就是魔。

妖姬的笑聲頓時更加尖細乖戾,“她會,一定會。”

她還在笑,突然發現他的手捉住了她體內的魔種,緊緊捉住,還在用力,像是要將魔種掐碎。

妖姬的笑聲立刻停了下來,愕然,“你竟能看見它。”

不聽冷冷發笑,“你不誇我了?”

妖姬掙紮起來,試圖掙脫,但那少年的邪氣在遏制她的力量。

阿璃此時已經追蹤過來。

妖姬冷聲,“你以為就憑你們,就能將我殺死嗎?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阿璃哪裏敢再對魔掉以輕心,在枇杷鎮她就吃過大虧。

他們身處魔氣裏面,並不知道外面仍有源源不斷的魔氣襲來。

魔氣比他們進來之前,已經更大,更多了。

多到絕非山莊裏的人可以應對的地步。

沈老莊主眼見無法阻攔凈化,當機立斷,“撤!全都撤出三水島!快去!”

一聲令下,卻讓眾人詫異,尤其是沈問天,他顫聲問道,“人可以帶走,兵器可以帶走,但鍛造處的東西怎麽辦?”

無數的池子,無數的火,無數的材料,收集這些,得花費多少年,浪費多少心血。

沈老莊主沈聲,“只要命還在,一切都可重來。沒了命,東西還在有什麽用?撤人!將人都撤走,東西都不要了!”

沈問天怔神,心中萬分痛苦。

這根本就是要他的命。

可不走,大家都將一死,他忍痛說道,“撤!”

有了兩位莊主的命令,眾人幾乎立刻行動,什麽都不帶走,只帶人。

人活著,便什麽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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