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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流湧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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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節循著那和藹的聲音望去,見慕謙正滿臉關切地看著他,旁邊還有……

“!”

顧節趕忙一咕嚕爬起來,躬身行大禮道:“太子殿下!”

那兩個紫袍宰相和那綠袍太監也因慕謙的出聲提醒而覺察到太子的到來,也趕忙朝向太子躬身行大禮:“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還是一派謙和道:“諸公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太子殿下。”

太子徑直走到顧節跟前,毫無架子、平易近人地問:“顧相可是身體不適?要不要宣太醫過來瞧瞧?”

顧節感激一揖,道:“多謝太子殿下關懷,臣並無大礙,想來應是這幾日夜裏沒睡好的緣故,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當真不用叫太醫來瞧瞧嗎?公乃朝廷重臣,當此非常之時,四郎還有許多地方需仰仗於公,還望顧相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顧節眼裏泛起晶瑩的光芒,沖太子再度深深一揖,道:“多謝太子殿下,臣謹記殿下教誨!”

太子含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時,慕謙再次關切道:“顧相,若是身體不適,切勿勉強。”

顧節向慕謙感激一笑,道:“多謝慕公關心,顧某無礙了。”

見他活過來了,那兇神惡煞男剛才一通火爆的擔憂和焦急勁兒都不見了,轉眼又換上平日裏的欠揍和鄙夷,撇嘴小聲嘀咕道:“書生就是書生,如此弱不禁風,不過是比往日忙碌了些而已,竟然就累得暈倒了,真夠嬌氣的!”

他的聲音雖不大,但足以讓在場的人聽清楚,尤其是近在咫尺的顧節。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廣袖中的拳頭,忍住了還嘴的沖動。

兇神惡煞男名喚馮遠,字清源,封柱國大將軍,任門下侍郎平章事,又兼帝都戍衛禁軍大將軍。

馮遠自來以脾氣火暴著稱,一向瞧不起文官,尤其是那些養尊處優、渾身嬌貴氣的文官。

而他之所以如此瞧不起文官,皆因他在發跡之前曾受過不少地方文官的歧視、欺壓和不公待遇,從此他便認定天下烏鴉一般黑,簡單粗暴地認為天下所有文官都一樣。

不巧的是,顧節出身士族大家、書香名門,天生就有優越感,偏又生就一副剛烈性情,清高自負,自尊心極強,素來瞧不起舞刀弄槍的武夫,認為他們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成天只知打打殺殺的草莽,潔癖到近乎偏執的他瞧不起粗俗,更不願與粗俗為伍。

是故,他二人互相看不慣由來已久,一言不合就開懟,爭得面紅耳赤也是常有的事,百官都見怪不怪了,然顧節心中積壓的恥辱與憤怒卻是將近極限了。

這些年來,他不知受了馮遠多少冷嘲熱諷,可每每對上馮遠,他又必定討不到好,誰叫人家武夫粗俗而你君子斯文呢,跟馮遠比嘴上功夫,他顧節當然是不可能有勝算的。

再者,人家手裏還握有兵權,在這個極度重武輕文、有兵權就是老大的亂世,自然是手握兵權的人腰桿更粗,底氣更足!

古往今來,朝堂爭權奪利、拉幫結派從來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在如今這武力大行其道的亂世尤甚,文臣武將分別站隊早已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自天下大亂以來,群雄並起,有趁機自立建國的,也有擁兵自重的,還有明裏暗裏各種和朝廷作對的,因此朝廷不得不倚重武將,重武輕文在所難免,武將的地位因此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而在如今的大魏,許多武將出身的官員也逐漸擔任中樞要職,慕謙、馮遠、吳啟等更是躋身宰相之列,進一步削弱了文官集團的勢力,文臣武將之間的爭權奪利日益加劇,矛盾也日益突出。

身為全國最高軍事長官的樞密使雖專司軍事,但其實權卻往往超過宰相,淩駕於政事堂和三省之上。

是故,慕謙雖無宰相之職卻有宰相之實,人稱“樞相”,是毫無爭議的武將之首。也正因為有他這座泰山在那裏鎮著,朝中武將才不至於失控,大魏朝堂才始終維持著表面上的平衡。

馮遠和顧節便是文武不和的典型代表,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政務上互相掣肘也早已司空見慣,連帶三省六部九寺等各有司衙門官員也被牽連進來,逐漸分化成兩個鮮明的陣營,文武兩派明爭暗鬥不休,鬧得不可開交。

再者,人家馮遠與慕謙、林煊、吳啟等皆為當年追隨昌盛帝打天下的功臣老將,既有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袍澤之情,又有和衷共濟、風雨同舟的同僚之誼,他們之間的交情豈是他顧節能比的。

是故,他顧節就算有再多不滿和憤怒,面對相交多年還手握兵權的軍黨,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吳啟便是那個一臉嚴苛、剛正不阿的男子,字仲卿,正是人稱“計相”的三司使,以武人之資擔任文職要位的典型代表。

他離馮遠最近,自然將馮遠的話聽得最清楚,當下便覺不妥,小聲勸阻道:“馮相,太子殿下在此,慎言!”

畢竟有太子在場,他也不好稱其字,文武相爭私底下怎樣較量都無所謂,但不能在主君面前明目張膽地拉幫結派,故而改以官職相稱。

馮遠看向他,見吳啟示意他看向林煊。馮遠便悄摸摸地瞥向林煊,恰見林煊正一臉的陰沈不悅,似要發火,他登時便慫了。

他向來是武人思維,誰能制伏他,他就服誰,除了吳啟。因為吳啟這人太過嚴肅剛正,直腸一根筋,脾氣犟得連他都沒轍。

林煊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年長的,比慕謙還稍長兩歲,人狠話不多。這些年來,馮遠可沒少“挑戰”他,卻是“屢戰屢敗”,簡直就是一堵他逾越不了的高墻。

而林煊平日看起來話不多,骨子裏卻也是個不服輸的,更不服老,一把年紀了還總想挑戰比他更強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慕謙,而他“挑戰”的結果也和馮遠一樣,屢戰屢敗。

所以,經吳啟這麽一勸,林煊再那麽一瞪,馮遠頓時也心虛了,也覺得當著太子的面這麽說顧節是有些過分了,臉微微一紅,像個犯錯後被兄長訓誡的大孩子一樣,向太子揖道:“臣失言,請殿下恕罪。”

楚隱先是微微一楞,隨即內心冷笑:是向我請罪,而不是向顧相道歉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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