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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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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子晴沒察覺出他話裏更深層的含義,嘖了聲,沒繼續誇他。

老實講,重新撿回一條命,阮子晴雖然腿還軟著,但也並不是不能自己走。

只不過她看見賀瑉被劃成破的西裝,不少地方透出血跡,目光轉自他淩亂的後腦勺,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踏實和安全感。

很奇怪,賀瑉對她來講,從前寓意著折磨和苦難。

這一次的意外,卻讓她真實感受到了他的關心緊張和保護。

她不禁想起剛剛的場景,他在危險之際不拋棄她的堅決、安慰她的溫柔、指引她的冷靜……

大概人在面臨真正的困境後,看問題的角度會不一樣,她發現自己這會心裏竟然全是賀瑉的優點。

甚至想到賀瑉這會是真心喜歡自己,心底會泛出些微如蜜糖一樣的味道。

其實,跟賀瑉談個戀愛,也挺好的?

從學習上來講,有他這樣一個常年霸榜第一的男朋友,怎麽都能鞭策自己更好學習。

從任務上來講,只是得到他的表白並確定關系,就獲得了五分之一的獎勵,真談起戀愛來,那剩下的任務不是易如反掌?

這樣一想,跟賀瑉談戀愛,簡直百利無一害。

至於任務完成後,她要回歸現實……也無所謂了,反正談戀愛大多都是要分手的。

阮子晴在內心完成了一個曲折的自我說服過程。

等她再回神,已經坐在了車內,“我們去哪?”

不等賀瑉回答,她的註意力被前方擁擠的人潮吸引,隱約看見有一輛救護車正關上門。

緊接著,救護車和警車一同向山下駛去。

賀瑉見阮子晴看得認真,便沖開車的人說道:“待會查一下,是不是思涯高中的人出了事。”

楊叔應聲,將車子發動,“好的少爺。”

前方聚集的人群,慢慢散開。

緊接著,前方又開來一輛警車。

上面下來兩個民警,一個抓住同學詢問什麽,一個拿起手機去撥打電話。

阮子晴坐在車內,和警車插肩而過時,接到了電話。

“啊,對對,是我……沒事了,我們已經被救起來了,”

她回著電話,看見賀瑉輕輕搖頭,立刻會意,“人沒事呢,不用不用,你們不用過來了,謝謝你們啊。”

賀瑉在她通電話時,拿手輕輕抹著下唇。

他的神情帶著幾絲意料之中的奚落,仿佛在嘲笑電話那端現在才姍姍來遲的人。

跟警察道完再見後,阮子晴透過後窗,看了眼變成黑點的藍色人影。

“賀瑉,你說得對,遇到事情的時候,能自救還是要自救。”

她將視線收回,落在賀瑉淡漠的臉上,“但向外界求解也是自救的一種,無論哪種方式,只要有在盡心盡力,就足夠了,結果如何不要深究,這也是平和面對這個世界需要達成的心態。”

如果許多事情都要去深究,不僅活得累,也容易將自己逼進死胡同裏。

賀瑉就這麽一直盯著她,沒有說話。

阮子晴也覺自己多話,但並沒有改口,“賀瑉,我也沒想改變你的想法,就只是覺得,我現在要跟你說清楚我的想法,所以我就……”

賀瑉怔了怔,眼裏慢慢聚起光來,“我懂。”

“嗯?”阮子晴不知道他懂什麽了。

賀瑉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裏,在她下意識掙紮時,擡手輕拍她的腦袋,“我很開心,真的。”

“……”

阮子晴想針對他莫名奇妙的行為發出抗議。

可他的懷抱、拍打的節奏,都帶著一種珍重而溫柔的力道。

她在他懷裏緩緩吸了口氣,嘴角不由泛起笑容,而後慢慢伸手回抱住他。

傍晚時分下了場急雨,將日間的燥熱消融,帶來幾絲涼意,卻並未沖散人心裏無端的壓抑。

阮子晴擡手壓了壓沈悶的胸口,不清楚是不是洗澡時間太長造成的。

她穿了件寬松的T恤,從浴室出來,在不太熟悉房間二樓,四處找著什麽。

“子晴,這裏。”

樓下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在喊她。

阮子晴順著聲音下樓,看見賀瑉換了單衣,拿著吹風機向她招手,“過來。”

“哦,醫生都走了嗎?”

