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琴音還在響。

白姑射捂住耳朵，在床上忍受不了地又翻了個身。

半夜子時, 藍淩皇在門口, 彈琴。

他說月亮正當圓，月光好，他興致很高, 必定要撫琴一曲。

白姑射當時就給他跪下了：“哥，要不咱明天白天彈吧, 太陽比月亮更圓，陽光比月光更耀眼。”

藍淩皇一腳將她踹進屋了。

當時白姑射還天真地想, 忍就忍了，不就個把小時嗎。

結果誰會想到, 藍淩皇今天的興致就像灌了十瓶開塞露一樣拉個沒完呢！

“……！”

實在受不了了！

白姑射掀被而起！

他麽的, 她跟他拼了, 大不了同歸於盡！

白姑射沖出去一巴掌拍碎了藍淩皇的琴, 睜著眼睛一臉戾氣, “他麽的，你沒看到這四周的蟲子都讓你彈自殺了嗎？自己什麽水平沒點逼數啊？彈他麽一千年了還是幼兒班水平, 還彈！”

月亮依然很圓。

藍淩皇的心情卻已經陰雲密布, 眼神跟刀子一樣淩厲, “這麽多年, 你是第一個敢摔我琴的人。”

“你再敢吵我睡覺, 我會是第一個扒你褲子的人。”

白姑射惡狠狠, 誰都別惹一個失眠的人！她能跟你拼命！

忽然間藍淩皇耳朵一動，他眼睛看向遠處, 隨即起身離開。

白姑射兩手空空, 內心居然很失落。

她惆悵：“他麽的, 該堅貞的時候你居然掉鏈子了，你再堅持一下讓我扒光你怎麽了？神經病。”

終於能睡覺了。

白姑射進屋倒頭躺在床上。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她一閉眼，倒頭就睡。

望風涯。

一輪圓月掛在天空。

月光銀白。

藍淩皇站在涯邊，他聽得身後有動靜，只仰頭看天上的月亮。

丹青玄站在他身後：“師父，您醒了。”

“你怎會在這裏，我一進木族，便感覺到了你的氣息留在這裏。”

“有些事要辦，便在這裏逗留了些時日。”

丹青玄道：“師父已經醒了，打算什麽時候回魔界？”

藍淩皇頭也不回：“回去幹什麽？看他們一哭二鬧，天天拿繩子在我面前上吊，不統一四海八荒他們就去死？”

丹青玄：“……這麽多年，他們已經堅強了許多。”

藍淩皇道：“讓他們再堅強一點，忘了我吧。”

丹青玄無奈：“您到底是魔尊，這些年他們都很想念您，一直在找您。”

藍淩皇道：“告訴他們我死了，讓他們節哀。”

丹青玄：“……”

藍淩皇忽然道：“墨止怎麽樣了？”

聽到這個名字，丹青玄眼神有一瞬間戾氣濃郁，片刻後他眼神恢覆平靜，說道：“他被封在西海了。”

藍淩皇頓了一下，緩緩道：“你身上的戾氣，重了不少，就在剛才，尤其的重，青玄，多養點長毛的小妖獸，有助於你心中充滿愛。”

丹青玄垂眸：“知道了。”

丹青玄忽道：“師父，為什麽你的氣息這麽弱？你到木族我竟沒有感覺到您。”

藍淩皇臉一沈：“那是因為有個不爭氣的蠢貨把心剜給了旁人，害得我元神也一起被剜走了！”

——

靈姝失蹤了？

第二天白姑射才從月笙口聽到這件事。

原來她被扔進墮仙臺的那年，靈姝突然從天宮消失不見了，說天界找了她許久也沒有發現她的蹤跡，現在還在找。

奇怪，當年木族勢弱根本無力報仇，不可能是木族做的，那靈姝怎麽會失蹤？

可惜了，沒能親手殺了靈姝報仇！

白姑射一點都不解恨。

“藍淩皇，你不是說用聚魂珠可以收集無垢的魂魄讓她覆活嗎？我現在已經覆活了，我們趕緊的幹起來吧。”

晌午，白姑射提上兩籠熱騰騰的肉包子去找藍淩後談正事。

藍淩皇坐在門口宛如老僧入定，眼皮都不擡。

白姑射：“……”

自從昨晚她暴脾氣砸了他的琴，他就開始對她冷暴力了，到現在一句話也不跟她說。

“你看，我親手為你蒸的肉包子，狗不理包子，天下第一絕。”

藍淩皇還有個特點，就是愛吃，白姑射趕緊掰開包子，讓肉包子香氣揮散，怕味不夠濃，她急忙用手將味搧向他。

藍淩皇不動不搖坐如鐘，跟石化了一樣。

怎麽回事？

白姑射也琢磨出不對勁來，他脾氣是不好，但是從前也沒氣這麽久啊？

難道那張琴對他很重要？

白姑射眼一睜，心想不好，那琴不會是他的白月光送給他的吧？

白姑射的心，撥涼撥涼的。

白月光的威力那可不一般啊。

像雪無極，堂堂大男主，為了白月光女主，都毫無人性地挖她心了。

白姑射額頭開始冒汗，臉開始發白，心裏壓力過大，導致她把兩籠肉包子全吃光了。

吃完包子，白姑射就決定將功補過，她偷偷抱走那把琴去找扶桑長老修補。

“長老，這是不是特別我貴的寶貝？”白姑射苦著臉，鼻尖冒汗。

他麽的，碧落劍玄英眼藍淩皇隨隨便便就拿出來送她了，可見是個土豪，土豪的東西肯定非同一般。

扶桑咦了一聲，眼神放光，愛不釋手道：“這是洪荒時代的梧桐木所制的古琴。”

