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小離來啦！”這是一個蒼老又熱情的聲音。

林漠聞聲尋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年過半百的老爺子正坐在一小板凳上洗著花菜，此刻也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他，不過那眼神倒是沒有惡意。

“二爺，這是林漠，”喬離對著那老人說道，“今天還有我的夥食嗎？”

“二爺。”林漠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那名被稱為二爺的正蹲在地上洗菜的老頭“嗯”了一聲之後就開始對著喬離數落：“你這小子，都多長時間沒來看我了，來就來吧，也不知道給我帶兩包煙……哎呦，疼……阿七，你輕一點……”二爺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動作很兇悍，長相很嫻熟的中年女子揪住了耳朵。

“你還敢抽煙啊……是嫌命太長還是怎麽著，嫌命長直接一頭淹死在馬桶裏好了……”那中年女子嘴上兇惡地罵著，手上動作卻越發輕巧起來。

“小離啊！你好久都沒來了……我和這老東西都想死你了……”被稱為阿七的這名中年女子像換了一副面孔，說話聲音能溫柔地膩死人。

“誰想這兔崽子了……”二爺嘴裏罵著，手上洗菜的動作卻沒慢下半分。

“你感覺去冰箱裏把那排骨拿出來化凍，等會燉了，我看小離都瘦了……”阿七惡狠狠地指示著二爺幹活，二爺倒是沒埋怨什麽，一聲不吭地往裏屋去了。

就在林漠感慨著阿七變臉速度的時候，她卻突然對自己開口了，眼神饒有興趣：“這位是？”

喬離笑著說：“七姨，這位是林漠，我們隊長。”

“警察裏還有這麽帥的？嘖嘖……哎，現在小夥子一個長得比一個俊，丫兒那房間裏貼的海報上那人，長得細皮嫩肉的，也可俊了，我問她那是誰，她和我說叫什麽清來著，是個大明星。”

林漠哭笑不得，心裏想著林清那小子又禍害了一個花季少女，嘴上跟著喬離喊了聲：“七姨。”

“哎，”七姨溫柔地笑著，“你們快進屋坐，我這屋裏還燉著雞呢！菜一會兒就好啊！我先給你們拌兩個涼菜去啊！”

“沒事，不急，”喬離握著她的手，笑道，“不急，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這陣子案子多，我好久都沒過來了，怪想你們的。”

“哎，別累壞了自己，身體最重要，”七姨看著喬離，像看著自己孩子一樣，“你還有我和你二爺，我們可等著老的時候你來看我們呢！”

喬離笑笑，沒再說什麽，拉著林漠進屋去坐。

七姨給他們拌了兩個涼菜之後就和二爺一起在廚房裏忙活去了。喬離站起身，從旁邊的冰箱裏拿出兩聽啤酒，給了林漠一聽。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不能直接吃涼的。”林漠的態度很強硬，直接從喬離手中奪去啤酒並收了起來。

喬離看林漠一番動作，不禁笑了起來。

“笑什麽？”林漠看喬離樂了，嘴角也跟著上揚，又對著他耳畔吹了口氣，“是不是覺得你老公有霸道總裁的範兒？”

喬離聽到這句話樂得更歡了，最後整張臉都笑紅了，林漠反而被他笑的局促起來。

喬離笑夠之後用筷子揀了個花生米扔進嘴裏，“我就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林莫語看著他，眼睛裏是從未顯現過的深情，又把剝好的蝦仁放在他面前，自己卻一個沒吃。

喬離看著那擺得整整齊齊的蝦仁，有些出神，繼而又開口道：“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二爺和七姨身體健康，我們很忙，案子很難破，時不時熬夜發發牢騷，再過來蹭蹭飯，真的很好。”

林漠看他說的這麽認真，知道他又是想起以前的事了，笑了笑，說：“瞎想什麽呢！誰還沒個童年陰影啊！我和你說我童年陰影更多……”

“林漠——”男人還沒說完喬離就打斷了他，“這樣的日子，能過一輩子嗎？”

林漠先是楞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才急忙拉住他的手：“你在……在和我……求婚嗎？”

這話一出喬離也楞住了，見七姨端著菜上來，咳了兩聲，暗示他先別說話。

“你們說你們的，馬上就好了啊！我給你們盛飯去！”

“我來盛吧！七姨。”喬離說完就要站起身。

“別，廚房這麽小，別過來添亂，快嘗嘗菜，合不合口味？”七姨說完就又鉆進了廚房。

林漠見七姨進了廚房順勢捏了一下喬離的腰，“繼續啊！剛剛不還求婚來著嗎？”

喬離哭笑不得，“老流氓，你在這收斂一點！誰求婚了？”

“你不求正好留給我求，”林漠鄭重其事，“喬先生，這樣的日子，我想陪你過一輩子，我想每天和你一起吃飯，無論是我做的飯還是七姨他們做的，無論是外賣還是隨便一碗清湯面，只要旁邊坐的是你，我就覺得吃什麽都是香的。”

“合著你就想和我一起吃飯啊！”喬離好笑地看著他，“到最後還不變成兩個大飯桶了！”

“當然不止是吃飯了！”林漠繼續說，“我還想親你，親你的眼睛，親你的臉頰，親你的嘴，我還想掀起你的衣服，親你的鎖骨，然後順著你的鎖骨一路親下來，想看你滿臉通紅咬著嘴唇想叫又不敢叫的樣子，最後狠狠地——”

