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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凈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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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辰用盡全部自控力轉身,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身後一幕的時候,還是腦部充血,險些失控。慕明棠解開了中衣,只留下抹胸,俯趴在床上。然而她的抹胸款式是不罩著背部的,也就是說,現在她的背部全部露在謝玄辰眼前,弱弱趴在床上。

謝玄辰在心裏罵了句臟話,自從身邊來了慕明棠後,謝玄辰已經盡量收斂自己粗俗的一面,在軍營裏學到的粗話葷話,當然也不能在慕明棠跟前說。但是這一刻謝玄辰是真的控制不住想罵臟話,他是成了婚的人,面前的人是他的王妃,他究竟為什麽要遭這份罪?

慕明棠等了一會,見謝玄辰不動,疑惑地回頭看他:“怎麽了?”

謝玄辰的表情很緊繃,眼神也不太對。看到她回頭,謝玄辰似乎做了什麽很艱難的決定,近乎僵硬地說:“沒事。”

慕明棠也點點頭,收回視線。她將側臉壓在錦被上,心想,謝玄辰是真的很不情願和別人有親密接觸,他都為難成這樣了。

慕明棠在心裏幽幽地嘆了口氣。

謝玄辰僵硬地抹了藥膏,在掌心化開,盡量移開視線,不去看慕明棠瑩潤如羊脂玉一樣的後背。可是等掌心觸碰到慕明棠後背的那一瞬間,謝玄辰還是後悔了。

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僅是看著就很克制了,現在還要上手。有觸感卻看不到,反而更容易想入非非。

但是他又不敢把視線落實了,要不然他怕自己真幹出什麽來。慕明棠對他一口一個救命恩人,蓋世英雄,謝玄辰雖然覺得肉麻,但是時間長了,他竟也真的生出些包袱來。

要是讓小姑娘知道她心目中的救命恩人其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甚至還做出非常過分的事……謝玄辰不敢再想下去。

慕明棠從沒有和外人有過這麽親密的接觸,她自從六歲起,就自己獨睡了,連和母親都沒有這般接觸過,何況男子。慕明棠能感覺到自己肩膀處的手修長有力,隔著一層衣料和直接接觸到底不同,比如現在慕明棠就能感覺到,他的手看著白皙,其實有粗糙的繭子,一看就是一雙握刀射箭的手。

慕明棠頭埋在被子裏,臉也紅了。她覺得這樣不說話太尷尬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擡起頭,於是依然陷在錦被中,悶悶地問:“所以你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謝玄辰正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入非非,猛地聽到慕明棠的問題,都嚇了一跳:“什麽?”

“今天下午那個侍女。”慕明棠說完又補充道,“仵作說她是溺亡,但是我不太信。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謝玄辰心情大起大落,最後頗有些咬牙切齒。嚇他一跳,他還以為慕明棠發現他……可她是不是也太心大了,都這種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思想侍女的事?

謝玄辰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氣慕明棠,最後一股腦都記到皇帝頭上。如果最後讓他發現,一切真的是皇帝搞的鬼,看他怎麽收拾這個假仁假義的混賬!

“你怎麽不說話?”

謝玄辰嘆了口氣,認命了。他一邊要控制手指力度適中,一邊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其他地方看,一邊還得給自己的王妃解惑:“你想先聽什麽?”

“那個侍女的事。她真的是落水溺死的嗎?”

“肯定不是。”謝玄辰說,“她是被人殺了,才扔到湖裏的。”

“為什麽?”

“若是自己失足落水,必會掙紮,頭、發跡、手腳縫隙裏會有泥沙,屍體也不該是那個樣子。”謝玄辰說完後停了停,遲疑道,“你真的要繼續聽嗎?”

慕明棠本來豎起耳朵仔細聽,忽然聽到謝玄辰又停下了,簡直氣得要起來和他算賬:“你有完沒完!”

慕明棠氣急,上身微微擡起,謝玄辰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你趴好,不要動。”

慕明棠只能默默躺回去,低聲道:“我又不怕,你繼續說。”

慕明棠方才動了一下,現在趴回去時的姿勢和方才不太一樣,從側面隱約能看到些起伏。

謝玄辰好容易恢覆平靜的臉又紅了,但是他沒法提醒慕明棠,只能刻意避開視線,盡量用平直刻板的語氣說:“人活著入水時會本能呼救,水從口、鼻中流出,所以腹部蓄水,微微脹起。可是你看下午時那個女子的屍體,口眼閉合,手自然垂下,指甲幹凈,腹部卻高高脹起,明顯入水時已經死了,所以不會掙紮,也不會吐水。”

慕明棠跟著謝玄辰的話回憶,果然不住點頭。沒錯,下午時看到的那個屍體和謝玄辰所說完全一樣,那時候她看不出什麽端倪,然而此刻聽謝玄辰講,她才覺得確實很可疑。

一個人如果真的是不小心落水,不可能不掙紮,手無論如何都不該是自然垂下的姿態,嘴也不可能是牢牢閉著。如此看來,那個侍女果然是被人殺了後,才投入水中,裝作溺亡的。

慕明棠欽佩非常,如果不是現在姿勢不方便,她都想爬起來給謝玄辰鼓掌了:“厲害!你隔著人看了一會,都沒有上手,就發現這麽多不對,可比那個仵作強多了。要是哪天四海升平,不必再打仗了,你還可以去大理寺當捕頭!”

