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虎牙村只有一條路, 他們只能沿著原路返回。原本被他們碾在地上的喪屍都起來了，甚至因為他們的汽車聲音，將附近街道的喪屍都引了過來。

扣掉沒什麽戰鬥力的趙群芳跟周艷蓉，再扣掉開車的，包括張志在內，每輛後車廂上，少則一位大人，多則兩位，除此之外, 全是小孩子。

所以，他們不能停下。

蕭斂將後方托付給朱逸峮後，一個人站在頭車,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雷光所經之處，喪屍腦袋全都帶著焦黑倒地。

後來朱逸峮問過他為什麽要用雷系異能, 風刃不是更省異能嗎？

蕭斂搖頭。

風刃需要一定的異能去增強力度才能打穿喪屍的皮肉，看起來省力，其實不然，而且稍有不慎還會撞到頭骨，喪屍不死則容易招來反撲。

但雷系異能不會。只要位置精準, 雷系的雷電屬性，喪屍是觸之即死，即便死不了, 也會麻痹一段時間，足夠別人反應過來。

這也是他殺敵永遠首選雷系異能的原因。

言歸正傳。

蕭斂抓著一把異能晶，左手吸收右手攻擊，硬生生為車隊殺出一條血路。

他這邊在前頭廝殺，後邊的朱逸峮也沒閑著。

心裏憋著一股悶氣的他無處可洩，幹脆抓住藤條，逮著蕭斂殺掉的喪屍一路掏腦袋掏到出鎮。

所幸鎮子就那麽幾條街，沒有擋路的喪屍，他們幾分鐘就出了鎮子。餘下的路，也輕松許多，不需要再狂撒異能。蕭斂這才收了異能晶，讓其緩緩恢覆。

很快，虎牙村外圍那蔥綠的小林子就近在眼前了，連村口那株鮮艷妖異的蘆薈也映入眼簾。

車隊一直開到離蘆薈幾米遠才停下來。

頭車上的蕭斂跳下去。

趙群芳幾人疑惑不解，卻也沒多話。

簡易哨臺上的小夥看到他們回來連忙跑下來拉開柵欄，口裏還不忘打招呼：“大壯哥，你們回來啦！”再看車上滿滿當當的小孩兒，他興奮極了，“還有這麽多孩子活——呸呸呸，”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安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蕭斂只是點點頭，幫著把柵欄拉開。

車上的小朋友們看了一路熟悉的稻田鄉路，情緒已經恢覆了不少，也不再那麽驚慌失措。這會兒周圍也見不到喪屍，他們不由得好奇地探出腦袋打量起路口那株比人還高的奇怪的蘆薈。

“好大！”

“快看快看，它在動！”

“我也看到了，真的在動。”

“是不是跟那個小哥哥的牽牛花一樣，都是活的？”

“我覺得是！”

……

朱逸峮跳下車，越過這些輕快而活潑的嘰嘰喳喳，走到路口，蕭斂已經站在那裏等著他了。

他臉色沈肅，把孩子們救回來的喜悅此刻已經蕩然無存，滿心都有即將獲知結果的鈍痛。

蕭斂看清他的神情不由得怔了怔：“怎麽了？”這都到村裏了，為什麽突然這麽嚴肅？

朱逸峮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擺擺手，繼續往前，一直走到那株蘆薈旁。將手扶上蘆薈，另一手朝打頭的皮卡上的高承毅揮了揮，示意他把車開進去。

車龍緩緩進入村子，蘆薈在他異能安撫下也安靜如雞。等車全部通過了，他和蕭斂才跳上最後一輛車。

柵欄再次放下，為這個小小的村子圍出幾分安詳。

張聰跟李茜茜原本興奮不已地等著到家下車，結果汽車絲毫不停，一路向著朱逸峮家開，頓時茫然又不解。

張聰不解就問：“朱朱哥哥，我可以這裏下車嗎？我想回家。”

朱逸峮胸口一窒，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眼裏帶著悲痛。他張了張口，終於還是不忍提起，只輕聲道：“小聰先跟老師同學一塊去朱朱哥哥家好嗎？你看這麽多同學在這裏，他們的家人又不在，我們得陪著他們呢。”

