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帕加尼疾馳過機場大道, 駕駛座上的男人微歪著頭，眼梢帶笑，聽邊上的女孩子說話。

“阿姨說你搬出去了。”岑青檸托著腮瞧他, “還搬回來嗎？”

喻思柏眉峰向上挑了一下：“以什麽身份搬進去？我現在對室友這個身份沒什麽興趣。”

言下之意：換成“男友”身份就有興趣了。

岑青檸輕哼, 以前追他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積極, 這會兒來勁了。她還沒享受過被喻機長追求的快樂，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回家的路程過半, 孟屏來了電話。

喻思柏點了公放, 車裏都是孟屏的聲音：“阿柏, 工作順利嗎？你舅舅回來了，晚上回家吃飯嗎？”

女人的聲音幹凈, 語調溫柔，不疾不徐。

岑青檸輕眨了眨眼, 安靜地聽著兩人說話。

喻思柏想起自己的存款和那顆粉鉆, 神經微跳：“幾個人回來的？”

“就他自己。”

“？”

“媽，晚上我……”喻思柏正要拒絕, 便見岑青檸比了手勢, 示意送她回家就好，“我洗個澡就過來。”

他話頭一轉, 沒拒絕。

車駛入懸鈴木大道，喻思柏下車送岑青檸到門口, 靠著鐵門，懶懶地插著兜看她輸密碼。

輸入第一個數字, 他輕挑了下眉。

輪到第二個數字小姑娘就不讓看了，用手擋著。

“改密碼了？”喻思柏微微俯身, 唇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問, “防我呢？”

岑青檸抿唇一笑, 看似乖巧其實蔫壞兒：“你還沒開始追我，就想知道我家密碼啦？想得美。”

“走啦。”她揮揮手，關門跑了。

隔著鐵門，女孩子的身影在花叢間若隱若現，側臉白凈，馬尾晃動，畫面美好幹凈。

喻思柏看著她背影消失，笑了下，上車離開。

喻思柏到家時正逢落日時分，院子裏停著的車比往常多，不光他舅舅在，喻思楊也在。

家裏門開著，剛走近就聽到舅舅在吹牛。

正吹到自己多麽英勇無畏，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救了一個姑娘。人家姑娘對他一見傾心，非要嫁給他。

但他只喜歡舅媽，心如磐石。

“舅媽在哪兒？”喻思柏進門，懶懶地接了句，“我錢呢？窮成這樣我怎麽追老婆？”

他隨手丟了車鑰匙，攤手要錢。

“老婆”兩個字出來，客廳裏三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

舅舅首當其沖，吊兒郎當地笑：“鐵樹也會開花？圈裏都說是個小女孩。阿柏，沒看出來啊。”

他擠擠眼睛，滿是揶揄。

孟屏卻有些憂慮：“小女孩？多大年紀？”

喻思楊笑得肩膀發抖：“媽，人家和我是同學，成年很久了。你想什麽呢？”

喻思柏還沒追到人，不欲在家人面前多說，只踢了踢他舅的鞋，不還錢就別坐這兒吃飯了。

舅舅被他鬧得沒辦法，掏半天從包裏掏了個戒指盒出來，往他胸口一丟：“你舅媽不喜歡，給你哄小女孩去。我們兩清了。”

喻思柏：“？”

別人不要的東西，配給小公主用？

喻思柏神經突突地跳，拿著戒指盒看了一陣，忽然道：“我要你車庫裏一輛車。”

舅舅大方道：“隨便選。”

反正他也用不上。

喻思楊納悶：“哥，你居然看得上舅舅的車，不是嫌人家花裏胡哨辣眼睛嗎？不然還是給我吧？”

喻思柏瞥他一眼：“就怕不夠花哨。”

