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久仁覺得自己藥丸。

跟著大家撤退回到軍區之後，陳久仁捂著自己的心臟，臉上明晃晃寫著“生無可戀”四個字。邊上的郝愛國也沒好多少。

葉亦心看著這樣的陳教授和郝教授都不敢說話了，只能小聲的問方洋，在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弄得兩個教授這樣子？

“哦，後來我讓方洋告訴胡大哥，把咱們進到冰川內部的隧道炸了。陳教授和郝教授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沒什麽精神的吧，畢竟裏面有目前為止我國發現的唯一一座保存完整的魔國墓葬九層妖樓。”丁禮不怎麽在意的說，“我拍了照片，回去就緊急加洗出來，你看看就知道那妖樓有多壯觀了。”

葉亦心覺得自己嘴角都抽搐了，還“沒精神”，兩位教授完全是心如死灰好嘛！這麽輕描淡寫的，小薩同學你這種態度真的好嗎？

“小薩……”陳久仁聽丁禮提到妖樓，心裏的絞痛更劇烈了，“你知不知道，你們炸掉的不止是一條通道，還是我們研究古代魔國的鑰匙啊！”

胡八一進來軍區給安排的營房時候，正好聽見陳久仁這樣說，尷尬的摸摸鼻子，連一開始要說什麽都不好開口了。

“教授，只是一條通道，還有另一條呢！”方洋安慰道，“當初冰川被震出來之前，胡大哥他們已經遭遇到火瓢蟲了。可見作為火瓢蟲巢穴的妖樓還有另外一條通往外界的通道。咱們之前也看到妖樓所在山體空洞斜側，是有天光進來的，所以咱們仍然能進去，只是到時候需要費些手段。”

“小楚說的對。當時的情況是，火瓢蟲緊緊跟在咱們身後，要是不把通道炸掉，咱們就得一直被那些蟲子追著跑。”胡八一一聽另有通道進入妖樓，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也敢開口說話了。

陳久仁和郝愛國聽到這樣的解釋，總算緩過一口氣來，想明白了。兩人的情緒穩定了不少，陳久仁看著丁禮和方洋更滿意了，“膽大心細，不錯。果然主席說的對啊，未來是屬於你們這些八、九點鐘的太陽的，咱們都老了，做事情都沒有大局觀念了。”這說的是他和郝愛國只顧著傷心通道被毀，卻忘了當時的情況危及、也沒發現其實另有辦法可以前往妖樓這件事。

郝愛國幾乎立刻就恢覆了精神，他之前之所以那麽情緒低迷，也是精神上的原因。現在知道以後還能通過其他路線進入妖樓，馬上就不萎靡不振了。

“兩位教授，楊小姐，咱們在軍區這裏休整一天，明天再出發。您看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東西沒有？”胡八一看兩個教授都重新“活”過來了，見縫插針的問道。

“小胡同志，我們沒有什麽需要準備的東西。”他們到達軍區的時候天都快亮了，身心俱疲。陳久仁年紀大了，原先因為妖樓的研究可能中斷的焦慮一懈下來，就有些疲憊的昏昏欲睡了。

“那這樣，我和楚健馬上把找到的筆記本做備份，膠卷也趕緊洗出來。等咱們上了火車，立刻就能繼續研究。”丁禮看了一眼雪莉楊之後，對陳久仁和郝愛國說。

雪莉楊因為丁禮的話皺了皺眉。之前躲避火瓢蟲追擊的時候，筆記本一直在她這裏。現在丁禮這樣說，似乎是對自己有些不信任啊。

她想了想，斟酌著開口：“筆記本是華特先生用英文寫的，上面有大量的專業術語。而且作為本次考古活動的出資人，我……”

“楊小姐。”方洋笑瞇瞇的打斷了雪莉楊的話，“您只是出資人。國家之所以同意您參與到本次考古活動來，是因為楊先生。考古的發現仍然是屬於我國的，包括筆記本。而且我和小薩英語都是合格的，不至於看不懂華特的筆記。”

王凱旋別提多高興了！之前被這美國妞兒懟的話都沒有，現在看見她被懟，他恨不得高唱“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了。

雪莉楊無聲的冷笑，不在意的把包給了丁禮。

其實丁禮也看出來了，這姑娘隱瞞了一些東西，可還真就不像是為了利益來的。但是這次考古是在上級掛了號的，如果不謹慎的處理，恐怕陳教授和郝教授未來的生活都要受影響。這是這個時代不可避免的事情，由不得丁禮不註意。

所以他接過筆記本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欺負雪莉楊不光彩，人有親疏遠近之分，比起雪莉楊，他更關心郝教授、陳教授和葉亦心三人。

等到第二天下午，休息好了眾人重新踏上火車前往沙漠之後，交回雪莉楊手裏的只是一沓厚厚的裝訂好了照片。原版的筆記本，已經被丁禮托付給軍區方面，走了特殊渠道運回京城了。

雪莉楊這回徹底生氣了，她拿著照片從軟臥沖到了硬臥：“你這是什麽意思？”

