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薄慕寒，女孩兒自然就是小時候的唐菱。

她看來最多就是四歲多的模樣，腿短手也短，偏偏臂力和準度還不錯。

她蹦蹦跳跳的扔了好幾次石頭，竟然還真讓她把鳥窩給擊中了。

薄慕寒一直懶洋洋坐在樹枝上瞧著，看她像只蹦蹦跳跳張牙舞爪的小猴子般，滑稽得不行。

直到此刻他眼底才閃過抹詫異。

這小鬼，還挺厲害。

被她擊中的鳥窩從樹上掉下來，她興奮的“哇”了聲，跑過去撿起來。

然後他便見著她在鳥窩裏掏啊掏，掏出兩個小小的鳥蛋。

接著，她把鳥窩放在了樹幹旁，捏著兩顆鳥蛋轉身就要跑。

只看背影就快樂得不得了。

薄慕寒也終於懶洋洋開口，“餵，小鬼。”

小唐菱身形一僵，轉頭看了過來。

還是少年的薄慕寒坐在樹枝上，樹葉將光影遮擋，稚嫩卻精致的五官在暗影中，顯得幾分不同於年紀的深沈。

他穿著白色襯衣，因為年紀不算大，身形也顯得有幾分單薄。

他的姿態懶洋洋的，可那雙眼卻很黑，緊緊盯著她。

薄慕寒也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

圓嘟嘟的臉和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皮膚很白，倒是挺可愛的。

如果不偷蛋的話，或許就更可愛了。

而唐菱仰著頭瞪大眼看著他，明顯是被嚇到了。

手一松，手裏的鳥蛋落了地，啪嗒碎了。

這兩聲脆響讓小唐菱回了神，她低頭去看已經碎了殼的蛋，蛋液都溢了出來。

然後，薄慕寒便聽她奶奶的“呀”了聲，帶上了哭腔，“我的蛋……”

薄慕寒，“？”

小唐菱再次擡頭看他，大眼睛眨巴眨巴兩下，眼圈有些紅，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你賠我的蛋。”

薄慕寒，“……”

神特麽你的蛋。

他看她自己倒是就像顆蛋，又圓又白又軟又嫩，還是一顆煮熟剝了殼的蛋。

他冷笑了聲，直接從樹枝上跳了下來。

小唐菱瞬間瞪大眼睛，似乎是被他這身手嚇到了。

雙手背後，她下意識退了一步，眼神變得很警惕。

那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警惕。

薄慕寒故意冷著臉走近她，語氣也冷冷的，“小鬼，你在我家偷蛋，還敢讓我賠你？”

唐菱這才楞了楞，“你家？”

她四處看了看，明顯很疑惑，“這裏不是郊區公園嗎？”

薄慕寒沒理會她的疑惑，只抱著手臂瞇眸，“你是誰家小孩兒，誰帶你進來的？”

他當然知道，她自己是不可能進得來這地方的。

他想著或許是哪個世家豪門的家長帶來的女孩兒，可看她這身樸素且俗氣到極點的穿著，又不太像。

而女孩兒歪著頭很認真看了他幾秒，像是在思考什麽，最後乖巧的回答他，“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你家，我以為這裏是公園，我只是迷路了。”

年紀太小，就連聲音都還奶聲奶氣的，可偏偏說出的話讓薄慕寒氣個半死。

叔叔？

他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他臉色瞬間很難看，唐菱非常明顯的被他嚇到了。

她又退後一步，剛才就有些紅得眼圈更紅了，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打轉，卻還是強撐著害怕弱弱的問他，“叔叔，你……你為什麽這麽看我？”

薄慕寒咬牙，“你再叫一次？”

女孩兒奶軟的嗓音發著顫，“叔……叔……”

薄慕寒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辮子。

剛碰到，她忽然“哇”一聲哭了起來。

薄慕寒被她的哭聲嚇了一跳，眉心瞬間收緊，冷聲道：“哭什麽，不許哭！”

然後，她的哭聲就更大了。

薄慕寒被她哭得腦仁發痛。

揪著她的辮子扯了扯，惡狠狠威脅，“小鬼，再哭，打你屁股。”

哭聲瞬間停止，小唐菱緊緊咬著小嘴巴，憋紅了一張臉，眼淚落個不停，就是沒再發出聲音。

看起來，可憐得要死。

薄慕寒，“……”

頭更疼了。

他松開她的辮子，幹脆的給她提示，“叫哥哥。”

小姑娘打著淚嗝，卻因為害怕他，只能斷斷續續委屈巴巴的開口，“哥……哥……”

薄慕寒滿意了，站直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叫什麽？”

唐菱一邊抽泣，一邊乖巧應答，“唐菱……”

