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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長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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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素來言而有信,第二天去給鄭仁誨壯行之時,就當著所有將士的面兒,將鄭子明所獻的武侯連弩和練兵紀要亮了出來。隨即,宣布自己會向朝廷上書,舉薦鄭子明為橫海軍節度使,雲麾將軍,撿校兵部尚書。

“大帥威武!”

“鄭節度威武!”

剎那間,叫喊聲響成了一片。所有武將,無論官職高低,都感覺到興奮莫名。無他,軍中向來憑本事論高低,鄭子明年初的戰績和最近會操時的表現,早就都落在了眾人的眼裏。被授予一個實權節度使職位,理所當然。

而連鄭子明這種身世來歷不清不楚的人,都可以憑著本事坐上實權節度使之位。大家夥兒還用擔心什麽有功不酬?只要在收拾護聖軍那群根本沒上過戰場的雛兒時,使足了力氣,就不愁過後沒有充足的回報可拿。

“哼!”一片興高采烈的面孔中,只有宣徽北院使王峻,氣得滿臉鐵青。在他看來,很顯然,自己昨天的一番好心,被郭威父子給當成了驢肝肺。非但未能阻擋得住鄭子明加官晉爵的腳步,反倒直將此人送上了青雲!

然而,當著上百名“兵痞”的面兒,他也不好再橫加阻撓。只能用刀子一樣的目光盯著鄭子明的胸口,心裏頭同時暗暗發狠,有生之年,一定要將鄭子明的狼子野心拆穿於光天化日之下。讓郭家雀兒明白,昔日自己的預料是何等的準確,諫言是何等的英明!

“嗯?”剛剛向郭威謝完了恩的鄭子明,猛然覺得雙目之間的區域一麻,本能地側過頭朝王峻所在位置觀望。然而,他卻什麽都沒有找到。宣徽北院使在鄭子明感覺到敵意的瞬間,就把身體縮到了送行隊伍的後排。隨即像沙灘上的水滴般,迅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也許這次升官太快,招人嫉妒了吧!”鄭子明笑了笑,隨即,便向郭威辭行,轉身回到了自家隊伍。

作為幾度在生死之間打過滾兒的“老將”,他相信自己對危險的直覺。但是,他卻對這種藏頭露尾的敵意不太在乎。自從在滄州著手消滅堡寨和士紳以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仇家幾乎遍天下。再多上一兩個,根本無關痛癢。

況且這橫海軍節度使的職位,原本在年初的時候就該屬於他。現在才拿到手,已經是遲了。至於雲麾將軍散職,兵部尚書加銜,則完全屬於錦上添花。除了理論上可以向朝廷多要兩份俸祿之外,起不到任何其他作用。

帶著幾分如願以償的快意,半個時辰之後,他與鄭仁誨、柴榮等人一道上馬出發。穿貝州,渡漳水,過刑州,風餐露宿,辛苦趕了大半個月,終於搶在遼軍之前,抵達冀州城下。

此刻冀州,已經跟邊境上的深、祁兩州失去了聯系。二地的文武官員,據說遵循著以往官吏,又是一箭未發選擇了投降。因此在趙州和冀州之間,大部分險要都被遼國的前鋒幽州軍所掌握。平原之處,也到處都是騎著高頭大馬遼國的斥候,縱橫往來,如入無人之境。

高懷德見狀大怒,不待自家體力恢覆充足,就向主帥鄭仁誨請了一道將令,帶著百餘名親信殺出了城外。沿途遇到遼國斥候,也不管對方是契丹狼兵還是幽州鷹犬,彎弓便射。

靠近冀州城外的幾夥斥候,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轉眼之間,就被他收拾了個幹幹凈凈。而那高懷德,卻還沒殺過癮。擡頭看看天色尚早,立刻派了一名心腹帶著敵軍的人頭回冀州城內交差。自己則帶著其餘親信家丁,沿著破敗的官道徑直向北殺了下去。

不多時,前方又出現了一支斥候,大約二十餘名上下,個個都剃光了頭頂毛,露著淡青色的頭皮。見不遠處好像有一支中原騎兵向自己快速靠近,頓時喜出望外。齊齊打了呼哨,策馬彎弓迎戰。

