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在張志大腿傷口的布條結滿了暗紅的血痂, 發著高燒的他在趙群芳的晃動下緩緩醒過來。

他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看著臟兮兮又哭又笑的趙群芳，他虛弱地笑了笑：“怎麽了？該吃東西了嗎？”他還以為自己睡了沒多久呢。

聲音微弱，若是不仔細聽，壓根聽不見。

趙群芳不停抹眼淚：“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你有救了！”熬了大半個月，終於等到有人來救他們了！

張志還有些不太清醒，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剛才說聽到聲音的小朋友湊過來，抽著鼻子小聲道：“張老師, 真的，有人來救我們了。”她旁邊緊挨著另一個小姑娘。

張志唬了一跳：“怎麽，怎麽跑出來了？”他喘了口氣, 顫巍巍擺手，“快進去。”

趙群芳楞住了。張志這是記憶混亂？他剛被喪屍抓傷害怕傷害到小朋友的時候就是這樣趕走大家的……

她終於冷靜了下來。挨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青青, 小彩，你去把裏面的同學都叫醒。”青青就是那位聽力特別好的小姑娘。

這個廚房分裏外兩間, 外間是處理食材跟出菜區，裏面才是廚竈。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以為張志會變成喪屍，都躲到裏面去。即便現在知道不會，但門口的喪屍日夜不停的抓撓低咆, 幾位大人怕他們嚇壞，把他們都趕了進去。除了幾個粘著她跟張志的學生時不時出來看看，其他人也不怎麽出來。

兩位小朋友點點頭, 輕手輕腳爬起來，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往裏面走。

趙群芳鼻子一酸。這些原本都是活潑鬧人的小孩子啊……

她轉回頭來：“張志，你忘了嗎？你被抓傷已經過了大半月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不會變成喪屍，大家也就沒必要躲在裏頭。

張志的眼神遲緩地掃過屋子各處或坐或靠的小朋友，終於反應過來。

他苦笑了聲：“看來我撐不了多久了。”記憶都開始混亂了。

趙群芳急忙呸了兩口：“別瞎說。”她欣喜地再次重覆，“有人來救我們了，外面有人！你會沒事的！”

張志眼睛一亮。

還沒等他開口，一直呆在裏間，聽到消息的周艷蓉走出來了。

“別想了，飯堂外面那麽多喪屍，誰對付得了？”她身後跟著青青、小彩和其他幾名高年級的小朋友。

趙群芳下意識反駁：“我們都聽到聲音了。”她堅信，“我們這裏是小學，政/府一定不會放棄我們的。”

周艷蓉冷笑：“你還沒清醒嗎？現在還指望政/府？如果政/府還在，怎麽可能忘了救援小學？孩子才是未來！”她臉帶絕望，“連孩子都被拋棄，這個世界已經亂了套了。”

趙群芳咬牙：“說不定只是因為外頭太亂了，他們自顧不暇。”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周艷蓉指了指外頭，“你聽聽，外面哪裏有你說的聲音？我只聽到喪屍的刨門聲！”

趙群芳臉上的喜意一凝。

周艷蓉臉帶怒氣：“或許人家只是路過。外頭，學校裏，那麽多的喪屍，誰敢過來？誰能過得來？”她也想抱有希望，可這都過去多久了……

沒有人，沒有人來救他們！

這麽多心智不成熟的小朋友在這裏，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被放棄的，該有多殘酷。

就不能讓他們安安靜靜地度過最後的日子嗎？

趙群芳看向青青。

青青眼裏滾著淚珠：“老師……”她咬了咬下唇，“他們……走了。”

趙群芳全身力道一卸，頹然坐倒在地。

張志眼裏的光芒也隨之暗了下來。

周艷蓉不忍又悲愴，嘆了口氣，回頭摸了摸小彩的腦袋：“你們再去坐一會，晚點老師給你們做好吃的。”

幸虧是躲在廚房裏，米、面、油、調料、尤其是水，都管夠，好歹這些日子沒餓著渴著孩子。

雖然現在已經有些捉襟見底了……

***

高承毅跟郝軍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都臉色鐵青要吐不吐地……在挖喪屍腦子，連朱逸峮也甩著半米多長的藤蔓逐一戳進喪屍腦袋翻檢，臉上甚至還有些……興奮？！

高承毅倆人瞬間變臉。

高承毅看看眾人，再看鎮定地站在小學門口盯著操場上喪屍的蕭斂，結結巴巴問道：“老大你，你們……”在幹什麽？

蕭斂擰眉回頭：“別廢話，說情況。”

