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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眾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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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村裏前些年的確發生過一件命案,且鬧騰得眾所周知。

而眾所周知的原因便是當年擔任臨安縣的縣太爺明察秋毫、斷獄公正。

案件的案情也確實撲朔迷離,種種原因的累加,才造成了當年轟動一時、眾所周知。

話說桃源村裏本有戶姓蔣的人家,丈夫蔣杏,農閑之時常去縣城做苦力活幫襯家計,一回返家,竟把妻子捉奸在床,無奈奸夫翻窗跑了,沒被蔣杏逮住,他大是懊惱,自然把妻子打了一頓,逼著問奸夫的名姓,但蔣妻並沒供出奸夫身份,蔣杏怒極離家,那晚上是和好友痛飲一場,酩酊大醉。

次日蔣杏歸家,便見妻子已然殞命,正是全身紺紫、七竅流血,連一雙眼珠都掉脫出了眼眶,大驚,便告了官。經仵作驗看,在死者的嘴裏發現了殘留鼠藥,且又因全身紺紫、七竅流血兩點顯征,斷定死者是中毒而亡,當時的刑房又問了蔣杏的好友,確定蔣杏對死者心存怨憤,於是主張兇犯便即蔣杏,他因妻子紅杏出墻且拒不交待奸夫何人,惱怒下將鼠藥強行灌於死者口中,而後為了脫罪,才故意去友人家中飲酒,以期友人能夠為他作證助他逃脫。

但當時的縣太爺審閱卷宗,卻有不同的主張。

這個縣太爺也頗懂得些屍首勘驗的知識,認為鼠藥雖能造成中毒者全身紺紫、七竅流血,但並不至於造成死者眼珠脫落,認為死者是受重擊頭部而亡,再才被人在口中放入鼠藥,造成死者乃是被人毒殺。

不過死者的頭顱上又不見創傷,縣太爺斷定應當是有人先在死者頭上扣了有如鐵盔一類事物,再以錘擊,導致死者頭顱受震傷而亡,隨後再灌下鼠藥造成死者乃中毒而亡的假象。而死者家中並無鐵盔一類物什,顯然不合刑房斷定乃蔣杏激憤之時殺人的判斷,也就是說兇犯是有預謀。

再一摸察,就察明了鄰村的一個鐵匠,這鐵匠力大無窮,且還會誘捕野鵪鶉的方法。

這方法便是在野地上支起一口銅鍋,裏面撒上稻谷一類的誘餌,待鵪鶉進入其中被銅鍋扣住,用錘子反覆敲擊鍋面,一會功夫便能把那些鳥震得渾身發紫眼球脫落昏死過去。

於是縣太爺逮捕了鐵匠審問,終於察明了案情。

原來這鐵匠便即死者的奸夫,因被蔣杏發現,深恐死者將他供出,他原來也是蔣杏的好友之一,並向蔣杏借貸了一筆錢,鐵匠卻非但好色而且嗜賭,所以根本沒有能力還貸,於是生怕死者將他供出招致蔣杏逼債,那晚再次潛入蔣家,原本是欲取蔣杏性命,奈何蔣杏根本不在家裏,鐵匠情知蔣杏上回從縣城裏買回幾包鼠藥,沒用完,蔣妻就放在櫃子裏。於是乎心生毒計,先是花言巧語騙得蔣妻答應和他一齊私奔,待誆騙了蔣妻去他的鐵匠鋪,再將蔣妻捂住口鼻使其昏厥,奈何鐵匠並沒有備下鼠藥,在蔣家當蔣妻面也

無法索取,好在是他的鐵匠鋪原本就建在僻靜鄉郊,這樣才不至於趕工時騷擾鄉鄰,所以他只能用誘捕鵪鶉的方法,在蔣妻頭上先罩一銅盔,用重錘敲擊,殺害蔣妻之後再趁夜色將她搬回桃源村,找出櫃子裏的鼠藥灌進蔣妻口中。

正是因為這起命案,桃源村多數人都曉得了鼠藥能夠致使中毒者全身紺紫七竅流血,和受不明重擊而亡的區別,就在於眼珠是否脫離眼眶。

周王的親衛甚至還察探分明,這起案件發生的時候費厚已然因為傷重得了肺病歸返桃源村,彭氏與村鄰們大罵那鐵匠不得好死時,費厚也確然連連頷首。

“費厚明知鼠藥能夠造成中毒者周身紺紫、七竅流血兩個顯征,為何並不質疑長女死因有疑?”蘭庭提出疑問。

“費厚太過懦弱了。”周王剛說了一句,又想起蘭庭和春歸的判斷,他們兩個並不認為費厚正如傳言般的夫綱不振,所以又轉了口風:“或者說是費厚與彭氏根本就是同謀?”

