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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披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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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王婆子領著換好衣物的蘇傾和福豆來到正屋,給老太太道謝。

正屋廳堂上,已然擺放好了桌椅,宋府的主子們俱已落座。蘇傾他們進來的時候,正好那些個手端漱盂、毛巾、香珠、茶杯、拂塵等丫頭們魚貫而出,想來是上頭的主子們剛洗罷手,漱過口。

王婆子先在屋外請示了下,待得了老太太應許後,便帶著蘇傾他們二人進了屋。

老太太端坐正位,滿目慈善的看著進屋的三人。隨著他們三人走近,老太太不由得將目光落在款款而來的蘇傾身上,左右打量了好一番,不確定道:“這可是昨日裏那個丫頭?”

寶珠掩嘴笑道:“娘糊塗了不是?這正是昨日那個丫頭,人家不過換了身衣裳罷了,娘莫不是以為換了個人?”

王婆子搭話道:“寶珠小姐還別說,這荷香姑娘換了身衣物後,還真跟換了個人似的。要不是老婆子我在旁看著她換的,還真會當她是兩人呢!”

老太太依舊打量著蘇傾,頷首讚嘆道:“真真是個俊俏的,年輕的姑娘家素日裏就應該打扮的俏麗些,瞧你前頭穿的那灰撲撲的寬大衣裳,就是府裏的婆子們都不愛穿那樣的陳舊的顏色和款式,可你這個俏生生的姑娘家卻穿的起勁。以後就要像今日這般打扮,多好看。冬雪,你再去庫裏看看有沒有積壓的衣物,不限冬衣春衫的,多找出來幾件,遣個人給荷香姑娘送過去。”

蘇傾忙道:“老太太萬萬使不得!奴婢孤身一人,賴著府上收留方有一寸安居之所,而府裏頭主子們又仁慈心善,動不動就賞銀賞錢的給奴婢,常讓奴婢感激涕零。可奴婢來府時日尚淺,對府上也無甚建樹,如今得到主子們如此偏愛,這樣的恩重如山本就令奴婢無以為報,倘若老太太再重施恩典,這豈不是要讓奴婢羞愧死?”

老太太很是喜愛她的那份寵辱不驚,不驕不躁的氣度,愈發的對她另眼相看。遂轉頭對冬雪道:“去將我屋裏的那件翠羽鬥篷拿來。”

冬雪一呆,那不是新做的要給寶珠小姐的嗎?

寶珠掩嘴笑著:“娘可是知道了我不喜那顏色,要給我換紅狐皮的了?”

老太太睨她:“你個小機靈鬼,當初你瞧那鬥篷小嘴一撅,我這當娘的還能不知道你沒看上?知你素愛艷色,所以你大哥已經著人用幾張紅狐皮開始縫制了,保管你年前能穿上你最愛的顏色!”

寶珠聞言,驚喜的雙眸都熠熠發亮,趕忙轉頭看向端坐一旁的大哥:“真的嗎真的嗎?”

宋毅方轉了目光,看向寶珠寵溺道:“年前定如你意。”

寶珠欣喜歡呼一聲,老太太輕斥她沒個姑娘家的樣子。

這會子,冬雪已經將老太太屋裏的翠羽鬥篷給捧了過來,老太太摸摸鬥篷柔軟的料子,轉而看向前面亭亭玉立的蘇傾笑道:“原還尋思著,這翠羽鬥篷在那放著著蒙灰實可惜了,如今見了你倒是讓我心中一動,覺得此物配你應該不俗。來,你穿上給我瞧瞧罷。”

蘇傾實在不想得這般打眼的賞賜,左右為難道:“老太太,如此貴重,奴婢一個粗使丫頭何德何能……”

“莫說了,你穿上便是。”

老太太打斷蘇傾的婉拒,令王婆子接過去給她穿上。

王婆子小心翼翼的抖開鬥篷,披在蘇傾身上。立領對襟的翠羽鬥篷一經披身,便款款落到了腳踝,裹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子,落在旁人眼中,愈發覺得楚楚可人。

王婆子繞過身前給她仔細在領下系了帶子,再給她整了整領子,撫平了鬥篷上細微的褶皺後,便退到一旁。

幾道目光瞬間落在蘇傾的身上。

蘇傾雖覺得不自在,面上卻分毫不顯,仍垂首低眉靜立一旁,任憑打量的目光或輕或重的落在她的身上。

首先發話的是田氏。她在蘇傾身上打量了一會,讚嘆道:“娘的眼光果真毒辣,這顏色倒是配極了這個丫頭。”

老太太只是笑笑,卻不多言,在她看來,並非這衣裳顏色挑人,只是這丫頭這份氣度能托的起任何顏色。而且,老太太也有另外一方思量。

拜謝了老太太之後,蘇傾和福豆便提著空食盒按原路返回。這會雪已經下的很大了,白茫茫的天地中,一身翡翠藍鬥篷的蘇傾甚是打眼,好在因為雪大此時府裏的眾人也大都避在屋內不出,否則這身打眼的衣裳落在好事人的眼中,指不定要平添出多少種不堪入耳的謠言來。

