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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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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仵作來?

許多人聽到都哽住了,有人悄悄回頭去看謝玄濟。謝玄濟沈著臉沒有說話,下面的人也就不動。

慕明棠說完後,沒有任何人動彈。她有點生氣,正要質問謝玄濟,身邊謝玄辰忽然淡淡開口:“怎麽,我現在指揮不動你們了?”

謝玄辰開口後氣氛明顯和剛才截然不同,這下眾人臉色都變了,連謝玄濟也不知不覺緊繃起來:“二哥……”

“還知道叫我一聲二哥,就去按她說的做。你們輕忽她,就是輕忽我。”謝玄辰說完後低頭咳了咳,他咳嗽的聲音輕而綿長,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在場每一個人,都不敢真的把他當做一個病人對待。

別看謝玄辰現在看起來消瘦虛弱,可是他即便是病中,隨隨便便也能捏斷一個壯漢的脖子。謝玄辰低聲咳嗽,周圍人不敢動也不敢發聲,鴉雀無聲地候著他。

慕明棠扶著謝玄辰的胳膊,為他輕輕順氣。因為咳嗽,他的嘴唇染上不正常的嫣紅,連眼角也隱隱泛紅,眼角那顆淚痣艷麗的嚇人。

慕明棠在眾人面前毫不避諱手上的動作,她輕聲問:“好些了嗎?”

謝玄辰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好容易止了咳,臉煞白煞白的,嘴唇卻是紅的,眼尾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紅意。這樣的顏色在一個男人身上本來是有些艷的,可是謝玄辰在眾人身上一個個看過去時,無人敢擡眼直視他:“沒聽到王妃說了什麽嗎,還不去?”

慕明棠說話的時候眾人全在觀望,謝玄濟不點頭,就沒人行動。但是此刻謝玄辰發話,侍從都不敢擡頭看謝玄濟,飛快地行了個禮就轉身走了。

慕明棠心裏狠狠出口了氣,她挑眉看了謝玄濟一眼,得意地哼了一聲。

慕明棠的聲音雖不算大,可是此刻靜寂無聲,所有人都聽到了慕明棠對晉王的挑釁,隱隱還帶著些鄙夷。

周圍伺候的人牙疼般抽了口氣,紛紛無聲地後退一步,生怕再聽到什麽皇家內幕。

安晉兩府的地位十分微妙,一個是先帝嫡子,一個是今上嫡子,無論這兩位王爺到底是真和還是假和,都不是外人能摻和的。

慕明棠和謝玄辰來後,蔣明薇的存在就有點尷尬。她非常不想到死人跟前惹晦氣,可是慕明棠執意要見屍體,謝玄濟陪著他們去前面了。現在那三人圍在前面,相互交談,而蔣明薇被扔在最後面,仿佛被排除了一般。

蔣明薇咬咬牙,到底還是硬著頭皮走過來了。她走近時,正好有幾個侍從出去,蔣明薇向後看了一眼,走上前問:“王爺,二哥,二嫂,那些人出去做什麽?”

蔣明薇問話,慕明棠完全不想搭理,謝玄辰更是毫無開口的意思。當年他爹問話他都愛搭不理,其他人有什麽臉讓他回話?

至於謝玄濟想的就更簡單了,在內他是夫,在外他是王爺,只有底下人給他做總結報告的,謝玄濟怎麽會給蔣明薇解釋現在的情況?謝玄濟也理所應當地背著手,沒有接話。

蔣明薇問完後一片寂靜,無人搭應,場面一度十分尷尬。蔣明薇臉上的笑都僵硬了,非常下不來臺,這時候旁邊的小廝見狀不對,趕緊回話道:“回稟王妃,安王妃宅心仁厚,心系人命,讓小的們去大理寺請仵作去了。”

蔣明薇這才將將下了臺,她臉上過不去,就將不快都集中到慕明棠身上來:“這位侍女雖然是奴婢,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讓仵作來觸碰身體像什麽樣子?二嫂,請仵作來不尊重死者。死者為大,還是讓孤魂好生上路把,不要汙了人姑娘家的清名。”

“不尊重死者?”慕明棠聽到這話一哂,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說,“觸碰屍體就是對死者的不尊重了?依我看,讓真相大白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放任殺人兇手逍遙在外,恐怕她才不能好好上路。”

這句話出來所有人都靜了靜,蔣明薇左右看了看,為難道:“這……二嫂,她只是不慎落水溺亡,一無人證二無實物,你怎麽張口就說她是被人殺了呢?”

