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菱抿緊了唇。

她說呢？

她怎麽說呢？

雖然她知道他肯定是愛的，可總歸還是想聽他自己說出來。

然而要把那三個字正兒八經說出來，對他來說似乎真的很難。

而她也不想過於為難他。

所以她最後鼓鼓臉頰，點點頭，聲線又嬌又軟，還帶著點緊繃的啞，“我說，你愛我。”

她臉頰略粉，雙眸盈盈泛光，明明很羞，卻還是強忍著一瞬不瞬的同他對視。

薄慕寒被她這認真的小模樣逗出了笑意。

明明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一逗就能臉紅，卻從不吝於對他表達她的感情。

她總是很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她喜歡他，她愛他。

他們之間，如果說到感情，一直都是她在主動。

他很清楚，也更覺得愧疚。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她臉頰，低低“嗯”了聲。

聽在唐菱耳朵裏，便是在肯定她剛才那句話。

他愛她。

雖然不是他說出來的，可唐菱也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擠得滿滿當當，不再空的難受。

也許是他過分優秀出色，第一次見他時，她只覺得他高高在上遙不可攀。

而同他認識的過程，便像是親眼目睹神明步下高壇，他不再是虛幻遙不可及的幻影。

而是實實在在，可以依賴和擁抱的愛人。

她已經心滿意足。

他看著她重新明亮起來的眼眸，心道這姑娘還真是好哄。

默了默，他說：“三……六天後，給你個驚喜。”

因為她身體緣故，本來準備好的驚喜自然也要順著朝後推。

他暗暗心疼了下自己，才又開口，“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唐菱好奇，“什麽禮物？”

薄慕寒，“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菱，“……哦。”

那你怎麽不到時候再說呢？

這不是吊她胃口嗎？

而且他都這麽說出來要送她禮物和驚喜了，好像驚喜也就減半了。

薄慕寒解釋，“想讓你先高興一下。”

唐菱，“……哦。”

她想了想，六天，那不就是她大姨媽過去，解封的時間嗎？

一時有些迷惑。

他這驚喜，是給她準備的還是給他自己準備的？

看她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高興，他默了默，又解釋，“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種儀式感嗎？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也是有儀式感的。”

他和唐菱之間，同大多數的普通情侶是不同的。

少了很多過程，甚至開始的不算美好。

一開始他也的確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現在慢慢的，他也能體會出些微妙的失落感了。

特別是在經歷了那些夢之後。

所以，他想要彌補。

把那些欠下的東西一點點補上。

別的女孩子擁有的，他的菱菱也應該有，甚至更多更好才對。

唐菱心底忽然就敞亮了很多。

想想以前直得讓人想打的他，其實他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正想說其實不用，她並沒有那麽在意，他又說：“在這方面，我的確沒經驗。不過，我已經在努力鉆研了。”

他輕撫她臉頰，嗓音無奈而溫和，“所以，我的寶貝能不能再多給我點時間？以後，我會做得更好。”

唐菱心窩化了一灘蜜水，甜得膩人。

她忽然覺得，他偶爾說出的一些話，比直白的‘我愛你’其實更讓人心動。

他的確沒經驗，可他的學習能力簡直強到可怕，哪裏還需要再鉆研？

再鉆研下去，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被他徹底俘虜。

她總是不怎麽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輕易就能看出她現在的心情。

見狀他彎唇笑笑，“現在，有沒有高興點？”

唐菱慢慢點頭，“有的。”

薄慕寒終於放了心，捏捏她臉頰，“那，要不要出去跟他說說話？”

唐菱沈默幾秒，又點點頭，“好。”

她的確很想親耳聽薄雲澤說一說，關於媽媽的事。

不過，她遲疑了下，還是道：“暫時不告訴他好嗎？”

她說的，是關於她和薄雲澤的父女關系。

薄慕寒沒有遲疑，只點頭，“好。”

他輕撫她頭發，“我們家，菱菱說了算。”

唐菱徹底被他逗笑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什麽呀？”