張聰看看遠去的房子，猶猶豫豫道：“可是，我，我想爸爸媽媽了……”他揪住朱逸峮的衣擺，“朱朱哥哥，我先回去看看爸爸媽媽，再回來陪老師同學好不好？”

李茜茜跟著期待地看著他，小聲道：“我，我也想先回去……”

朱逸峮忍不住鼻酸，他連忙轉頭看向別處，語氣略略嚴厲：“要聽話。”

雖說認識，可張聰畢竟對他不熟悉，見他拒絕，就囁嚅著不敢再提，只能眼淚汪汪地看著遠去的村子。

連大膽活潑的張聰都不敢，李茜茜更是不敢搭話。

蕭斂已經大致猜到情況為何，拍了拍朱逸峮的肩膀。連鐵頭都在旁邊長籲短嘆的。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到了農家樂門口。

朱逸峮再次跳下車，正要安撫蘆薈，卻發現村裏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竟然全都在院子裏等著，包括昨天才抵達他們村的蕭斂下屬的家人們。

大夥兒為了不擋著車輛進來，都站在院子最裏面，隔著大半個院子伸長脖子往他們的後車廂上張望，雖然只看到頭兩輛車，卻足夠他們看清楚車上的小孩兒，頓時都是激動不已。

朱守業還朝呆楞的朱逸峮大喝：“楞著幹什麽，趕緊把車開進來啊。”誰讓門口的蘆薈只聽朱逸峮的呢？他們村裏的人有朱朱給的葉子自然進出無礙，小朋友們要是被刺傷了怎麽辦？

朱逸峮有點懵，下意識扶著蘆薈註入異能。

妖冶的蘆薈晃了晃葉片，安靜不動。

車輛再次啟動，依次進入院子。

這邊車子剛停好，那邊院子裏的村民們就蜂擁而上，小心翼翼又激動地湊到小孩兒們身邊。

“瞧把娃娃瘦得呀……”

“小姑娘別怕，嬸子抱你下來！”

“哎呦悠著點，別跳別跳，來，給伯伯抱。”

……

一時間，院子中間擠擠攘攘的，甚至還有些吵雜。

面對陌生環境和陌生人群，下了車的小孩子們下意識聚攏，好盡量靠近趙群芳三人。

有人想要說什麽，被常大伯一肘子撞過去打過去：“閉嘴吧。”轉頭他笑呵呵道，“小朋友們，現在安全啦，不用害怕，到了咱虎牙村，不會有喪屍了。對了，你們餓不餓，累不累？想要先洗個澡還是先吃點東西？”

小孩子們不知所措，眼睛齊刷刷看向三位老師。

趙群芳三個更是懵，急忙看向走過來的蕭斂朱逸峮倆人，連帶小孩子們都跟著望過去。

被無視的常大伯撓撓腦袋，村裏其他人也束手無策，一起看向朱逸峮、蕭斂，等著他們發話。

突然被過百人行註目禮，剛進門的朱逸峮唬了一跳，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安靜之中。

蕭斂正打算開口，張聰拉著李茜茜跑出來，直奔常大伯。

人堆裏一名比張聰略高的男孩拽了拽身邊女孩子，對視一眼，跟在張聰倆人身後跑出來。

“常大伯！”張聰不等站定就開口，“我爸媽呢？”大家都在這裏，為什麽不見他爸媽啊？他們難道不想自己嗎？

常大伯看到他，視線從他、李茜茜，後面倆孩子身上一一掃過，楞了半天，眼眶唰地一下就紅了。

“聰崽啊——”他摸上張聰腦袋，禁不住老淚縱橫，“我可憐的聰崽啊……”

小朋友猶自茫然，周艷蓉三人卻立馬臉色大變。

張聰急了：“大伯您先別急著哭啊，我爸媽呢？”他看看左右，猶自天真地猜測，“是不是下田去了？”