蘭庭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深思熟慮後還是緩緩搖頭:“費聰並不曾與生父反目,實則被費厚送去臨安縣城,在沒機緣拜得‘刷子陳’為師之前,他還是顧念父子情份的,感激費厚不曾聽信彭氏挑唆,把他幹脆賣了奴籍,所以這些年來費聰並沒有完全不顧生父,雖然記恨彭氏,但對自家也常有照濟,彭氏也持家有道,生活並沒有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且費厚又從不偏心元配子女,彭氏之女雖非費厚所出,但在費家也從來沒有受過虧待,彭氏固然眼紅繼女費惠能為婁氏綢莊雇傭,但我以為並不存謀人性命的動因,要知道謀害人命的事一旦敗露,他們面臨的可是滅頂之災。”

這就是說獲得的收益與承擔的風險其實不成正比。

好在關鍵時刻,渠出果然大有收獲,於是這日莫問立時通報了消息,當然“渠出說”盡數變為“費惠道”。

因為眼看著彭氏之女立時就要動身前往縣城婁氏綢莊受訓,時間已然相當緊迫,蘭庭最終還是定下了兵分兩路的策略,在他先去阻止費聰的同時,春歸與周王再次前往桃源村負責打草驚蛇。

周王原本還心存“忌恨”,認為足以證實蘭庭是故意讓他唱黑臉兒,什麽已然開罪了劉姑娘所以不宜再唱白臉的借口簡直荒唐可笑,但考慮到蘭庭的一番安排竟然能讓他有了機緣與春歸私/處,周王抱怨的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罷了吧,小王雖然努力摁捺了企圖,不再想著去撬趙逕勿的墻角,到底是心有決算然則暗意難平,既然還巴望著至少能被顧宜人待為知己,也不應計較其餘細枝末節了。

“你等會兒攔著點啊!”當進桃源村時,周王佯作心有餘悸:“千萬別讓劉姑娘的搗衣杵敲我頭上,眼珠子受了重擊可是會脫落的!”

同行的莫問趕緊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有種不詳的預

感,咋就以為周王殿下對待顧大奶奶……仿佛已經懷有奸情?!

再說劉氏,自從聽說了女兒的一番坦誠,這幾日簡直就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得安寧,劉姑娘已然是被她家母親鎖在家裏了,但這日一見莫問小道又再登門,劉氏仍然有如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就差沒直接拿出香燭供奉了,視線裏完全忽視了衣著相比莫問小道尊貴十倍的另外兩人。

春歸卻趁著這番不受關註,四處打量劉家的境況。

瓦房落了鎖,所以這次只能在瓦房後的那處院子落座,也圍著竹柵,但明顯不如費家的圍柵密集牢固,廚房的窗柵被熏得漆黑也不更換,走水的痕跡還顯然留著,院子裏也自然不會搭著能供乘涼的籐架,好在這時院子裏還有大半不被陽光直射,找得到陰涼的地方坐下——靠近豬圈了。

雖是如此,春歸倒沒覺得異臭撲鼻,她再仔細一端詳,竟覺豬圈被打掃得幹幹凈凈,兩口大肥豬都像才被洗刷過一番,白呼呼的竟有些可愛。

再一端量劉氏的穿著,舊衣,連鞋子上都打著補丁,但極其幹凈,和這雖然簡陋卻整齊的後院相得益彰,劉氏的丈夫同樣是一身雖然破舊卻幹凈的穿著,連手指甲裏都是一塵不染。

“道長定要好生相勸小女,勸服了小女,小女才能夠勸服聰兒,他們兩個實則都是好孩子,只是因為小惠也著實可憐……”劉氏哀泣道:“我們家只有兩個女孩兒,我居長,小惠她娘是我唯一的妹妹,爹娘自小就跟我說,因家裏沒有兒子,必須給其中一個女兒招贅,我是長女,自然應當承擔養家的責任,我那時知道爹娘給我找的丈夫是乞兒出身,不瞞道長,我也不情願,不過相處下來,倒越發覺得我家相公勤快厚道,雖說妹夫當年看著也是個勤快厚道的人……”

劉氏搖頭一聲長嘆:“正應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俗話,我家妹子沒過世前,費厚就已經和彭氏不清不楚了,我家妹子常回來哭訴,我能怎麽辦?只好勸她先忍一時,沒想她竟然這樣想不開,為了報覆妹夫,自己也去找了個……小妹後來懷的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妹夫的骨肉,所以小妹一直心虛,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最終分娩時才沒能順產,結果一屍兩命。可這等事情,又哪裏能完全瞞過妹夫?到底是因為小妹已經過世,費厚才不願鬧騰,免得惹人笑話。我們家也正因為小妹的錯處沒法子阻止費厚另娶,後來也始終虛著點底氣,讓聰兒兄妹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她這話剛說完,春歸便聽見一聲淒厲的高呼。

“阿娘你胡說什麽?你不能再中傷小姨娘!”

直沖著後院的一方高窗,只能看見女子瘦長的手指拽緊柵欄。

不知為何春歸忽然有了這所普通的農家小院竟然是處囚牢的感覺。

她這念頭還沒及一掠而過,便聽一聲暴怒的粗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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