阮子晴一面走過去,一面將包裹著頭發的毛巾拿開,“你傷都處理好了?”

雖然生命無恙,但兩人在涯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阮子晴還好,反而賀瑉因為長時間掛在山崖邊緣,身上被劃了很長的口子。

她本想說去醫院看一下,但賀瑉堅持不去,說是在住處讓私人醫生處理就好。

賀瑉口中的私人住處,是個獨棟別墅,坐落在青麓山和思涯高中之間,距離阮子晴的家也不算遠。

兩人到達別墅時,那位醫生已經等候許久。

即便阮子晴覺得自己壓根沒怎麽受傷,賀瑉也堅持讓醫生先幫阮子晴處理傷口。

因為賀瑉的“監工”,阮子晴胳膊上指甲寬的傷口,被醫生包紮成了個球團。

她洗澡時格外註意,才沒有讓那團棉布被打濕。

阮子晴擡著胳膊,用怪異的姿勢走到賀瑉跟前時,他並未將吹風給她,而是將她輕輕按在沙發上,一手放在她腦袋上,一手打開吹風。

“你……”

阮子晴下意識想謝絕他的好意,只不過聲音瞬間淹沒在“呼呼”的風聲裏。

她正想將音量提高,頭頂上方那只手,卻特意放輕力道撩起她的頭發,一縷一縷地吹著風,認真而細致。

阮子晴心情仿佛被吹風機的熱風熨燙過,舒適而愜意。

她用餘光去看斜上方的人,只看得見他因撩動頭發而忙碌的手臂。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看見,那手臂上橫七豎八的傷口都還未處理,有些甚至翻露出猙獰的血肉來。

“……等等!”

阮子晴忍不住拉住他的手,登時從沙發上站起來,“不是說好我去洗澡,你讓醫生給你處理傷口的嗎,這些都是什麽啊,醫生呢?”

別墅靜悄悄地,很顯然,除了他們倆沒有別人。

賀瑉瞬間楞怔的反應,也說明他壓根沒有去管這些傷。

阮子晴不知怎麽格外生氣,“賀瑉你什麽意思啊,讓醫生給我弄好傷,自己卻不處理,故意讓我愧疚呢,還是覺得我會心疼你?”

“我——”

賀瑉張了張唇,一時無從解釋。

只是阮子晴下意識的想法,還是令他感到有些許失落,語含自嘲,“子晴也知道,我為了能讓你關心我一點、心疼我一點,會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呢。”

阮子晴所有的話,忽而全卡在喉間。

她胸腔泛起酸澀,既想罵他個狗血淋頭,又想……上前抱住這樣的他。

過了很久,賀瑉收斂起情緒,面色如常地沖她輕笑,“坐下吧,我繼續給你吹頭發。”

阮子晴看見這抹笑,眼眶乍然濕潤,大概腦子發熱,竟莫名為他感到委屈。

“這裏有藥箱嗎?”

阮子晴轉過臉去,輕輕聳動鼻子,四處查看。

賀瑉未及開口,她便在前方的櫃臺上看見了醫藥箱。

由於前世幫賀瑉擋拳頭、鬥地痞,阮子晴戰鬥經驗豐富,處理些小傷不在話下。

她利落地幫賀瑉消毒、包紮,表情認真,手法專業,不輸於一名正規護士。

賀瑉盯著看了會,忽然開口:“還記得有一次我從賀家回來,臉上劃了道傷,嚇得你當即從床上跳起,沖到客廳想去拿藥箱為我處理傷口,我在房間等你,卻遲遲不見你回來。於是我下樓去找你,你知道你在哪嗎?”

阮子晴拿紗布的手一頓,她皺著眉回憶了一會,卻完全記不清他說的這件事了。

“半夜?我除了睡前要保持安靜的環境以外,睡著了之後不是一向睡很死嗎,怎麽會醒過來,還去給你找藥?”