“所以才要叫仵作啊。”慕明棠順順暢暢地接口道,“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是自己掉進水裏淹死的,萬一她是被什麽人害死後,扔到水裏假裝溺亡呢?你不要說話,先聽我說完。你覺得她是自己淹死的,我也覺得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那就請仵作過來看一看屍身,查查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慕明棠說完後,嫌棄地朝蔣明薇瞥了一眼:“你到底懂不懂長幼尊卑,長輩說話,你就這樣動不動插嘴?”

蔣明薇被噎了一下,準備好的話一下子堵住,一時不知道該反駁侍女溺亡的事,還是反駁慕明棠說她不懂長幼尊卑。

蔣明薇自己把自己堵住,不知道該說哪一個方面,從外面看起來倒像是接不上話一樣。謝玄濟在心裏嘆了一聲,說道:“嫂嫂息怒,明薇性子急,做事魯莽沖動,其實並不是有意為之。嫂嫂比她年長,她有些地方做的不妥,還請嫂嫂教她。”

謝玄濟本來不打算摻和,先前是兩個女子爭辯,謝玄濟不屑於加入女人的口舌之爭,可是現在慕明棠一句“不懂長幼尊卑”,已經牽扯到謝玄濟身上,謝玄濟再也不能作壁上觀。

謝玄濟一開口就把這件事定性成蔣明薇錯了,蔣明薇驚異地看了謝玄濟一眼,終究不敢在外人面前反駁他,只能忍著憋屈閉嘴。

慕明棠大獲全勝,還讓對方夫婿反過來賠罪,實在是神清氣爽。她端著長輩的架子,大度道:“看在三弟還算懂事的份上,我這個當嫂嫂的暫且原諒你這一次。不過晉王的話有一點不對,我雖比你們輩分大,當並不比她年長。說起來,我還是你們之中年紀最小的。”

謝玄辰一直游離於戰場之外,只是聽著,既不說話也不表態,聽到這裏他實在沒忍住,笑著回頭瞥了慕明棠一眼。

“聽你這話,你是在嫌棄我年紀大了?”

“沒有沒有。”慕明棠趕緊否認。慕明棠也是心力交瘁,她表面上溫柔笑著,實際上悄悄用手擰謝玄辰的胳膊。這個人有完沒完,每次她和別人打嘴仗,敵方都罵不過她,偏偏是謝玄辰每每給她拆臺。

慕明棠笑的越來越溫柔,說:“王爺你風華正茂,少年英雄,乃是不世之英才,怎麽會有人嫌棄你年紀大呢?這話不對,你本來就很年輕,何來年紀大一說?”

謝玄辰感覺到胳膊上越來越重的力道,也笑著說:“夫人謬讚,要不是親身體驗,我都要信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字字為真,王爺可不要冤枉我。”

謝玄濟和蔣明薇看著這兩人一言不合就開始打情罵俏,都覺得十分無語。謝玄濟牙酸,不想再看下去,默默移開視線。

然而看不見,耳朵卻能聽到那邊兩人在說話。謝玄濟嘗試了一下,實在忍不下去,借口去前面看現場,就走了。

謝玄濟一走,蔣明薇前後斟酌了一下,也追著謝玄濟去了。謝玄濟夫婦雙雙離去,慕明棠等沒人了後,壓低了聲音問謝玄辰:“他們怎麽走了?是不是被我們惡心的?”

謝玄辰本來保持著自己高傲冷淡的前戰神形象,聽到慕明棠的話想笑,顧及到周圍有人,又只能生生忍住。他繃著冷臉乜了慕明棠一眼,可是觸及到她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謝玄濟不在,正好方便了慕明棠觀察屍體和周圍環境,雖不能走太近,但是沒有謝玄濟在旁邊杵著,無疑方便很多。

他們倆人在這裏看了一會,仵作來了。仵作看見了謝玄辰就立刻下跪行禮:“卑職參見安王,小的給安王、安王妃請安。”

“起吧。”謝玄辰伸手朝另一邊比劃了一下,說,“先去看屍體吧。”

“卑職遵命。”

仵作應下後,謝玄濟和蔣明薇聽到聲音,也從另一邊走回來了。仵作看見謝玄濟,只能再一次請安。

謝玄濟伸手示意免了,說:“不必多禮,先看死者為要。這個女子是安王妃的侍女,今日被發現淹死在湖中。安王妃不忍侍女殞命,想要排查侍女是怎麽死的。爾等務必謹慎,查明侍女真實的死因,好向讓安王妃安心。明白嗎?”