此時蘇傾也顧不得腳下打滑與否,匆匆小步快走,同時也暗暗希冀這雪能下的再大些,只恨不得府裏上下所有的人都能在屋內避雪才好。

“荷香姐,您倒是慢些喲,小子都快跟不上您了!”福豆從後頭氣喘籲籲的快跑幾步跟上蘇傾,抱著食盒幾乎喘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的親姐姐喲,您倒是慢些啊,統共剩下的路也不遠了,好歹讓小子喘口氣先。”

蘇傾因心頭裝著事,也不覺得累,心心念念的是快些到膳房才好,遂道:“索性就剩了那麽幾步路,你再堅持會。”

“別啊姐——”福豆哀嚎一聲,趕忙扯住蘇傾的食盒,哀求道:“荷香姐,你可憐可憐小子吧,就歇息一會,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的。”

蘇傾見他小模樣可憐,擡頭瞧了瞧這雪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遂緩了腳步道:“也罷,也不差這會子功夫,咱們就慢些走吧。”

福豆聞言這才松了蘇傾的食盒,松了口氣,可算是解脫了。

緩了會功夫,福豆又精神抖擻起來,滿眼羨慕的看著蘇傾的翠羽鬥篷道:“荷香姐,等一會子回去之後,我把手洗幹凈了,能摸下你的鬥篷嗎?”

蘇傾笑道:“成,到時候讓你也披上身試試,保管好看著呢。”

福豆忙擺擺手:“不成不成,這鬥篷可是老太太賞賜給荷香姐您穿的,豈是小子這樣的人能穿上身的?到時候能讓我摸一摸料子,小子就知足了。”

蘇傾失笑的搖了搖頭。

福豆看著蘇傾那張被翠羽鬥篷襯托的愈發瓷白的姣好容貌,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皺了下眉頭,然後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四下沒人,湊近蘇傾身旁小聲道:“荷香姐,我跟您說個事,前頭在老太太屋裏的時候,因我站的位置偏角落,旁人倒是不怎註意我,可偏得那位置擡眼就能見著大爺。因我好奇,有幾回偷偷擡眼上瞧,本是想看清大爺長啥樣回去之後好跟外院的幾個小子吹吹牛……”說到這,福豆的聲音愈發的壓低:“可沒成想,幾次擡眼期間,小子都看見大爺看去的方向都是荷香姐您的位置。”

福豆剛開始說的時候,蘇傾沒當回事,只當是小孩子的悄悄話,可等到福豆說到最後,蘇傾琢磨出福豆話裏隱含的更深層的意味來,頓時有些不可思議。

“這哪跟哪?老太太單獨賞賜了我這件鬥篷,別人好奇看上幾眼也沒甚的吧?再說,當時在座的應該都會好奇的撇上一兩眼吧,人的好奇心使然。福豆,你這才多大啊?你這小腦袋瓜子未免想的也忒多了。”

福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聲咕噥著:“可二爺只堪堪瞥了一眼就沒再看了……”

蘇傾沒再說話,福豆的話讓她忍不住去回想當時的情景,可思來想去她也沒覺得當時落在她身上的幾道目光有何特別之處,若當真有如侵略的有異樣的目光,她在當時應該能察覺到才是,可偏偏並沒有這般類似的感覺。

蘇傾覺得應該是她多慮了,可只要一想到哪怕有萬分之零點一的可能性,想到那個男人那張冷硬的似乎不近人情的臉,頓時覺得心頭毛毛的。

強制壓下心中的不適感,蘇傾囑咐了福豆一番不可對外人胡說,便帶著他回了膳房。

回到膳房之後,蘇傾和福豆兩人煥然一新的衣物自然是惹得眾人一陣好問,少不得二人又一一解釋一番。

好不容易才脫了身,蘇傾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方才她已跟柳媽告了假,畢竟今個冒風冒雪的多少有些身體不適,便想著歇息半日再來上工。

蘇傾所在的寢屋就在膳房後面不遠處,也是間小小的抱廈間,因著府裏房屋多加之柳媽格外照顧,所以這間抱廈現在就住著蘇傾一人,這也讓她行事方便了不少。

回到屋內後,蘇傾栓了門,將身上的翠羽鬥篷脫下來仔細掛好之後,第一件事依舊是跑到屋內的墻角處,抽出那塊青石磚,小心的將碎花棉布包裹著的銀塊數了又數。

本來已經攢了差不多五兩紋銀,可因著她狠下心花重金買了棉花做了身襖子,一下子就花去了她將近三兩的銀子。這倒好了,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剩下的才堪堪二兩銀子,也不知她攢到何年何月才是個頭。

嘆著氣將銀塊塞回了遠處,將青石磚恢覆原狀後,蘇傾扶著腿緩緩起了身,低頭看了看她身上此刻穿著的素面繡花襖子,心中遺憾道,早知道老夫人會賞給她一身襖子,她幹什麽要敗家的自己去花那個冤枉錢買棉花做襖子呢?

多想這些也無意,蘇傾索性拋開這些個雜念,來到床邊放了被褥,脫了襖子之後便脫鞋上了床,放下帷幔嚴嚴實實壓好,然後整個人便如鵪鶉般蜷縮在被褥之中。畢竟前頭被風雪打的厲害,這會多少有些頭暈腦脹的感覺,只怕是身子入了些寒氣。好在之前在膳房也喝過了姜湯,這會蓋上被褥捂捂汗散散寒氣最為要緊,要是一個不查染上了風寒,在這個年代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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