“停！”林漠一本正經又低沈的聲音描述著這麽限制級的畫面，讓喬離生生聽紅了耳朵，想到接下來的話更加不堪入耳，他立馬開口阻止了他。

“這是二爺和七姨家，”喬離怒瞪他，“說話也不分場合？”

林漠像個癡漢一般笑著：“那你的意思是，回家就可以？”

“呦，你倆關系真好！”七姨端著一個黃色頂著蓋兒的砂鍋，笑著打趣兩人，“你們這年紀輕就是好，隊長也沒有官架子，和群眾能打到一起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兄弟呢！”

喬離表面迎合，“林隊挺照顧我的，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兄弟了。”只可惜這位兄弟只想壓著我做壞事。

“來來來！你倆辦案辛苦了，今天在七姨這好好補一補！”七姨掀開砂鍋蓋，一陣濃郁的雞湯香味撲鼻而來，只見砂鍋裏燉了一整只母雞，上面飄著一層薄薄的黃油，還有幾顆紅棗漂浮在上面。

一整天沒有吃飯的兩人此時都瞪直了眼睛盯著這鍋雞湯。

七姨被兩人的表情取悅到了，笑著取出兩個碗，稱了兩碗放出來晾著，“等一會兒再喝，這雞湯熱氣都被油蓋住了，所以看著不閑燙，你們現在喝非要把舌頭燙出個大泡不行。”

“等著啊！一會還有其他菜呢！”七姨笑著走進廚房忙活去了。

喬離見林漠直楞楞地等著那雞湯冷下來，笑道，“二爺和七姨，她們手藝特別好。我在這吃了好幾年了，一有空就跑這兒待著，這裏比我那屋子更像個家。”

“你大學時候就經常來？”林漠終於將視線從雞湯上轉移過去了。

“恩。二爺和七姨有個孩子，我第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才十歲，當時正被一輛摩托車撞了，正好被我瞧見，我發現她傷的挺嚴重，就先給她采取了急救措施，然後打電話送醫院去了。”

“後來醫院通知了家屬，我才見到他們。不過二爺那時候長得可兇了，我都做好了被他訛的準備了，”喬離從砂鍋裏挑出一個雞腿夾給林漠，“後來他氣勢洶洶地跑到我面前，狠狠地拽住我的手，表情兇狠地對我說了句謝謝。”

林漠笑出了聲，他剛給喬離剝了一盤子蝦，準備對雞腿行動，“這就是所謂的鐵漢柔情嗎？哈哈哈……後來呢？你們就熟了？”

“對。後來小夢，就是他倆的孩子，病好了以後經常粘著我，我就時不時抽出時間過去看她，二老一直呆在病房裏照顧她，我們聊著聊著就熟了。”

“別看二爺現在這樣，又慫又懼內的，當年也是混過的。他那時候為了搶地盤打起人來也是不要命的。”喬離說著這時特意壓低了聲音，“聽七姨說他身上好多條傷疤，有一條就靠近心臟。”

林漠挑眉，“又是一條混道上的，果然打起架來比警察還狠，這個社會還是需要法制來保障人民安全。”

“咱能別整這套成嗎？”喬離白了他一眼，繼續道，“後來二爺確實混出了臉面，成了當時的地頭蛇，額……我拿地頭蛇形容是不是不太準確，我也沒接觸過黑道，就這麽說了，你懂什麽意思就行……就在二爺四十多歲正當壯年的時候，遇到和他青梅竹馬的七姨，那顆沈寂的心又活過來了。”

“二爺以前就暗戀七姨，但家裏窮，自己也沒有文化，覺得配不上她，就出去闖蕩去了，這闖蕩之後就是無盡的空虛，他那時候只想成個家，和自己喜歡的人過日子，再留下個一兒半女，這輩子也算是沒白活。”

“我說喬醫生啊！你幹脆別當法醫也別當什麽心理醫生了，改行當說書的得了，以你的水平，再過幾年就得紅啊！”林漠邊給他夾雞翅膀邊揶揄他。

喬離一把咬過他遞出來的翅膀，含糊不清地說：“我這和你說著事呢……”

林漠笑道，繼續順著他的話：“那按你這麽說，二爺現在就是金盤洗手多年，為了美人浪子回頭唄！”

喬離見自己說的一大串說書似的話被林漠言簡意賅地表達出來，差不多沒噎死。他拿起旁邊的杯子猛吞了幾口水，瞬間轉移了話題：“這雞湯應該已經涼了，你見得案子太多，就是心理健康，就該多喝喝雞湯！”

“你解剖的屍體也不在少數，”林漠端起其中一碗，“為了我們的心理健康，一起幹了這碗雞湯，碰杯！”

兩個快奔三的大男人此時都變成了幼稚鬼，大口大口地吞著雞湯，也不知道心靈受到了洗禮沒有。

七姨陸續端上了幾個拿手菜，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酒足飯飽後，兩位主人說什麽也不收喬離的錢，說他經常給自己買的東西自己也收著了，你來這吃頓飯再給錢就是見外了，喬離也沒硬塞了。

臨走前，喬離趁著七姨沒註意，給二爺口袋裏塞了包煙，“省著抽啊！這東西沒好處！”

“沒好處你還給我塞，你小子想害我！”

“那你還給我，我不能害你。”喬離裝作要拿回那包煙。

二爺一溜煙就跑了，完全不像個年過半百的人了。

“我怎麽看那包煙怎麽熟悉啊！“林漠轉過頭問他。

“嘿嘿，從你口袋裏拿的……這叫借花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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