仵作頭上滲出汗來,諾諾應是。仵作得了令,去空地上查看屍體。蔣明薇不想面對著屍體的方向,側身避開,長長嘆氣:“清白的姑娘家,走也走得不安生。”

仵作可能聽明白了蔣明薇的這句話,動作頓時變得僵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慕明棠聽著皺眉,她瞥了蔣明薇一眼,說:“弟妹,你若是不想看就回去,沒人逼著你留下。仵作正在辦公,你便是不幫忙,也不要幹擾公務。”

蔣明薇一聽這話眼睛就瞪大了,正要反駁,謝玄濟在旁邊輕輕咳了一聲,說:“嫂嫂所言極是,你少說兩句吧。”

蔣明薇本來並不算生氣,聽到謝玄濟的話,她反而氣得要炸了。眼看蔣明薇臉都變綠了,慕明棠借著謝玄辰的遮擋,故意回頭對蔣明薇笑了笑,還眨眼。

謝玄辰覺得現在的小朋友真活潑,瞧瞧這心智,五歲都嫌多。他低頭咳嗽了一聲,慕明棠聽到聲音後立刻擡頭,問:“你怎麽了?”

謝玄辰搖搖頭,他似乎想說話,忽然又握拳堵住唇邊,悶悶地低咳。慕明棠被他這陣仗搞怕了,連忙問:“怎麽了?來人,叫太醫。”

“不用。”謝玄辰啞著嗓子,止住了慕明棠的動作。慕明棠著急的不得了,就連謝玄濟和蔣明薇也朝這邊看來。

“二哥,身體要緊。”謝玄濟皺眉,回頭問仵作,“你查找死因還需要多久?”

仵作露出為難之色:“查屍是個細致活,恐怕還需要一會兒。”

謝玄濟擰著眉頭,很是誠懇地對謝玄辰說:“二哥,我知道你心系現場,但是仵作一時半會查不出來,外面風這麽大,再等下去恐怕你的身體受不了。不妨,二哥你先進閣樓裏等,等這裏結果出來後,我立刻派人稟告二哥。”

謝玄辰還要逞強說不用,這回許多人都勸,好歹把他勸著回到屋裏了。等進屋後,慕明棠立即一疊聲讓人通風、換水、換炭盆、煮姜茶,把所有丫鬟都使得團團轉。趁跟前沒人的時候,慕明棠飛快地問謝玄辰:“你怎麽樣?”

“我沒事。”謝玄辰捧著一杯熱茶,氤氳的熱氣將他的眉眼柔化,頗有些俊秀小白臉的模樣,“外面太冷了,不如屋裏坐著舒服。”

慕明棠先是疑惑,隨後茫然,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時屋裏已經有人回來,空檔不過那短短一剎那。慕明棠不好繼續問,只能忍下。

她其實很想問,謝玄辰進屋後,外面沒人盯著,謝玄濟和仵作豈不是會搞鬼?然而她看著謝玄辰安靜漂亮的眉眼,最後什麽都沒說。

雖然謝玄辰看起來很小白臉,可是但凡涉及到坑人,絕不會有人坑得過謝玄辰。這一點,慕明棠還是信任的。

慕明棠和謝玄辰在溫暖的室內舒舒服服坐著,過了一會,謝玄濟帶著一身冷氣進來了:“二哥,二嫂。”

謝玄辰一副大爺模樣不說話,慕明棠只能代為招呼:“晉王辛苦了。晉王妃怎麽也在外面,為何不進來休息?”

蔣明薇才不想和這兩人同處一室,豈不是故意給自己找堵。她勉強笑了笑,說:“我不怕冷,還是陪著夫君為好。”

慕明棠慈愛地笑了:“弟妹和三弟感情真好,我這個長輩看著就放心。對了,三弟,仵作驗屍結果出來了嗎?”

