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斑駁。

朱逸峮楞楞地看著蕭斂的眼睛。

如誤入一泓深潭。

碎光瀲灩, 攝人心魄……

直至蕭斂一個挑眉——

朱逸峮驀然回神。

極力忽略發燙的耳朵尖，朱逸峮磨牙：“我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好好的一句話，非要大喘氣分成幾段說？！

蕭斂一臉不解：“我怎麽沒有好好說話了？”

看不出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朱逸峮狐疑地掃了他幾眼。

蕭斂拍拍他腦袋：“發什麽傻？一句話，去不去？”

朱逸峮一把揮開他，果斷拒絕：“不去。”

蕭斂皺眉：“你不擔心……”

“要是去鷹安市，我才是真的危險。”朱逸峮直視他，“亂世才開始，現在外頭喪屍遍布城市、城郊的每一個角落, 異能者又剛冒頭。現在出去不光要面對大量的喪屍異獸，還有各種勢力爭鬥傾軋。我腦子有病才會這個時候過去。反正，現在我是不會去趟鷹安市這灘渾水的。”

“意思是, 以後會去？”

朱逸峮頭一揚：“那當然。我可是立志要把豬肉賣到鷹安市的人！”

這家夥搞不清楚主次嗎？蕭斂有些頭疼：“你的異能可比豬肉珍貴多了。”

“嘿。”朱逸峮擺手，轉身繼續往前走, “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這麽多幹嘛？村子裏人少，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們馬上就能知道。再說, 我們村，甚至常安鎮都屬於比較偏僻的地帶……”

他歪著頭朝蕭斂一笑：“你覺得，短期內會有勢力關註到我們這個小地方嗎？”

蕭斂被這笑容晃了下眼睛，頓了好一會兒才跟上去：“家裏現在還有個常小雪。如果她有什麽心思，光是你那異能就足夠害死你一百遍。”

朱逸峮不以為然：“她現在無依無靠、無根無據, 就算想出賣我們去投靠別人，你也得看看方圓幾十裏，有哪家的實力比得過我們的？她去賣給誰？而且, 她還等著我們陪她去鷹安市找家裏人。我們現在是她最大的靠山，她不會亂來。只要不傻，短期內，她都不會有問題。”

蕭斂詫異：“原來你考慮過她的問題啊？”

“廢話。”朱逸峮白了他一眼，將視線轉回前路，“等那些勢力註意到我們村子，我應該也有幾分自保的實力。就算到時常小雪真的倒戈他方，我還是能有幾分抵抗的實力。若真是對付不了，我就去投靠鷹安市的蕭——咳咳，到時找個靠譜的勢力一靠，不就得了。”

蕭斂沒錯聽他脫口而出的字。小？囂？肖？……還是蕭？

不是何，不是韓，是……蕭？

朱逸峮猶自搖頭晃腦：“我覺得吧，我的異能還是值個幾斤幾兩的。我相信，不管我投靠哪個勢力，應該都不會被拒之門外。”

“你不怕你投靠的勢力將你圈禁起來，讓你沒日沒夜的給他們培植異植嗎？”這不是恐嚇。

朱逸峮歪著腦袋想了想：“雖然某些方面的風評挺差的，但在用人方面，他倒是不會遮遮掩掩，挺磊落的。”他聳了聳肩，“賭一把唄。不是東家也是西家，總歸是要選，我就選自己看得順眼的。”

他？蕭斂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後腦勺：“你說的是鷹安市的勢力？你確定選誰了？”

朱逸峮隨口道：“當然。”

蕭斂想到他剛才脫口而出的字：“你知道鷹安市哪個勢力是最後的贏家。”肯定的語氣。

朱逸峮頓住腳步，轉身看他：“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

蕭斂直視朱逸峮：“我是真不知道。”

朱逸峮狐疑地盯著他，由他的話產生了某種不好的聯想——他自己是死而重生，朱大壯如果也是重生者，應該也是差不多。

除非這家夥上輩子壓根不是在鷹安市混——不對，鷹安市的名聲在整個南邊都是出名的，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猶豫了下，遲疑地問：“難道你，咳，你看的末世小說的主角壓根沒撐過幾章，早早就掛了？”所以才不知道鷹安市的勢力情況？

這都什麽跟什麽？蕭斂啼笑皆非，“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朱逸峮不滿：“要不然呢？你也是……你都看過小說了，會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鷹安市安全區哪個勢力當老大？別給我裝傻啊。”他倆什麽來歷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會兒裝什麽呢？

蕭斂卻像是被他提醒了什麽，眼神詭異地打量他：“那你的小說主角活了幾年——幾章？”

朱逸峮翻了個白眼：“不要轉移話題，現在是我問你呢！”

“……我以為我們在聊的是去不去鷹安市這個話題。”

朱逸峮啞口，慢吞吞轉回原來的話題：“你是說跟你一起去？”這回輪到他懷疑地打量蕭斂，“你不是不知道哪個勢力是贏家嗎？你現在趕過去正是勢力爭奪最激烈的時候吧？還是說，你正是要渾水摸魚，挑個勢力進去打拼，當開國功臣？”

蕭斂挑眉，直接否掉他這個想法：“不。”

朱逸峮大驚：“臥槽！難道你不想自己拼搏，而是打算把我當禮物送給勢力大佬來換取高位？”

“……你的小說看得有點多了。”蕭斂沒好氣道。竟然陰謀論。

“那不然呢？”朱逸峮撇嘴，“總不能是你自己當老大——”他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不是吧？”