“是！”高承毅神情一肅，“確實有活人，就在飯堂一樓的廚房裏，具體人數和對象不清楚，飯堂裏至少有百名以上的喪屍，而且……”他頓了頓，“裏頭的喪屍好像很厲害。”

蕭斂擰眉：“具體表現？”

“跑得特別快，比外面的快。”高承毅心有餘悸，“有一個跟飛似的，唰唰兩下就到了我們跟前，幸好郝軍的異能是防禦，他咬不動。後面好幾個比他慢一點，但是都快。”

看到他們回來的朱逸峮跑過來，剛好聽到這話，他詫異道：“有異能喪屍？”

蕭斂皺眉，上下打量倆人：“沒事吧？”

高承毅搖頭。

蕭斂略松了口氣。看來以後探路，得交給異能者。

高承毅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有些失落：“連喪屍都有異能了嗎？以後是不是沒有我們普通人的用武之地了？”

蕭斂輕哼：“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跟著我還怕混不出人樣嗎？”

高承毅失落地笑了笑，不說話。

蕭斂知道他不相信，卻也不多說什麽，拍了拍他肩膀，意有所指的視線停留在朱逸峮臉上。

朱逸峮撇嘴。得，這是拿他的異能當保書呢。

蕭斂收回視線，繼續往下問：“其他喪屍呢？除了跑得快有別的異常嗎？”

高承毅搖頭：“不清楚。我們被那個速度飛快的喪屍纏了一下，差點就被圍了，好懸才逃出來。”

蕭斂看向郝軍：“有什麽補充的嗎？”

郝軍想了想：“裏面的喪屍大部分都是小孩，還有二十多個成年喪屍。我回頭看過，跑在前面的除了兩個成年喪屍，其餘都是小孩，我爬過窗臺的時候，有個小孩喪屍似乎力道特別大。”要不是手短，估計他的褲子都要報廢了。

蕭斂點頭：“我知道，辛苦了。”

雖然不知道飯堂裏的幸存者是什麽人、有多少，既然知道有人在裏面，救援行動還是要繼續。

蕭斂看著操場上四處游蕩的喪屍們，翻出朱逸峮的手繪地圖，陷入沈思。

高承毅見他開始想法子，眼睛不停地往掏喪屍腦袋的兄弟那邊瞄，最後終於忍不住，朝朱逸峮打探起來：“那個，他們為什麽要去搗鼓喪屍腦袋啊？”臭不拉幾又惡心……

朱逸峮簡單解釋了幾句。

“你是說，如果喪屍升級了，能力更強了，它的腦袋裏就會有那種異能晶體？”高承毅不敢置信。

“不僅這樣。”朱逸峮點頭，接著往下補充，“喪屍靠吞食活物、同類進化。但進化速度最快的途徑是吞食這種異能晶體，普通喪屍甚至能靠吞食異能晶獲得死掉的喪屍的能力。所以殺了喪屍之後，必須將異能晶體取走。”

如果他們千辛萬苦打死的喪屍，卻因為忘了弄走異能晶，導致又產生一個同類喪屍，甚至更厲害……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高承毅、郝軍面面相覷，皆是不寒而栗。

沈思中的蕭斂突然開口：“朱朱，飯堂有沒有別的入口？”

雖然這所小學是這幾年翻新重建，但來之前朱逸峮已經做了很多調查準備。所以一聽蕭斂的問題，他張口就答：“有。飯堂在學校南邊，整建築為長方形，一共有四個入口。其中三個入口都在校內，分別對著教學樓、教師宿舍、學生宿舍，都是用的防風玻璃門，最後一個入口開在外面馬路邊，平時是廚房收食材跟清理廚餘垃圾的出入口，用的是厚不銹鋼門。”

蕭斂點頭。

朱逸峮遲疑了一下，提醒道：“馬路邊那個入口……”

蕭斂懂他意思，點了點手上地圖：“我知道，你是說中學？”

朱逸峮點頭。既然當時想到小學生，中學生他們也是考慮過的。

但他們在家時就對此進行了分析商量。

中學不比小學，中學生的行動力、體能、反應能力、心智等，是小學生所不能比的。加上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他們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斃。

所以，中學生雖然也很重要，但他們大膽猜測，這所中學裏的學生、老師，要麽跑了，要麽jiu7已經變成喪屍。

考慮到中學住宿的人數和密集度……

他們推測，中學那邊的喪屍數量，絕對不會輸給小學，甚至可能要翻上幾番。

所以朱逸峮很擔憂：“你想從廚房那個入口進去？”他看了看操場上，“我覺得還是再想想辦法吧？”