她手下繼續包紮起來,質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嗯,是啊,你睡覺的確很沈,怎麽弄都不會醒。”

賀瑉說著掩藏住眼底奇異的色彩,清咳一聲,低低笑道:“所以那次我去找你,發現說要去給我拿藥的人,早已經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了。”

“……哈?”

阮子晴聽罷也跟著笑了聲,兩秒後,她手下微微用力,“你這是在笑我呢,你是不是在心裏想,我就只會睡覺,哪裏都睡得著啊,是不是?”

賀瑉故意輕哼出聲,“哎……”

他仿佛很怕她下重手,連忙陪著笑臉解釋,“睡得沈是好事,說明你睡眠質量好,總比我醒了後,就很難再繼續入眠要好,對吧?”

阮子晴很滿意他的回答,大發善心地放過了他,“那是,你睡眠質量這麽差,羨慕我也正常。”

不過睡覺這事,還真不是羨慕得過來的,也不知道賀瑉腦子裏都裝的些什麽,經常躺著幾個小時都入不了眠。

“對了,你現在入睡還是很困難——”

阮子晴還未問完,她握住賀瑉的手臂,忽而被反握住,一股大力拉住她,將她帶入那個稍顯清瘦,卻清爽好聞的懷抱中。

賀瑉抱住她,靠在沙發裏,一手極其緩慢地覆蓋住她的腰身。

阮子晴哼了聲,決計不跟傷員計較,剛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在他懷裏窩好,就聽見他說:“子晴,跟我去北城吧。”

阮子晴忽然想到二號跟她說的那個任務,或許是此時的氣氛太好,讓她沒法第一時間開口拒絕。

賀瑉又說:“你先考慮考慮,等期末考試,我們再說。”

阮子晴在他懷裏點點頭。

兩人就這麽抱著,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窗外的天色暗下來,她才壓住心裏的不舍,從他懷裏起身,“好了,我得回家了。”

他們倆今天消失在青麓山,再怎麽不被人註意,這個時候都要被發現了。

要是學校給家裏打電話,楚女士肯定很擔心她的下落。

賀瑉聽她這樣說,卻立刻坐直身體,表情也變得深沈起來。

阮子晴心裏那股沈悶的感覺再次浮現出來,“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正在此時,手機鈴聲在空氣裏突兀地響起。

阮子晴提醒並不打算接電話的人,“電話。”

賀瑉在阮子晴的註視下,只得站起身走向吧臺,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賀瑉,你他媽把子晴藏拿去了!還不快把她放出來!”

電話接通的同時,顧寒滿是怒火的聲音幾乎要沖破話筒,“現在學校都他媽亂套了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得讓子晴了解清楚,你別跟我這裝聾作啞,說話啊——”

賀瑉伸出手,想要掛斷電話。

阮子晴連忙飛奔過去,從賀瑉手中奪下手機。

她一面退了幾步,一面伸出手警告賀瑉不要靠近,才拿起手機,打斷顧寒持續不懈地輸出,“是我,阮子晴。”

電話那端安靜了兩秒,而後是突然悲痛的聲音。

“子晴,江學長,江學長他去世了——”

不可能!

阮子晴想沖顧寒大叫。

可電話那端卻傳來江玉湖悲痛欲絕的聲音:“不要,朝川,我是姐姐啊,你看看我……”

“咚——”地一聲,手機滑落在地。

賀瑉連忙向前走了幾步,“子晴,你先聽我說——”

阮子晴擡起頭來,眼裏已滿是淚水,“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心裏分明已經有了答案,卻執著地想等賀瑉否決她。

她的眼神過於無助,又含著絲倔強的希望。

賀瑉竟不敢在往前踏一步,語氣帶著懇求,“子晴,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江朝川是在第八道中,那節被樹蔭遮擋得“暗無天日”的道路出事的。