“華特的筆記本雖然是尋找精絕國的線索，可也是一件有研究價值的文物。你手上拿的是整本筆記的拍照，還有和筆記本一起的膠卷洗出來的照片。這是留給咱們這次考古活動用的特批備份。筆記本原件必須被送回京城。”

丁禮的話讓葉亦心想起來，出來之前他們三個學生可是接受了兩三天的保密教育的。陳教授和郝教授因為各種原因，是發下材料自行閱讀的。不過大概這倆人也就是草草掃了一遍就完事兒了，心思全在科研上頭呢！

但是丁禮卻是認真學習了保密條令，並且到目前為止都認真執行遵守著。

至於胡八一和王凱旋，別看他倆有非法盜墓的經歷，可兩人的紅色家庭背景，還有後續所得的報酬也應該是被有關部門過過手知道去處的，不然哪可能讓他們進來？

雪莉楊深呼吸控制自己——她的教養不允許她此時做出失態的事情來——覺得眼前戴著眼鏡的丁禮面目可憎極了。最後她還是哼了一聲拿著照片冊子回去了。

郝愛國和葉亦心等人走了才稍微放松下來。郝愛國看著自己的學生，嘆了口氣：“小薩，是不是對楊小姐太嚴厲了？”畢竟一起在冰川底下同生共死過，心理上難免比之前親近一些。

“教授，如果咱們不想回去之後隔離審查，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了。不是我對她嚴厲，而是這是規定。按照規定去做雖然不一定會有什麽好處，但起碼能規避一定的風險，對吧？”

丁禮的話雖然沒說的太清楚，但是在場的幾個男人都明白裏面的意思了。那場運動過去還沒多久，謹慎些不會錯。

胡八一也看出來了，丁禮這是自己當壞人，就為了把兩個教授還有同學們都摘幹凈些，心裏頭不住的點頭。

這會兒他又想起來之前丁禮說的呼吸法了：冰川底下丁禮和方洋背著倆死沈的教授還有一堆東西還跑得飛快，是不是就是那呼吸法的功勞？他開始試著按照那呼吸法的方式呼吸起來。

——

下了火車之後要轉乘汽車，當地部門派出一輛卡車，連人帶設備都給拉到了地方。

胡八一的意思呢，是無論如何也要找一個當地的向導才能進入沙漠。於是當地的派出所所長王八萬就給考古隊推薦了一個叫安力滿的老頭兒。

這老頭前不久帶了幾個外國人進了沙漠，結果自己一個人回來了。因為涉及外事，王所長把人留下來。現在考古隊需要向導、安力滿想要自由，兩者一拍即合。只是中間那安力滿又耍了點心思，都被胡八一化解了。

出發進入沙漠的開始兩天裏，沿途的胡楊、灌木，還有不時飛過的紅嘴鷗，還有金黃色的沙漠，以及在沙漠中水面平靜的綠洲，都讓人覺得眼前像是一幅畫一樣美麗。

葉亦心一開始很開心，騎在駱駝上，趁著眼前的美景唱了一首《我們新疆好地方》。本來還想招呼丁禮和方洋一起唱，可惜兩人都沒心情。

他們知道，大家現在走的這段路，其實根本算不上沙漠。要進入沙漠，起碼還要走兩三天的時間。

雪莉楊好像完全忘記了之前和丁禮方洋發生的不愉快，雖然還是不和兩人說話就對了。

方洋呢，看著眾人興致都在沿途的風景上了，慢慢的催著駱駝往丁禮身邊靠，直到兩人並排走在一起。

“你又想幹什麽？”丁禮真是服了方洋沒臉沒皮的勁頭兒了。越老越不害臊！之前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從冰川底下出來之後上了火車，竟然大半夜的把自己從硬臥上拉出來，硬是把丁禮拉到無人的配電室裏站著廝磨了幾回。

“這駱駝……走著還挺穩的哦！”方洋挑著眉毛，語氣裏帶著點深意。

“滾！”丁禮壓低了聲音罵了一句，“你腦子裏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方洋瞪著眼睛很無辜的一攤手：“這駱駝到底和馬不一樣，我就是擔心你不習慣所以才問問的。我關心你還不對了？寶貝兒，你可不能這樣。什麽時候我不關心你了，你就該不樂意了。”

丁禮紅了臉。方洋把自己折騰的太狠了，現在他說什麽自己都覺得是那個意思。他扣了扣自己的腦袋，想把腦子裏頭的黃色思想拍出去，轉頭看向方洋相反的方向：“行了，你趕緊回去。王大哥還在後頭看著呢。”

方洋可不回去，“你剛才這話意思不對啊！哦——我知道了，你是……”

“閉嘴，趕緊回去。”丁禮橫了方洋一眼。要不是他，自己能想岔嗎？

方洋美滋滋的笑著，就差沒晃腦袋了：“你要是真想吧，也不是不行。就是這駝峰中間窄了點，就能坐下一個人，你坐在我身上試試也不是不……”