唐？

薄慕寒想了想，沒想出有什麽不得了的唐家人。

他思索了片刻，又問她，“多大了？”

她聲音小得不行，“六歲半。”

六歲半？

薄慕寒驚訝了，這看起來也就四歲多的樣子，竟然有六歲多了。

跟他們家那個臭小鬼一樣大。

想到這裏，他眉心一動，“你認識薄蕓蕓？”

他說到薄蕓蕓，小唐菱眼睛終於亮了亮。

她用力點頭，“認識的，就是她帶我來的，我是她同學，可我現在找不到她了。哥哥，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果然如此。

他抱著手臂垂眸打量唐菱，雖然哭起來的時候很煩人，不過不得不說，長得很精致可愛。

特別是現在不哭了，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碎滿了星辰。

臉上雖然有嬰兒肥，看起來胖嘟嘟，身體卻格外瘦小，單薄得完全不像個六歲多的孩子，看起來甚至有些營養不良。

薄慕寒沈默了下，倒也不跟這樣的小孩兒計較什麽。

他想著她可能是真迷路了，便轉身帶她朝別墅主樓方向去。

小唐菱邁著小短腿在後面追他。

一邊走，薄慕寒一邊問她，“為什麽偷蛋？”

小唐菱撅嘴，“我沒有偷……”

薄慕寒換了個問法，“那你為什麽掏鳥蛋？”

這次唐菱不說話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她只低著頭默默跟著他，小小的一只，像個可憐的小尾巴。

薄慕寒挑了挑眉，也不是喜歡追問人隱私的人，便又換了個問題，“薄蕓蕓帶你來做什麽？”

說實話他還挺稀奇的，這還是薄蕓蕓那個小鬼第一次帶同學回家。

那小鬼跟他一樣，向來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

朋友一個沒有，跟班倒是不少。

可如果只是小跟班，薄蕓蕓是不會帶回家的。

小唐菱這次又回答了。

雖然奶聲奶氣的，卻非常認真，“她說要跟我做一筆生意，只要我給他做嫂子，她就請我喝一個月的牛奶。”

薄慕寒，“……”

腳下一個踉蹌。

他磨了磨牙。

薄蕓蕓他大爺的。

他閉上眼深吸氣，停下來轉身盯著小唐菱，幾乎是咬著牙問，“你知道，做她嫂子是什麽意思嗎？”

唐菱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非常肯定的點頭，“知道呀，就是跟她哥哥結婚。”

薄慕寒氣笑了，“你知道的還不少。”

他抱著手臂，挑眉冷笑，“知道你還敢答應？”

小唐菱疑惑了，“為什麽不敢？”

薄慕寒瞇眸，“知道結婚是什麽意思嗎？”

小唐菱眨巴幾下眼，弱弱的試探著回答，“就是女生男生牽手和親親。”

薄慕寒是真的要氣笑了。

現在的小孩兒吧，說單純也是單純，說覆雜也挺覆雜。

他在她面前蹲下，同她平視，試圖讓她看清他眼底的冷酷無情。

“你以為就這麽簡單嗎？”

小唐菱歪著頭，有點擔心又有點疑惑，“那還有什麽嗎？”

薄慕寒嚇唬她，“你和她哥哥結了婚，就會每天被她哥哥……打、屁、股！”

小唐菱瞬間瞪大眼，條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小屁屁朝後退了幾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全是驚疑。

似乎沒想到，結婚竟然還要挨打？

薄慕寒滿意的看到她被嚇得小臉都白了，笑了笑，問她，“還敢做她嫂子嗎？”

小唐菱糾結的看著他，也不知道在猶豫什麽。

好半響，她忽然閉上眼，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那，我就做她一個月的嫂子好了。反正，她也只給我帶一個月的牛奶。”

薄慕寒，“……”

神特麽一個月。

她就為了一個月的牛奶就把自己賣了？

那也得看他買不買。

小屁孩兒，想得還挺美。

薄慕寒緩緩瞇眸，語氣幽幽的嚇她，“脫了褲子打，你也不怕？”

唐菱臉更白了，緊緊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強撐著說：“不，不怕。”

薄慕寒挑眉，“哦，膽子挺大。”

他抱著手臂，“寧願挨打也要給她做嫂子？”

唐菱非常堅定的點頭，“嗯。”

他聲音放得很柔和，“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唐菱這才又疑惑起來，搖搖頭，“你是誰呀？”

薄慕寒笑了，“我就是她哥，也就是要和你結婚那個人。”

空氣忽然很安靜。

小唐菱一張臉已經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她怔怔的看著他，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薄慕寒已經朝她招招手，“來，過來。”