慕明棠的稱讚直白又顯淺,然而就是這樣直來直往的讚美,讓謝玄辰有點招架不住了。他低咳了一聲,說:“捕頭?我就算真的去大理寺,也該做寺卿,竟然只屈居一個小吏?”

慕明棠聽到這話笑了:“好好好,你生來就該當大領導。那你既然發現了不對,為什麽仵作來的時候,你什麽都不說,反而避開了呢?”

“我不避開,謝玄濟怎麽暗示仵作做偽證?”謝玄辰說得隨意,“何況,他們這些把戲並不高明,要是我看了很久卻依然什麽都沒發現,任由仵作胡言亂語,恐怕他們會生疑。不如以生病之名避開,身體不好,有心無力,這就說得通了。”

慕明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謝玄辰一開始就知道謝玄濟他們想做什麽了。謝玄辰什麽都明白卻不說,還配合著他們的計劃走,故意讓背後主使換走香熏球,故意讓仵作把侍女之死定義成意外,也故意讓太醫否認香料。

做得太多了會讓幕後之人的計劃暴露,但如果謝玄辰一點疑慮都不起,又會讓謝玄濟等人懷疑他藏拙。所以謝玄辰表露出自己的懷疑卻又不往深了挖,無形中引導著謝玄濟等人轉了個圈,讓他們自以為計劃圓滿成功。

現在,消息大概已經傳回大頭目那裏。對方肯定覺得計策已經成功,雖然因為慕明棠產生了一些意外,但是現在香料灰燼已經掉包,經手香料的侍女也死了。謝玄辰雖有懷疑,可是仵作已經證明侍女是落水死的,太醫也說香料並無問題,只是常見的沈水香罷了。幕後主使估計會覺得,謝玄辰已經被蒙騙住了。

就算沒被蒙住,一切也死無對證。謝玄辰一下午咳嗽那麽多次,他就算再懷疑,以他的身體,哪有精力查?

然而這才是謝玄辰的目的,他既知道上面那位想做什麽,也知道那位想看到什麽,一切都拿捏的十分精準。

慕明棠也終於明白自己的作用了,她就是病弱少爺旁邊那個沖鋒陷陣、搖旗吶喊的狗腿子,上躥下跳但是卻腦子不太夠的樣子,既能迷惑敵方視線,又能完美地掩護己方心機怪。

慕明棠想通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幕後之人想要騙謝玄辰,而謝玄辰將計就計,反而把對方騙得死死的。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解決香料了。

那些香料到底是什麽?如何使用,又有什麽效果?如果謝玄辰發病真的是人為操縱,那豈不是說,這種病有機會治好?

這是最後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

慕明棠和謝玄辰沒有再說話了,一個靜靜趴著,一個緩慢活動淤血。其實兩人心中都在想香料的事,可是都不敢在對方面前提起,默契地避開不談。

慕明棠想了一會,忽然問:“給你做凈厄丹的人,是誰?”

慕明棠原本以為是太醫局,可是後來聽張太醫提起過幾次,知道當年太醫局雖然參與了制藥,其實,真正做出方子的卻是一個外來游醫。

然而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謝毅在世時,會花大價錢為謝玄辰研制解藥。現在皇帝換成了謝瑞,解藥的事再也沒人提起,甚至當年的資料、方子,都不知不覺遺失了。

謝玄辰早就想過這件事情,他微微嘆了口氣,說:“那是個江湖游醫,居無定所,四海為家。我爹當時本來讓太醫局制藥,太醫局一籌莫展,他沒有辦法,只能張榜招攬民間奇人。那個游醫路徑京城,看見皇榜好奇,就進王府研究我的病。他埋頭研究了兩三個月,拿出了凈厄丹,初服確實有效,朝廷賞了他許多財帛。他就帶著東西,又去游歷了。等後面發現有副作用時,已經找不到這個游醫了。”

“啊?”慕明棠聽到這裏驚訝了,“你們真的放他走了?不應該留著他,讓他把你治好為止嗎?”

“那時候,皇帝已經換人了。”

慕明棠忽然就啞了聲,原來如此。她嘆了口氣,說:“無妨,這才兩年,我們再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那個游醫。當年他不就是看到皇榜出來的嗎,實在不行,我們再貼皇榜。”

慕明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知道難以實現。如果現在皇帝是謝毅,張貼皇榜尋人只是一句話的事,然而現在皇位上的人是謝瑞。

謝玄辰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不是尋人的問題。我怕的,是他已經死了。”

慕明棠聽到,心裏咯噔一聲。

慕明棠安安靜靜地趴了很久,覺得另一條胳膊有點疼,忍不住問:“淤血要推拿這麽久嗎?”

謝玄辰手指一頓,十分鎮定地收回手:“差不多可以了。”

緊接著他自覺地轉過身,說:“我看不到,你可以換衣服了。”

慕明棠低低嗯了一聲,拿起一旁的中衣系上。她發現謝玄辰的力氣是真的大,她只是被抓了一下,揉了這麽久淤血,結果還是疼的擡不起胳膊。

慕明棠磕磕絆絆地把衣帶系好,把自己遮得嚴絲合縫,然後對謝玄辰說:“我好了。”

其實謝玄辰聽出來了。他此刻非常尷尬,然而又不得不拿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他剛剛轉過身,正打算說些什麽緩和氣氛,就見慕明棠往前挪了兩步,忽然張開手臂抱住他:“沒事,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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