薄慕寒也笑，將她的手握住輕輕揉捏了兩下，然後才輕嘆，“好了，別讓他等太久。”

免得他以為他們在裏面做什麽不能描述的事。

雖然現在唐菱還暫時沒想認這個爸爸，可以後難說。

以前就算了，從現在開始，他在二叔那兒的好印象也該搞起來了。

畢竟，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得認岳父。

薄雲澤的確等得有些心急。

盯著那臥室門，恨不得盯穿。

他性格其實很溫吞，難得急躁。

更別說經過了這麽多年，經過了這麽多事，早已經錘煉得波瀾不驚，似乎不管發生什麽都難以讓他產生太多情緒。

可今天，他難得的再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心急如焚。

不時擡腕看看時間，進去了已經快十五分鐘了。

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麽？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時候，臥室門終於打開了。

薄雲澤略顯期待的看過去，看到的是出現在門口的薄慕寒。

他忽然就有些失落，看來，那個小姑娘不想見他。

就在他心臟朝下沈時，薄慕寒微側身，將躲在他身後的小姑娘牽了出來。

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進入視線，薄雲澤手指一顫，下意識站起身來。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哪怕剛才已經見過了，可現在看著這張臉，他依然僵硬到不知所措。

這張臉，和他的笑笑好像好像。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就是笑笑站在了他的面前。

心口再次被酸澀填滿，他看著唐菱，一動不動。

直到薄慕寒牽唐菱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薄雲澤才僵硬的重新落座。

卻沒人說話。

客廳裏安靜得有點詭異。

薄慕寒對這兩父女完全沒轍，最後只能主動承擔起打破僵局的責任，慢聲開口，“二叔過來，是想說關於菱菱母親的事嗎？”

薄雲澤的目光本來一直落在唐菱身上，而唐菱始終垂眸。

薄慕寒的話終於讓薄雲澤回神。

他的視線下意識又朝兩人扣在一起的手上落。

從臥室出來，兩人的手就緊緊交握著，始終沒有分開。

很親密的模樣。

薄雲澤喉嚨滾動，開口時，聲音明顯嘶啞，“的確是有話想同你們說。”

唐菱終於擡了眸。

清淩淩的眼眸，直直的望著他，讓薄雲澤有些難以呼吸。

就連這雙眼，都和笑笑十足相似。

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擡手去端茶幾上的杯子，將水杯緊緊握在掌心。

來之前，他其實只想問清楚笑笑的事，他當然比薄慕寒更想找到那個害了笑笑的人。

然而在看到唐菱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時，一直沈默的唐菱忽然說話了，聲音很輕，“我能問問，你和我媽媽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嗎？”

她的問題像是捅破了玻璃紙的刀子，讓人無法再逃避。

薄雲澤低下眼，看杯子裏碧綠的茶水，聲音嘶啞至極。

他說：“是我的錯。”

唐菱握著薄慕寒的手下意識緊了緊，下一秒，薄慕寒反手緊握住她，安撫的蹭了蹭她的手背。

他們沒有說話，只等著薄雲澤繼續。

薄雲澤沒有再擡眸，只低聲說話，“當年，我離開家去龍聖求學，我是在那裏認識了笑笑……”