一個尋常的日子，一輛亮藍色的布加迪Chiron轟炸了東川大學，輪胎的尖叫聲止於某座教學樓前。

下課時間，來往的學生正多。

比這輛跑車還要靚的，是車主人。

男人抱臂倚在車門，側臉英氣幹凈，一雙長腿隨意曲著，陽光落下來，顯出幾分慵懶。

他眸光淡淡地望著某個方向，對周圍的人視若無睹。

岑青檸還在教室就聽說樓下來了個大帥哥，不是她們學校的，像是來接女朋友下課的。

她沒在意，抱起書慢吞吞地下樓。

再帥也帥不過她的喻機長。

今天陽光正好，大家卻跟雨天似的擠在門口不肯走，悉悉索索的議論聲不斷，都在看熱鬧。

能有多帥啊？

岑青檸擠著門縫出去，不經心地擡眼看去，正對上一雙黑色帶笑的眼睛。

他微歪著頭，沖她一笑。

恍神間，男人邁著步子過來，在人群準確拎出發呆的小姑娘，接過她手裏的書，手掌一摸她的腦袋，將她帶離人群。

身後一群人捂住嘴，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專業第一的乖乖牌被這個大帥哥給帶走了。

艹，專業第一就是專業第一。

看男人的眼光也是第一。

岑青檸回過神，繞著這輛花哨的車看了一圈，這款型號的布加迪，又叫“陸地飛行器”。

果然像是喻機長會選的車。

她靠在車前，瞧了眼吸睛十足的男人。

“你怎麽來了，又有演講嗎？”

喻思柏懶聲道：“等你下課。”

女孩子在陽光下笑起來，彎著眉眼道：“我請你去食堂吃飯。可能會遇見喻思楊。”

喻思柏挑眉：“他這麽老實？最近沒扣他生活費。”

“下周要期末考，聽說他最近都在圖書館認真覆習。”岑青檸走在裏側，陽光都被身邊的男人擋住，“要聯系他嗎？”

喻思柏嘖了聲：“你見過有人談戀愛的時候還得帶上弟弟？”

“請你吃個飯而已，誰和你談戀愛了？”

岑青檸咕噥了句，耳根泛著淺淺的紅。

喻思柏一笑，陪著小姑娘去食堂吃了午飯，下午還明目張膽地跟著她蹭了堂課。

等著一下課就把人拎上了車。

夏日晝長，五點還沒落日。

岑青檸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眺望，大半個東川收入眼底，瞧了會兒景，又慢悠悠地晃到其他地方。

書房、飛機展示廳、還有他的房間。

房門沒關，一眼便能看見裏面性|冷淡的風格。

岑青檸想起那晚他身上的火熱，輕哼了聲，一點兒看不出冷淡，光會裝模作樣。

“怎麽不進去？”

喻思柏拿東西路過，停下來問了句。

岑青檸低頭，用腳點了點門框線，郁悶道：“不是你說的嗎？不能進你房間。”

喻思柏微頓，輕笑出聲，無奈地揉揉她的發：“現在我巴不得你隨意進我房間，最好是晚上。”

他的聲音低下去，低低地在她耳邊撩過。

岑青檸耳根發癢，羞惱地瞪了他一眼，飛快跑進了他的房間，做個飯都不老實。

以前正經又紳士的喻機長去哪裏了？

她盯著男人寬大的、灰白色的床看了片刻，輕輕咬住了唇。

喻思柏將晚餐安排在落地窗邊，黃昏的光束照在桌上的藍色玫瑰上。

岑青檸托著腮，撥了撥玫瑰嬌嫩的花瓣，“又是藍色的。你是因為喜歡藍天，所以喜歡藍色嗎？”

“不是。”喻思柏否認，“因為你送我的玫瑰是藍色的。”

岑青檸一怔，想起那束被她遺忘在腦後的藍色玫瑰。其實那只是她為了躲避那場“空難演講”離開的借口。

他記了那麽久。

晚餐過半，窗外天色暗淡，桌上燭火搖晃。

喻思柏懶懶地往椅子上一靠，遙望著夜色，忽然道：“我其實不擅長這些。玫瑰，蠟燭。”

他牽了下唇，目光落在她臉上。

岑青檸輕眨了下眼，停下來聽他說話。

喻思柏靜靜看她片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像是潤嗓，又像是緩解緊張。

“檸檸，我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孩子。送花，深夜趕回來見你，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牽掛著你，在遙遠的國度想你，和你牽手、親吻，這些我都是第一次做，第一次體驗。或許方式笨拙，偶爾惹你生氣，但你知道，我在對待你這件事上，從沒掉以輕心。”