白姑射當場腿軟得要跌倒，趕緊扶住桌子。

媽呀，洪荒時代的梧桐木……

古董啊。

白姑射盯著斷掉的琴弦，琴木上的裂紋，她心在抖，啥古董，讓她一巴掌幹成這樣！

“扶桑長老，能修好嗎？”

“肯定是修不好了。”

扶桑嘆氣，他也覺著惋惜，這般名貴的一把古琴。

白姑射不肯死心：“那你能幫我偽造出一把一模一樣的假琴嗎？”

反正藍淩皇那人彈琴水平爛得像坨屎，她感覺他那屎水平，應該分不出真假。

扶桑一驚，問她為什麽？

白姑射痛苦的面容扭曲：“您別問了，總而言之這對我很重要。”

扶桑頷首，摸著短須道：“我倒是頗為精通此道。”

白姑射喜極而泣：“原來您老精通造假啊。”

扶桑：“……不是造假，是覆刻古物。”

即便造假，也要選最貼合原物的材質，扶桑把棲梧琴搬進屋，把壞的地方用古梧桐填補，這是個精細活，他忙活了一天晚上才修補好。

“感謝長老。”

白姑射抱著琴兩眼放光，忍不住誇讚：“長老您這造假技術真是鬼斧神工以假亂真啊，我壓根看不出。”

扶桑糾正：“不是造假，是修覆。”

白姑射哈哈笑：“是是是，是修覆，謝了長老。”

白姑射趕緊抱著琴回去，天已經黑了，月亮又升起來了，十六的月亮比十五還圓，藍淩皇肯定興致高昂。

白姑射回去，果然看到藍淩皇站在門口，仰頭看月亮。

“別看了。”

白姑射雄赳赳氣昂昂，“你看我把你的心愛的琴修好了，跟從前一模一樣。”

藍淩皇看她一眼，昂頭看天語氣幽沈：“你昨晚說，四周的蟲子都讓我彈自殺了。”

白姑射趕緊道：“我那是誇張的胡說的，怎麽可能呢。”

藍淩皇伸手一指：“可是方圓百米的蟲子，死了一大半。”

白姑射：“……蟲子壽命短，死了很正常，這不還有一小半活著呢麽，它們的死跟你彈琴沒關系。”

藍淩皇卻板著臉：“還有一小半，已經搬走了。”

白姑射：“……”

白姑射趕緊跑去看，果然看到周圍草地裏寸蟲不生啊，草地上死一片蟲屍。

白姑射震驚的不是蟲子們如此有血性，居然能與命運抗爭，集體自殺，她震驚的是，藍淩皇居然在難過，認識他一千年，沒想到這貨居然還有自尊心？

白姑射為了無垢的覆活大計，她趕緊趁虛而入，適時地安慰藍淩皇：“一定是你彈了首催人淚下的悲傷曲了，你彈的太好了，勾起了這些蟲子們的對生活的心酸，才導致它們抑郁自殺了。”

藍淩皇：“我彈的是佳節喜慶，喜宴的曲子。”

白姑射：“……”

他麽的你昨晚彈的居然是喜宴的曲子？我還以為你昨晚彈的是哭靈堂。

白姑射舌燦蓮花一人，此刻也詞窮了。

正當她默默陪藍淩皇悲傷的時候，聽到藍淩皇道：“你現在去外頭，捉一袋蟲子回來。”

白姑射不解：“幹嘛啊？”

藍淩皇瞇著眼睛道：“聽我彈琴，總有那些不愚鈍，懂得欣賞我琴音的蟲。”

白姑射：“……要不別折騰了，這不還有我麽，我聽你彈，我欣賞你啊。”

他麽的，他這樣不等於讓木族的靈蟲們滅絕麽，那不破壞木族的生態麽。

她犧牲一下自我，為了無垢能覆活，她忍了。

藍淩皇卻不領情：“我不要你，你懂得欣賞什麽？”

白姑射趕緊道：“我以前愚鈍，最近被你激發的隱隱有些開竅了，就像此刻，我非常的想聽你彈琴，來吧音樂家。”

白姑射趕緊搬凳子過來，還殷勤地給藍淩皇燃上香。

藍淩皇臉色略微滿意，一撩衣擺坐下，擡指……

整個忍的過程。

白姑射五官是失控的，表情是扭曲的，嘴角是猙獰的，眼角是抽搐的。

“好！”

聽完一曲，白姑射血都湧到喉頭了，她拼命鼓掌大聲喝彩！

他麽的她鼓掌聲都成天籟之音了！

藍淩皇此刻頗為滿意，頷首微笑：“那我再彈一曲。”

白姑射用力鼓掌：“好！”

一扭頭，痛不欲生。

他麽的，好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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