像只大灰狼。

唐菱沒過去，還朝後退了一步。

薄慕寒笑得像個怪叔叔，“不是要給我做老婆嗎，來，我先看看你那屁股經不經打。”

唐菱眼睛越睜越大，嚇得吞了吞口水。

就在薄慕寒以為她會嚇得轉身就跑的時候，她忽然咬緊唇，慢吞吞的朝他走近一步。

小姑娘分明很害怕，嚇得渾身都在抖，眼圈也又一次紅了起來。

可還是強撐著，帶著顫音，軟綿綿的說：“你，你能不能輕點打？”

薄慕寒，“……”

她說著話，眼淚就落下來了。

倒也沒像之前哭得那麽大聲，就是默默抽泣，然後轉身背對他，像是赴死就義般的說，“你打吧。”

薄慕寒看她因為哭而不斷抽動的肩膀。

她背對著他，說著讓他打，小手卻還捂著自己的小屁屁不放。

小孩兒明明就很害怕，可偏偏倔強得不行，寧願挨打也要跟他‘結婚’。

就為了一個月的牛奶？

她就這麽喜歡喝牛奶？

他的手動了動，威脅她，“我真打了，不怕？”

她低頭，用力“嗯”了聲，“我不怕。”

薄慕寒目光微閃，擡了手，小小的身體抖得厲害，明顯害怕到了極點。

不過薄慕寒也不是真變態，只是嚇唬她罷了，沒想真的打她。

他還不至於跟這麽小的小鬼計較。

所以他的手只是輕輕的在她腰的位置拍了一下，用來嚇唬她。

她也的確被嚇到了，在他手落下那瞬間，她還是沒忍住，“哇”的哭出了聲。

薄慕寒太陽穴跳了跳，就她這比鳥還小的膽子，這麽不經嚇，還敢說什麽不怕。

他揉了揉太陽穴，煩躁道：“不是說了，不許哭。”

她的聲音便又小了下去。

不說別的，還挺聽話。

薄慕寒覺得自己也是夠了，跟這麽小的小屁孩計較這些。

他剛才就不該出口叫她。

可能還是因為薄慕晟最近沒出現，他找不到人逗，實在太無聊了。

他正無語反省自己時，她已經抽泣著轉身回來，仰著腦袋望著他，“那，那我們現在，算是結婚了嗎？”

薄慕寒，“……”

他冷了一張臉，“剛才你不是說了，結婚還得牽手和親親，所以不算。”

小唐菱眼睛裏和臉上還帶著淚，睫毛顫一下，就有一顆淚珠子朝下滾。

看得薄慕寒頭疼眼睛也疼。

薄蕓蕓那個小鬼就不怎麽哭，他還真沒見過這麽能哭的小孩兒。

他正想著是不是該轉頭就走時，小唐菱忽然用手背抹了把自己臉上的眼淚，然後朝前一步更加靠近他。

他瞇眸，她湊過來，軟嫩的小嘴貼上了他的臉頰，吧唧一下。

緊接著，她低頭，白嫩的小手捏著他的手指頭，輕輕晃了晃，軟綿綿問他，“現在算了嗎？”

小姑娘靠過來時，薄慕寒就已經僵了。

軟軟的，還帶著奶香味兒。

他的大腦莫名空白了幾秒，然後眉心緊緊的收了起來。

他忽然在懷疑，他家那個小鬼是不是男扮女裝？

可能是爸媽太想要女孩兒了，所以把弟弟扮成了妹妹？

不然，為什麽那小鬼就沒有這麽軟沒有這麽香？

他瞇眸看她，小姑娘的眼睛清亮澄澈，委屈又緊張。

烏黑的長睫上沾著淚珠子，輕輕眨動間，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扇動。

有點可愛。

薄慕寒沈默兩秒，莫名其妙的問，“這麽想和我結婚？”

唐菱忙點頭，“嗯。”

說完，怕他不答應，又忙豎起一根食指，“一個月就行了。”

哦，所以，還是為了牛奶。

薄慕寒無語的看她片刻，站起身，“小鬼，我也跟你做個交易。”

小唐菱眼睛一亮，“什麽？”

薄慕寒笑，“我給你十箱牛奶，你幫我想辦法把薄蕓蕓那個小鬼嫁出去，也嫁給你哥哥什麽的就行了。”

這種用牛奶賣哥哥的小鬼留著也沒用，還是早點嫁出去吧。

“啊？”

唐菱果然驚訝的睜大眼，可接著她咬了咬手指，很為難的說：“可是我沒有哥哥，而且，蕓蕓她已經跟我們班上的同學結婚了呀。”

薄慕寒，“？”

薄蕓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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