蕭斂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我還是去看看，那邊如果可以通行，走那邊最方便。”朝高承毅倆人吩咐，“註意著點，等我回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他一個疾沖，起跳攀登，長腿一擡，瞬間翻上小學外墻。不過幾個呼吸，他就跑過長長的圍墻，在飯堂大樓前一躍而下，不見了人影。

朱逸峮幾人也無可奈何，只得帶著擔心跑去幫忙挖喪屍腦袋。

把所有喪屍腦袋都檢查了一遍，收到四顆透明無色的異能晶，朱逸峮更擔心了。

喪屍升級的速度這麽快……

胡亂翻了個袋子將異能晶裝起來放在身上，掌握著財政大權的朱逸峮自嘲一笑。得，他們這麽多人，也算終於有了末世第一筆貨幣儲備了。

在末世，以前的紙幣都成了廢紙，硬通貨就是異能晶，當然，也有很多人喜歡以物易物。

言歸正傳。

為了方便他們離開的時候集中處理，朱逸峮跟大夥聯手將所有喪屍堆在一起。

這邊剛堆好，蕭斂沈著臉回來了。

“怎樣？”柯磊忙追問。

蕭斂搖搖頭：“不通，那邊幾乎寸步難行。”他頓了頓，解釋道，“估計是活人逃跑的時候把大門給打開了，學校裏的喪屍大部分都被引著跑出來，整條路都是喪屍。太多了，車過不去。”

而且，都是中學生。

大家心情都有些沈重。

蕭斂拍了拍掌：“好了，後邊那條路我們不用想，現在考慮別的法子。”

柯磊轉頭看向操場，再看小學那扇大鐵門，摸了摸下巴：“要不，我們把車開進去？”

蕭斂點頭：“我也是這個打算。”他指著操場裏面，“雖然裏頭喪屍看著多，但大多都是小孩子，車開進去，圍起來將門口堵住，我們就不怕被喪屍前後夾擊。”

“那出來的時候……”

蕭斂看向朱逸峮：“朱朱，”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拉了一條線，“你的異能撐得住嗎？”

朱逸峮笑了，把放在身上的異能晶拎出來，晃了晃袋子，比了個OK的手勢：“交給我。”

蕭斂為倆人的默契勾起唇角，下一瞬又恢覆冷肅：“接下來，我們要考慮異能喪屍。”

……

將所有可能性都考慮過，並確定好每一輛車的定點位置，大家就準備行動了——得虧他們是部隊出身，車技那都是經得起考研的，加上過硬的心理素質，停車點自然是怎麽OK怎麽設計。

按照計劃，蕭斂、朱逸峮繼續打頭。

皮卡啟動，開車的高承毅方向盤一轉，車尾一甩，將扒拉著另一側車窗的喪屍振飛，油門一踩，直沖大門緊閉的小學。

朱逸峮深吸一口氣，緊緊盯著鐵門。

“就現在！”蕭斂一聲大喝。

朱逸峮一甩手，瞬間暴漲的藤蔓激射而出，直向前沖，眨眼功夫就穿過細密的柵欄式鐵門，撲向門衛亭邊上的控制按鈕。

“啪嗒”一聲輕響，鐵門自動向裏打開。

他們的皮卡擦著半開的鐵門沖了進去。

朱逸峮抓著藤蔓的手繼續瘋狂輸入異能。

打開大門的藤蔓沒有回收，在其中一側鐵門上纏繞縛緊，暴長的藤條隨著朱逸峮所在的皮卡一路變長變粗變繁茂，直接在操場上拉出一道簡單的屏障。

為了節省時間，也為了給朱逸峮節省異能，他們選的目標是飯堂正門，直接橫穿操場，走兩點一線最短距離。

就這樣，等他們的車在飯堂正門側邊停下的時候，朱逸峮臉色都白了。

感覺到車停下來，朱逸峮松了口氣，另一手握著的異能晶已經化為白灰。

他拍掉手裏的晶灰，再次掏出異能晶開始吸收，接連又用掉兩塊異能晶，他才緩過勁來。

“我的媽呀，幸好小學的操場不大。”他抹了把額上的冷汗感慨道。

蕭斂拍拍他腦袋：“辛苦了。”

柯磊透過後視鏡看著那張牙舞爪將一側喪屍全部擋住的藤蔓：“沒想到木系異能這麽牛逼。”

朱逸峮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牛逼。”

“是是是！”柯磊忍俊不禁。

“好了。準備行動。”蕭斂盯著最後一輛皮卡，等著他卡住他們車隊最後一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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