然後，愛上她。

他一直在等，等她20歲生日，然後正式告白。

可她20歲生日那天，秦家要替她舉辦生日宴會，她只能回去。

他那時候並未想太多，雖然遺憾，卻也理解。

所以提前送了她禮物，說要等她回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再也沒能等回她。

她生日那天晚上，他給她打電話，她沒有接聽。

甚至於第二天，她就退了學，她的電話號碼成了空號。

薄雲澤擔心她，去秦家想要見她，卻被她的哥哥秦成峰擋在了門外。

她哥哥說，她已經訂了婚，很快就要舉行婚禮，讓他不要再糾纏。

薄雲澤自然不信。

他要求見秦笑笑，不管是什麽，他都要親耳聽她說。

可秦成峰並不允許，只讓人將他趕走。

在龍聖，秦家就是天。

薄雲澤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求薄老爺子幫忙。

他告訴老爺子，他喜歡秦笑笑，想要娶秦笑笑，希望老爺子能幫他。

薄遠城當然不會拒絕，親自給秦笑笑的父親打了電話。

當天，秦笑笑就給薄雲澤回了電話過來。

她在電話裏告訴他，她哥哥說的都是真的。

她要結婚了，希望他不要糾纏。

她說沒人威脅她，是她自願的。

因為她現在明白，很多事不是喜歡就行。

何況，她對他的感情其實也沒那麽深，而她對她未來的丈夫本也有著感情。

再後來，她把他送她的項鏈吊墜寄還給他，隨之送來的，還有一張婚禮請柬。

她說，項鏈不小心被扯壞了，只能將吊墜還他，希望他不要介意。

如果他願意，可以去參加她的婚禮。

他看著請柬上的名字：

新娘，秦笑笑。新郎，江宸遇。

江宸遇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

他曾經聽秦笑笑說過，那是她青梅竹馬的大哥哥。

薄雲澤終於信了。

他將項墜和那封請柬收好，同樣辦了退學手續，離開了龍聖。

他當然不會去參加她的婚禮，他甚至逃避著關於秦笑笑的一切。

他曾經也恨過她。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慢慢釋然。

他從未想過，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只是一場陰謀。

他的笑笑，不曾背叛過他。

甚至曾經，她困在黑暗中時，一遍遍的祈求他能去救她。

是他的不信任，將她困在了永夜之中。

在看到她的墓碑時，在聽到薄慕寒說出的那些過往時。

他幾近崩潰。

為什麽這世界如此荒謬？

他不敢去想她當時是怎麽樣的心情，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最後成為一片灰燼。

而他曾經的那些痛和恨，成了一出可笑的默劇。

這兩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當初的那通電話，甚至包括那枚退還的項墜，其實也是她在向他求救吧。

如果他信她。

他就該知道，她說的都是謊話。

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喜歡著他，又喜歡別人？

甚至於，就算項鏈被扯壞了，她也不會只退還項墜。

那樣明顯的謊話，他偏偏信了，甚至怨了恨了。

薄雲澤握著杯子的手不斷顫抖著。

聲音像是被刀片割裂，嘶啞得可怕。

最後，依然只能說出四個字，“是我錯了。”

唐菱沈默著。

聽他說和秦笑笑從相愛，到誤會。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到了薄慕寒同她說的，關於他父母的事。

他父親太過執著，不願意放開她的母親，導致了最後的悲劇。

而薄雲澤和秦笑笑的悲劇，又似乎是因為，不夠執著。

如果薄雲澤也同薄慕寒的父親一樣，不管怎樣都不放手，或許，他早就發現秦笑笑並沒有背叛他，甚至一直在等他去救她。

所以，愛這個字，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卻實在太過覆雜。

好像，誰也不知道怎麽樣做才是正確的，怎麽樣做才不會真正留下遺憾。

唐菱心底酸痛難忍。

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怪薄雲澤。

現場只有薄慕寒一個冷靜人，他冷靜的聽完薄雲澤的話，再冷靜的分析，“所以，你並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被綁架的？”

薄雲澤搖頭。

如果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不管。

薄慕寒微微蹙眉，“所以，你後來也沒有再見過她？”

薄雲澤閉上眼，“她二十歲生日的前一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這話一出，薄慕寒就挑了眉。

他下意識看了眼唐菱，唐菱正茫然的看著薄雲澤。

所以，薄雲澤是真的不知道，他曾經還和秦笑笑，近在咫尺。

他也不知道，秦笑笑替他懷了一個孩子，而那孩子就坐在他面前。

薄慕寒輕抿唇角，似不經意的問，“那二叔，這麽多年，都沒有過女人嗎？”

薄雲澤眉心微蹙，擡眸看他，“當然沒有。”

說這話時他下意識看了眼唐菱，似乎生怕唐菱會誤會他。

他雖然當初做錯了事，沒有信任笑笑，可他也從未有過其他女人。

他從未背叛過他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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