據同山道的同學說,這段路光線很暗,得緩慢前行,才能走出狹窄的山道。

可偏偏這塊地方,又是黑衣人出沒的地段,許多同學被悄無聲息出現的黑衣人,嚇得瘋了般逃命,或是直接投降。

只有江學長,常年鍛煉,體力異於常人,又對這條路很熟悉,是唯一輕松通過的人。

只不過在“通關”之前,江學長聽見有名女生在後面哭著求饒,於心不忍,便返了回去。

江學長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矯健的身姿,成功從黑衣人手中救下女生。

或許是太過害怕,女生沒有看清江學長的臉,以為是另外的黑衣人,便使勁去踢打江學長。

直到被救出那段黑暗地段,聽見江學長自我介紹,女生才看清江學長的臉,又看清了江學長被她抓的傷痕,女生慌張地道歉。

江學長沒有放在心上,還反過來安慰女生。

這時江學長發覺手上的運動手表不見了。

女生看著江學長帶著運動手表的手腕很不解。

江學長解釋說丟的那塊是一位好朋友送的,不能丟。

女生哭著回憶時,還記得江學長說那句話時,帶笑的表情十分溫柔,卻又跟面對大家的那種溫柔不太一樣。

而說完不能丟的江學長,讓女生先走後,自己又返回去找那塊手表了。

誰也沒想到,能兩次在黑衣人手中逃脫,出入那段黑暗的地區如無人之境的江學長,這一次,就再也沒有出來。

女生終究是不放心,快進入下一個黑衣人區域時,還是折返了回來。

她鼓起勇氣沖裏面喊了好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她才想起來用手腕上的手表,去呼叫她適才偷看的學長的號碼。

樹林裏沒有人回應。

手表那端無人接聽。

女生心知不好,向學生會報告。

學生們找了好長時間,才在山路旁找到江學長的鞋子。

直到警察到來後,才在半山上找到江學長,那個時候,他已沒有了生命體征。

救護車和警察一起離開。

雖然江家強烈要求醫生搶救,但江學長最終還是沒能回到這個世界。

阮子晴聽完後,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久久喘不過氣來。

賀瑉說的時候,她拿他手機在校園群裏劃了半天,不是江學長的死訊,就是找校方為江學長討要說法的刷屏,甚至已經有同學開始商量怎麽給江學長開追悼會的事情了。

阮子晴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那個善解人意、紳士溫柔的江學長,是真的離開了。

明明知道這是個虛擬世界,可為什麽她還是會因為裏面的劇情人物感到悲傷呢?

可江學長真的只是劇情人物嗎?

當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他會喊你學妹,會借你課本,無條件信任你,還會在你遇到困難時,義無反顧幫助你……

這樣一個參與進你生活點滴的人,早已不能將其當作沒有溫度的文字所組成的人物。

而想到江學長是因為去撿她的手表,而發生意外的,阮子晴就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和自責。

難怪她和賀瑉離開前,會有救護車和警車先走……

阮子晴沒有辦法將自己置身事外,連哭都不敢放聲痛哭,“我好難過,會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賀瑉只得抱住她,不停拍她的後背,“江學長離開……的確是很遺憾的一件事,但跟你沒有關系的,子晴,你千萬不要多想。”

他其實對於那位永遠溫柔的學霸學長,並沒有太大印象。

江朝川那樣的人,生來就是一顆明珠,註定跟賀瑉不是一個世界,散發的那些溫柔和光亮,也不必照耀到他的地界。

但從學習和社會的角度上來說,江朝川無疑是一位很優秀的人,所以賀瑉對於江朝川的離開,更多的只是遺憾。

這些想法並不適合跟阮子晴說。

好在子晴滿心難過,並未多想。

賀瑉聽著那細微的抽咽聲,聲音不自覺放輕,“依照江朝川的性格,他不會希望你這樣責怪自己的……沒有人會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

阮子晴一吸一頓地哭泣,“……所以你剛剛瞞著我,不告訴我,是怕我自責嗎?”

賀瑉點了點頭,又說:“是,也不是。”

阮子晴睜著淚眼,擡頭看他,“?”

賀瑉低頭,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這次活動後點名,除了我們離開了,還有一個人不見了。”

阮子晴一下子緊張起來,“誰?”

作者:dbq我打我自己(你們就不要打我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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