也不是他們托大,自從二十餘天之前揮師南下,一路上,無論是城池還是堡寨,個個都望風而降。除了偶爾有幾夥不服氣的綠林好漢跳出來螳臂當車之外,正式的抵抗,遼軍根本就沒遇到。因此,眾契丹斥候習慣性地,就把高懷德當成了又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

此外,高懷德的表現,在眾契丹斥候眼睛裏,也實在太過於稚嫩。明明人多勢眾,卻不去利用,偏偏一馬當先地沖在了最前頭。明明還隔著八九十步遠,就迫不及待地舉起了騎弓,根本不管騎弓只有五十多步的有效射程。

“呵呵呵,你們都靠後,老子去生擒了他,然後讓他家中長輩拿錢贖命!”斥候頭目蕭野狐大咧咧地朝著身邊同伴擺擺手,冷笑著吩咐。

那個白馬銀盔的半大小子,顯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連騎弓射程遠不及角弓的常識都不懂,居然敢向自己這邊瞄準兒。且讓他瞄,只要他胳膊不覺得酸。還有六七十步遠呢,這個距離上,即便被他射中,羽箭也只能給本大爺撓個癢癢。

然而,這個癢癢,撓得卻有些狠。沒等蕭野狐貍臉上的笑容散去,“錚,錚,錚”,弓弦響聲已傳進了他的耳朵。緊跟著,三道寒光彼此沿著不同方向,直接戳中了他和他身邊另外兩名身材最為顯眼的斥候哽嗓。從前到後,瞬間戳了個對穿。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喉嚨被射穿的蕭野狐一時半會兒卻不能死去,松開韁繩,雙手捂住半截箭桿,在馬背上來回搖晃。策馬沖過來的高懷德卻對他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猛地將左手在腰間一抹,又將三根羽箭從箭壺裏抹了出來,直接搭上了弓弦。緊跟著,微微側身,手肘連續後拉,“嗖!嗖!嗖!”,又是一記三箭連珠,將另外三名目瞪口呆的斥候射了個對穿。

“啊——!”剩下的十四、五名斥候,這才發覺遇到了殺星。慘叫一聲,撥馬邊走。高懷德哪裏肯放他們離開?雙腿輕輕一加胯下的盧的小腹,人和馬如同一道閃電般從後邊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繼續彎弓放箭,將跑在隊伍末尾的斥候們,像摘柿子般,一個接一個從坐騎上給射了下來。

“將軍,跟我們留幾個嘗鮮!”其餘高氏家丁根本不擔心高懷德的安危,策動戰馬,大喊大叫著追上,遮斷自家少主的身後和兩翼。在路過垂死掙紮的斥候們身邊的瞬間,揮刀砍下這些入侵者的頭顱。

前後不過半炷香功夫,這一小隊奉命到冀州城外刺探軍情的契丹斥候,就只剩下的三頭喪家之犬。他們更加沒有勇氣掉頭迎戰,上半截身體如同膏藥般,緊緊貼在戰馬的脖頸上。兩條短粗的狗腿,則拼命朝著戰馬的肚子上狠磕。

可憐的坐騎,被刺激得兩眼發紅。噓噓噓發出數聲悲鳴,將全身的力氣,都毫無保留地送到了四蹄之上。轉眼間,就又跑出了七八裏,令後面的高懷德無論如何加速,都無法將彼此之間距離,拉近到手中明月弓的有效射程之內。

“無膽鼠輩,原來只敢欺負平頭百姓!”高懷德追得額頭見汗,卻始終無法將最後三名一心逃命的斥候結果。猛地把騎弓朝身後一插,迅速又將一把木制了連弩端了起來。

這是他用了大半套高家祖傳槍法,才從鄭子明手裏換到的利器,還沒用熟,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根本想不起來使用。而此時此刻,卻成了他最後的依仗,很快就端得與胸口齊平,目光透過望山,死死咬住了一名契丹人的後心。

“叮!”扳機被迅速扣下,一支沒有尾羽的弩箭,呼嘯著撲向目標。九十餘步的距離,只花費了不到一個彈指。未等弩弦的餘韻散去,被瞄準的契丹斥候,已經應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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