“你很珍貴，檸檸。”

“不是因為你是岑義謙的女兒，不是因為你是被很多人喜歡著的大漫畫家，只是因為你是你。”

“你值得我這樣鄭重其事，考慮未來。”

岑青檸望著男人燭火裏仿佛在燃燒的眼睛，心口一跳，升出一股奇妙的感覺——在他的王國，她真的是一顆明珠。

璀璨耀眼，永不暗淡。

他頓了頓：“我想過很多辦法。降低工作強度，減少飛行頻率，改飛其他航線……這些有效，但效用不多。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觸摸藍天的方法不是只有飛行。地面上千千萬萬的人，包括你的母親，我們依賴於設計、制造飛機的人、為飛行安全做出努力的氣象部門等等，他們都是站在地面上觸摸藍天和未來的人。”

“所以，檸檸，我決定辭……”

“喻思柏。”岑青檸忽然打斷他，輕聲問，“你記得你是怎麽和我形容飛行的嗎？”

“你說，飛行是一場盛大的魔法。”

“你知道在我看來，飛行是什麽嗎？”

喻思柏饒有興致地做出傾聽狀，顯然在討厭飛行的小公主眼裏，不會有太好的詞語。

岑青檸皺了皺鼻子：“我覺得飛行是騙局，你、還有造飛機的人，你們聯合起來愚弄地心引力。”

喻思柏被逗笑，低笑道：“我們確實愚弄了地心引力。”

“但是……”岑青檸認真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飛行的魅力。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我會有一個機長，沒想過我會為了一個人坐上飛機，沒想過在飛機上往下看世界。”

“這些都是因為你。”

岑青檸抿唇笑起來：“從認識你，再到認識你的家人、朋友，所有人都告訴我你熱衷於飛行。這些我都親眼見到了。喻思柏，我知道你有多熱愛藍天，你不應該因為我放棄自由。”

喻思柏糾正道：“你說錯了，檸檸。不是因為你，是為了我自己，是我想要和你的未來。”

他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岑青檸鼓鼓臉，踢了鞋子輕輕踢了下他的小腿，納悶道：“你沒想過這件事還有另一個解決辦法嗎？”

喻思柏頓住，腦子裏冒出一個可能性——

他從來沒想過的可能性。

“喻機長。”女孩子的聲音輕輕柔柔，燭火下的面容如初見時乖純，“你幫幫我，幫我克服飛行恐懼。”

喻思柏有瞬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等他回過神，已經攥住桌下女孩子的腳踝，推開桌子，抱著人進了房間。

一聲悶響，門重重地關上。

岑青檸後背摔在不軟不硬的床墊上，眼睛看到天花板的時候滿是茫然，沒太明白怎麽說得好好的，忽然到床上來了。

房裏沒開燈，她正要喊，眼前忽然暗了。

覆在上方的影子一沈，帶著紅酒味的吻落下來，來勢洶洶，強勢地分開她的唇齒，輕易撩動她的情|欲。

岑青檸輕喘了口氣，摟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舌尖還沒嘗到滋味，他忽然離開，低聲問：“為什麽？”

她有些不滿，聲音卻甜得像蜜：“當然是因為想和你在一起。”

昏暗中，男人低低笑了一聲，張開唇，利齒劃過女孩子柔嫩的耳垂，輕嗤道：“小混蛋，又騙我。”

他五指張開，用力沒入她的黑發，低頭吻下去。

岑青檸大腦缺氧，像是海水漫上來將她淹沒，又退下去。

在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恩賜般的松開她，聽著她一聲一聲地喘，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其他地方，喘夠了又親上來。

窒息、呼吸，反反覆覆，死去又活過來。

她終於肯說實話。

“媽媽說……她想和我一起冒險。”岑青檸攀著男人緊實的肩膀，可憐又嬌弱地說，“喻思柏，我想和你一起冒險。”