蕭斂的唇角勾出自信的弧度：“有何不可？”

“就，就憑你？”朱逸峮抖著手，“你就一個人，哪來的底氣？”

“不是還有你嗎？”蕭斂輕笑。

朱逸峮：……

扭頭就走。

蕭斂忙追上去：“去不去？去了鷹安市，有我護——”

“不去不去，你要去自個兒去！”朱逸峮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不相信我的實力？有我護著你，你擔心什麽？”

朱逸峮連連擺手：“我呆在村子裏養豬多自在，才不要跟你去送死。”緊接著他嘴裏嘟囔，“真看不出來。看著年紀不小，腦子卻沒長好。一大把年紀中二病還沒過。”

蕭斂：……

得，看來拐人去鷹安市的計劃落空。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得……

***

日子滋溜一下就滑了過去。

朱逸峮的異能在他夜以繼日的努力下，終於升為二級。

按照上輩子鷹安市基地專家研究出來的結果，異能被劃分了等級。剛出現異能的時候，稱為萌發階段，其後就是一級、二級、三級……以此類推。

每個人萌發的異能種類及容量大小都不一樣，所以這個分級，並不是按照異能量或戰力大小來區分。

根據後來專家的研究，異能者多使用、鍛煉異能，可以激發異能的增長突破。而這個突破，是所有異能者共通而能感受到的。突破的表現，或是體內異能容量突然暴增，或是突然解鎖新技能，或是身體出現應激反應如突然亢奮或突然虛弱等……種種表現，不一而論。

朱逸峮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至少他知道自己異能晉升時是體內異能容量暴漲一截，跟上輩子沒什麽差別。

異能升級他也是舒了口氣——體內異能量多了，出門心不慌。

這輩子的異能他自認為比上輩子用的還多還熟練，升級卻比上輩子還慢，想來應該是異能變化了的緣故。

這段時間他又培育出一株異能生菜，似乎是變幻肢體的異能。給朱大壯吃下去之後，卻沒有任何異能萌發的異狀，只讓他精神亢奮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是不能變異還是有概率問題。

可惜，目前可試驗的標本太少。他依然沒能摸清楚自己異能的具體情況。

而村子這段日子都在忙著侍弄農田，連朗哥阿成他們——沒錯，經過上回跟村民一同抵抗歹徒，他們已經被村民接納並留了下來——他們也領了絕戶幾家人的田事，整日裏在田地裏忙得熱火朝天。

除去田裏的活，每隔一天，蕭斂跟朱逸峮就會帶一批人到鎮上、到鄰村殺喪屍——即便他們村子現在安穩的很，但是戰力不能丟。

尤其是最近。原本村民們一人能對付一只喪屍，最近有好幾次，都有人搞不定出現被喪屍抓咬的情況，若不是他們現在出門都會帶上幾瓶杜敏慧凝出來的異能水，他們少說要失去一半的夥伴。

這種情況出現兩三次，蕭斂和朱逸峮就知道，喪屍，升級了。

他們依然保持著出去的頻率，只是村民殺喪屍的方式由原本單打獨鬥變成了幾人合力。殺完喪屍，還得將屍腦破開，將其腦袋中的異能晶挖出來。

是的，異能晶。

喪屍第一次升級後，就會在大腦與小腦之間、也就是垂體附近生出一塊菱形的異能晶核。這晶核不能吃，但是對異能者極為有用——異能者可以吸收晶核中的能量來補充自己損耗的異能。

在危急時刻，異能得到補充，真真就是救命稻草了。

而對於普通人而言，這種晶核，也不可或缺。

現在秩序混亂，想要得到物資和食物，只能靠自己去各地收集。以前的紙幣現在已經變成廢紙。亂世黃金盛世古董，這會兒，只有貴金屬才能從別人手上購買到你想要的東西，除此之外，能充當貨幣的，就只有異能晶核。

大家都不傻，朱逸峮蕭斂一解釋，他們都懂了。而且，去打喪屍的同時，他們也會收集物資。每回出去，帶回來的物資都是行動隊伍各自按功分配，公允的很。大家打起喪屍來自然更是幹勁十足。

如此這般，日子一下子就到了五月中。

這天傍晚，朱逸峮跟蕭斂慣例結伴去巡視村子外圍，順便養護林子。

還沒走近村口大道，就看到一隊車隊緩緩向他們村駛來。

清一色的皮卡，看不清多少人，但後頭貨箱卻是滿滿當當。前後加起來十幾輛的皮卡車隊，看起來威風凜凜。

“臥槽！”朱逸峮登時大驚，“怎麽回事？哪來的這麽多人？”想到上回的慘劇，不等蕭斂答話，他招呼了一聲撒腿就率先往前跑，“走，大壯，去看看。”

蕭斂挑了挑眉，一臉輕松地跟在他後頭。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們村就在大路上做了個簡單的柵欄，還在邊上搭了個小哨臺，每天安排人在上頭巡視，防止外人隨意進入作惡。

所以車隊直接被攔在柵欄外。

“你們是誰？來這裏要幹什麽？”今天放哨的是阿成，他抓緊手裏的銅鑼，緊張地大喝道，“我們村不能隨意進出，如果你們只是經過，請繞道。”

打頭的皮卡下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

“你好。我們找蕭斂。”

剛跑到哨臺下的朱逸峮一個踉蹌，直接撲了個狗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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