旁邊人堆裏鉆出幾個人，跑到李茜茜幾個身邊，其中一個婦人想說什麽，一個沒忍住，摟著李茜茜就開始哭，其他幾個跟著抱住倆孩子哭了起來。

村裏就這麽點人，看不到自己家人，又被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們摟著哭，張聰幾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張聰“哇”地一聲哭出來：“大伯……我爸媽呢？”他撒腿就要往外跑，“我要去找我爸媽——”

剛從門口走過來的朱逸峮連忙攔住他，蹲下來將他摟住。

“嗚嗚放開我，我，嗝，我要爸爸媽媽，嗚嗚——”

另一邊的李茜茜三人早已哭得不成樣子，略大一些的男孩也是拼命掙紮。

“俊俊——”摟著他的漢子一個沒抱住，就讓他跑了出去。

挨著他們站著的張志連忙拽住他。

鄒彥俊一把撲進他懷裏：“張老師嗚嗚嗚——”

張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手裏輕輕撫摸他的腦袋，喃喃道：“老師在，別哭，老師在呢！”

趙群芳這邊早已眼淚汪汪，一名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衣擺，抽抽噎噎地問道：“老師，是不是外面也有怪物……”她拼命抹去眼淚，“是不是，我們，我們是不是都沒有家了？”

趙群芳蹲下來，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對上小孩子希冀又害怕的眼睛，她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能默默地看著她流眼淚。

“嗚——我不要！我要回家！”女孩嚎哭，“老師不是說了，嗝，只要我們乖乖的，就能回家嗎？嗚，我要回家……”

從她開始，這些被困在學校飯堂半個多月沒有哭鬧的孩子們、這些直面滿操場喪屍卻能極力鎮定的孩子們，這些顛簸在軋過滿路屍體的車上卻一聲不吭的孩子們……終於在安全的這一刻，放聲痛哭。

連堅強如周艷蓉，都捂著嘴巴嗚咽不已。

末世至今，有多少親朋好友離去，有多少曾經熟悉的音容再也看不到，又有多少殘酷的事情在前面等著……所有人都不知道。

此時此刻，孩子們的哭聲仿佛一曲末世悲歌，引出了所有人的悲傷、仿徨、不安……

哭聲一片。

連蕭斂屬下那些錚錚鐵漢們都開始抹眼淚。

朱逸峮閉上眼睛，任眼角濕意滑落。摟著懷裏小小的身體，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力。

蕭斂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把眼眶熱意壓下去，擡頭望向湛藍天空。

***

孩子們畢竟被困了大半個月。

這大半個月裏，廚房外頭的喪屍24小時不停歇的碰撞，讓他們每天的精神都處於緊繃狀態。

不管他們有多麽堅強，這種高壓狀態，這樣的心理折磨，怕是連大人都吃不消，何況他們還如此稚嫩，能有現在這般精神面貌，已經是趙群芳、周艷茹倆人費了大功夫的結果。

如今情緒崩潰大哭一場，很快都哭累了睡著了。

沒等蕭斂吩咐，常小敏、杜盼盼兩個就輕聲指揮著大家把小孩子們相繼抱上樓。

杜盼盼還不忘抽空跟朱逸峮倆人解釋：“我們只是讓大家在屋裏鋪好毯子褥子，別的都沒動。”她頓了頓，看了眼蕭斂，“大，蕭大哥，那個，房間讓給孩子們行嗎？”

蕭斂點頭：“當然。大人們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呆著就行了。”

朱逸峮皺眉：“家裏被褥夠嗎？”這麽多房子呢。他記得昨晚蕭斂手下大多都是席地而睡的。

紅腫著眼睛的杜盼盼咧開嘴笑：“哥你太小瞧我們了。”她指了指村子，“你們這邊一出發，村裏的人就抱著被子米糧過來了。”她笑中帶著淚，“原本以為聰聰……他們幾個的衣服也都被帶過來了。”

朱逸峮楞住。

蕭斂也楞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

希望大家都不哭。

大家應該高興才對。

恰恰因為這些傷心的情節襯托，才讓我們更深刻地體會到現在的幸福，不是嗎？

雖然……我寫的時候也哭得稀裏嘩啦的……

_(:з」∠)_

挨個摸摸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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