“你再說一句試試。”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丁禮想把方洋的嘴給縫上！沒羞沒臊的說的這都什麽混帳話？

王凱旋就走在倆人後頭不到五米的地方，看著這倆人心裏頭可就覺得不對了。要說是同學同門，可這也太親密了點！之前他還見過倆人手拉手來著。

他和老胡關系夠鐵吧！從小撒尿和泥光屁股長大的，可也從來沒手拉手過。說話的時候臉紅什麽的倒是有過，不過那是因為情緒激動啊！這個小眼鏡和小楚是什麽情況？看著怎麽讓人這麽憋屈難受呢？

不過王凱旋雖然心裏頭犯嘀咕，可也沒把這當回事兒。之前在冰川底下的時候，丁禮和方洋表現的都挺厲害的，爺們兒、夠膽！他就沒往二刈子那方面想。年輕的時候他也不是沒見過娘們嘰嘰的男的，不過小楚和小薩……打死他都不會把這倆人和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出發的第四天，安力滿帶著大家到了第一個進入沙漠的坐標點，聖墓山。

眾人休整的時候，胡八一和安力滿進行了一番談話，讓丁禮聽了個全。其實他和胡八一一樣，對水消耗這麽快這件事有些驚訝。等回頭看見小葉不光給陳教授洗了手，還拿水洗臉的時候，頭都大了。

“小葉，來的時候那些地理課都白上了是吧？”方洋一看見丁禮的視線一直跟著葉亦心，就不樂意了。他直接開口，“看看咱們才進來沙漠幾天，就消耗了大半的水。要是真要洗手洗臉，就用沙子吧！高溫和紫外線消毒過的，保證幹凈。咱們都在外頭，哪有那麽多的講究啊？”

葉亦心趕緊收了水壺：“對不起，我忘了！就是一時沒習慣……”

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不過胡八一挺感謝方洋替自己做了惡人的，有些話他不好說，到底他只是臨時被找來當了領隊的。

加上之前丁禮給的那個呼吸法，他現在的精神比起以前可好多了，每天的睡眠時間都少了些。看方洋的樣子就知道他應該也有練過，所以對方洋和丁禮，胡八一多了點同門的感覺來。

在休息了一夜之後，天邊的朝霞預示了今天的天氣恐怕不會好。胡八一把隊伍拉停，想讓安力滿帶大家到西夜古城去。眼看著天邊已經有了風卷帶著沙子飛來的痕跡，安力滿偏偏不緊不慢的鋪開了氈子跪下來禱告。

等到他做完了禱告，就讓大家趕緊上駱駝去。一通手忙腳亂的，大家都上了駱駝，幾乎是在和緊跟在眾人身後的沙暴賽跑。

跑了一會兒之後，大概是實在太顛簸了，陳久仁的身子骨實在受不了，郝愛國也丟了眼鏡成了半瞎。

胡八一怕陳久仁出事兒，就拉停了安力滿，讓大家休息一會兒。趁著這個功夫，丁禮從行李裏拿出了一副備用眼睛給郝愛國送了過去：“教授，這是給你提前準備的。您的眼鏡，陳教授的花鏡，我都預備好了幾副備用的，你別擔心。”

“好，好。”郝愛國戴上了眼鏡，世界終於恢覆了清晰。他還發現，自己的這副眼鏡後面還拴了繩子，就算不小心脫落了，也只會掛在脖子上。

方洋檢查了一下物資，發現水和食物還在，這才送了一口氣。這些東西要是沒了，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安全帶著自家的寶貝兒從這看不到邊的沙漠裏頭出去！個體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實在是太弱小了。

才休息了不一會兒，信風就追上來了。巨大的沙塵好像從地面一直連通天空。

所有人都狼狽不堪的在駱駝上顛簸逃命。而丁禮的雷達則時刻關註著所有隊員的情況：要不是丁禮盯著，陳久仁就要被駱駝顛下去了！而方洋呢，要分神看著物資飲用水。一群人狼狽不堪的跑出去老遠，最後連駱駝都跑不動了，只能原地臥下來。

眼看著上天入地的沒路了，雪莉楊看到了遠處隱約的斷壁殘垣，在風沙裏大聲喊了一句“胡八一”，然後就指著一個方向，興奮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絕境中有了救命稻草，一直說喪氣話的安力滿也淡定不了了：“不要看風景了！趕緊上駱駝！走！走！”

又是一陣忙三火四的上了駱駝，走了大概幾分鐘就到了一處建築物，考古隊趕緊進了已經被沙子填了半滿的建築物裏。至於到底能不能順利躲過這場黑沙暴，就像安力滿說的，那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可是才進了建築物，丁禮就覺得他們這次考古還真是多災多難的：沙子底下，有一個巨大的螞蟻窩，沙漠行軍蟻的窩。可惜此時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腳底下是這東西的巢穴。不過，現在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躲避黑沙暴了。螞蟻們都安靜著，希望不會警醒他們吧！丁禮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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