她緊緊懷抱他，貼著他寬闊的胸膛。

像是要把所有恐懼和不安都給他。因為她知道，他會接住她，接住她往下墜落的心。

她不想再懼怕。

想去看他看到的世界。

喻思柏重重地喘|息，喉結滾動，掌心揉著薄薄的布料，啞聲笑道：“先帶你去看流星。”

岑青檸在天還沒暗的時候仔細觀察過這張床。

他的床很大，比一般床大很多，應該是特別定制的。床單不是純白色的，淺淺的灰帶著線條。

一塵不染，沒有一絲褶皺。

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轍。

但此刻，她蹙著眉頭，難耐地抓著床單，布料在手裏揉皺了，被汗意打濕，亂成一團根本沒法看。

床上有他的味道。

聞起來明明那麽冷淡，他卻那麽欲。

“松開。”男人的指節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揉弄，“冒險的時候最需要註意安全，不能弄傷自己。”

他聲音那麽啞，都要爆炸了，居然能那麽耐心地和她說話。

岑青檸在他的節奏裏嗚咽出聲，顫抖著閉上眼，渾身發抖，隱隱有白光閃過，仿若流星。

她大腦空白，緩了很久。

平覆間，她埋頭在他的領口，小聲問：“喻思柏，下次你能不能穿制服？”

她愛極了他穿制服的模樣。

喻思柏頓住，忽而啞聲一笑：“小流氓。”

喻思柏最後還是沒做什麽，畢竟今天的打算是和她好好交代清楚他對這段感情的態度。

哪知道她上來就是王炸，炸得他沒了理智。

再沒理智，他也沒想過第一次帶喜歡的女孩子回家，就把她帶到床上。

喻思柏將小公主伺候地舒舒服服，用襯衣裹住她放到沙發上，摸黑在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再扯下濕透了的床單去了陽臺。

公主是水做的，一弄就發大水。

岑青檸臉紅紅地蜷縮在沙發上，心情不錯。

這次她上手檢驗了喻機長的肌肉，從上到下，從每一塊肌理到每一道溝壑，她都仔仔細細地檢查。

她忙的時候，喻思柏閉眼靠著她，耳朵裏都是他的喘|息聲。

聽得她要死要活。

晚上九點，喻思柏送岑青檸回家。

懸鈴木大道在夏日已是一片綠色，寂靜被跑車的轟鳴聲打破，車停在33號門口。

喻思柏送她到門口。

“喻機長追人的方式好別致。”岑青檸停在鐵門門口，仰著小臉瞧他，“是不是從來沒收到過超速罰單？”

喻思柏挑眉一笑，語氣暧|昧：“警官，你想給我開罰單？怎麽罰？”

岑青檸耳根發熱，咽了咽口水：“下次穿機長制服來我家。別忘了帶上帽子和領帶。”

嘖，小小年紀，癮還挺大。

喻思柏揉揉她的發：“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得去找便利店了。”

岑青檸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他去便利店是想買什麽，白皙的臉頰瞬間紅透了。

她應該逃走，卻有點兒不舍。

天黑了，她要回家了。他們很快就要分別。

以前在家裏一擡頭就能看見他，現在卻要等著他來或者她去，不厭其煩地奔向對方。

還沒分開，她就開始期待下一次見面。

“你努力點追我，知道嗎？”

小公主眼裏有嗔怪，嫌他太慢了。

喻思柏看她兩秒，忽然俯身扯開領口，露出一截冷色的鎖骨，低聲問：“還不夠努力？”

男人好看的鎖骨上方，赫然留著一個牙印。

這是她的“罪證”。

岑青檸紅著臉別開眼，心又癢癢，小聲嘀咕：“是讓你努力追我，不是讓你努力勾|引我。”

喻思柏瞧著小姑娘撲閃的眼睫，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快步走到車邊，把人往車裏一塞。

車門關上，落了鎖。

“再追一次。”他啞聲說。

作者有話說：

喻機長：一個超音速飛行員。

註：一系列龐大而覆雜的裝置，聯合起來愚弄地心引力。出自《請教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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