謝玄濟微微低頭,垂著眼睛說:“回稟嫂嫂,是仵作驗出結果了。”他說著朝身後看了一眼,示意仵作上前。

仵作接到命令,根本不敢擡頭看慕明棠的容貌,略微走了兩步就跪下道:“卑職請王爺安,王妃安。”

“死因為何?”

屋裏許多人視線不由落到仵作身上,仵作依然低著頭,額頭離地面更近了:“回稟王妃,是溺亡。”

溺亡?慕明棠聽到這個回答就皺眉,怎麽可能?這時候謝玄辰坐在旁邊,不緊不慢地問:“是被人推落水中溺亡,還是自落水溺亡?”

仵作聽到這句話一怔,脊背繃得更緊了。果然是當年站在頂尖的人物,即便病了,沈寂了這麽多年,依然有著一針見血的洞察力。仵作將臉深深壓在地上,說:“並無外人痕跡,應當是自己不慎落水,力竭後溺水而亡的。”

謝玄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了。他此刻臉色看著實在不太好,燈光下像紙一樣,仿佛一戳就破。慕明棠覺得謝玄辰今日病弱一直是半真半假,但是此刻他臉色白的驚人,卻是真的了。

慕明棠看著眼前這些人心煩,她心知這個仵作勢必是問不出什麽了,因此慕明棠也不想和這些人浪費時間,直接扶著謝玄辰問:“你今日耗費了許多精神,又在外面吹了許久的風,我們先回去歇歇吧?”

這回謝玄辰沒有再推辭,點點頭應了。此時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謝玄辰精神不好,無人敢攔他。謝玄濟和蔣明薇側身讓開路,行禮道:“恭送兄長嫂嫂。”

慕明棠略微點了點頭,說:“今日有勞晉王和晉王妃忙裏忙外,為我們跑了一下午。王爺身體不好,我要先陪王爺回去喝藥,就不送二位了。”

謝玄濟愈發低頭,說:“不敢。二哥病情要緊,臣弟和內子告退。”

慕明棠嗯了一聲,吩咐相南春:“你們一會送晉王和晉王妃出去,路上黑,小心把兩位跌著了。”

從慕明棠嘴裏是不必期待好話的,謝玄濟已經習慣,依然恭恭敬敬地送慕明棠和謝玄辰出門。等他們二人走後,謝玄濟掃了仵作一眼,仵作立即躬身,說道:“晉王放心,小人明白輕重,絕不會多嘴外傳。”

“你明白就好。”謝玄濟冷冷警告了一聲,就帶著人回隔壁了。

而慕明棠和謝玄辰回房後,兩人一直引而不發,仿佛下午的事什麽都沒有。慕明棠照舊叫太醫過來,給謝玄辰診脈後,又屏退耳目,拿出中午的那個香熏球給太醫看。

慕明棠手中是花鳥紋銅香熏球,看起來和之前毫無差別。慕明棠問:“太醫,這裏面是什麽香料?”

太醫拿過來聞了聞,說:“稟王妃,裏面是沈水香,有行氣止痛、納氣平喘之功效。”

慕明棠哦了一聲,問:“聞久了會有什麽壞處嗎?”

“這……微臣並未聽說過。不過這種香料名貴非常,公卿人家常用,宮裏也常年備有。微臣行醫多年,從未聽說過有人對沈水香有何不適反應。”

慕明棠露出放心的神色,笑著賜了太醫賞,然後叫丫鬟進來,送太醫回去。

丫鬟送太醫出去後,室內空落落的,一片寂靜。慕明棠低頭,緩慢轉動著手裏的花鳥紋銅香熏球。

花紋確實一模一樣,可是這個太新了。

慕明棠微微挑了挑眉,謝玄辰猜那位心思,果然一猜一個準啊。

等到了晚上,慕明棠輿洗過後,很快就拉上了最外面的帳子。謝玄辰本來坐在桌前看東西,忽然感覺光線暗了,擡頭瞧見慕明棠的動作,似笑非笑:“夫人這麽急是想做什麽?”

慕明棠瞪了他一眼,啞聲道:“少廢話,上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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