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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和惠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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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終究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人,且一把年紀了多少都還明白些事理,再怎麽偏心侄孫女,也做不出把親孫女沈塘處死的事,把春歸打幾板子的心思倒有,奈何這會兒也沒那膽子,誰知道她那色令智昏的長孫回來後該怎麽變本加厲報覆寶兒?那年寶兒不過是想要心兒的一雙鐲子,小孩家的玩意,心兒硬是不肯哭鬧起來,蘭庭可都把寶兒狠狠的數落了一場,鬧得寶兒大失了顏面,哄了小半月才哄出點笑容來,更鬧得她老人家心肝腸肚都跟著疼了小半月,茶不思飯不想的臉上添了好幾道皺紋。

且看大侄媳婦的心思,好像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和顧氏針鋒相對,必定是得了兄長的叮囑,暫時還要忍氣吞聲。

老太太便只能哄侄孫女:“這孩子,如今氣性也太大了些,無非就是和姐妹們幾句口頭爭執,也能夠被氣成這樣的?聽姑婆的話,少生些氣才益於養身。”

樨時早料到老太太至多也就是“小事化了”,根本不可能責備江寶的任性跋扈,春歸見這情形,心頭默默替安陸侯府這位寶姑娘點根白蠟母親這樣溺愛,姑婆有過之而無不及,要江寶真是金枝玉葉足夠橫行跋扈的資本也還罷了,雖說人緣差著些,日後惹禍不愁無人替她善後。可偏偏她並沒有這樣的資本,只知道一味的爭強好勝,動輒就要處殺人命,就算沒實施收買人命的行為也遲早會犯禍從口出,按安陸侯的作風,把家中女眷全當棋子工具,哪裏會護著這麽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孫女兒?

這樣無度的溺愛,實在不是蜜糖而為砒/霜,要不是江家大太太確然是寶姑娘的親娘,老太太也確然是寶姑娘如假包換的嫡親姑婆,春歸都要懷疑這兩位是不是有意捧殺這丫頭,故意縱養得她如此的愚狂無知了。

而江寶見她這回訴求完全沒有得到允準,竟然白吃了幾句斥責沒占得丁點便宜,可怎麽忍得住那滿心的怒火,竟一把搡開了摟著她安慰的姑婆,拉著大太太就往外走:“我以後再也不來姑婆家了,姑婆不為我出氣,我日後自己去求姑母和十哥,我定要讓趙樨時和顧氏生不如死!”

老太太攔不住她的心肝肉,到底是把春歸和樨時怒瞪了兩眼呵斥了幾句,舉手揮退了孫女孫媳,捂著胸口歪在炕床上,竟是紅了眼眶:“寶丫頭自從娘胎裏出來,何曾受過這樣的氣!她可是我安陸侯府的嫡長孫女,把皇上都能稱一聲姑父的金枝玉葉,顧氏算什麽東西,竟然也敢斥責侮辱!偏偏庭哥兒還護著這麽個無德奸刁的女人,受她唆使目無尊上,老頭子還把整座軒翥堂交在他的手中,這是要把祖宗的家業都敗光了麽。”

蘇嬤嬤也是一臉的痛心,活像連她的心肝肚腸也被潑了一盆熱油,那原本就很有些刻薄愁苦的面容有如再刷了層煤灰,但她的眼圈沒有紅濕,幹辣辣的往外直噴火苗:“寶姑娘的氣辱,六太太遲早會加倍奉還給顧氏的,六太太是什麽人,一旦決定行

動,就不會給顧氏留下分寸活路,只是大姑娘……”蘇嬤嬤冷笑兩聲:“楊氏看來也只是表面溫厚,私底下不知教了大姑娘多少陰詭心機,如今眼瞅著她的婚事落定,且一心以為有了大哥兒和顧氏撐腰,就敢對老太太忤逆不孝了,也多得大姑娘未來夫家梅府,說來是學士府邸,根底卻寒酸不堪,不至於成為娘娘和殿下的阻礙,不過老太太經過這回,總算能看清趙門這些人心了!待殿下日後榮登大寶,可別因為大姑娘到底是二老爺的血脈,就又心慈手軟,反而照恤大姑娘及梅家。”

“只是樨姐兒日後若過得艱難……”

“老太太,大姑娘可不會和老太太及侯爺同心,雖與老太太是血緣至親,但寶姑娘何等可憐?寶姑娘這一場氣,還不知多久才能消散,要若老太太還只顧著偏坦大姑娘,寶姑娘豈不更加傷心,老太太就能忍心讓寶姑娘難過麽?”

“你說得是。”老太太長嘆一聲:“樨姐兒也的確沒良心,我白疼她一場不說,更加辜負子她的舅祖父為了她的婚事姻緣一番操忙,她不知恩圖報,反助著顧氏的氣焰欺辱寶兒,日後論是多少淒苦,也該她咎由自取,我這當祖母的,看在老二的情面上,不冷眼看她衣食無著、饑病交加,就算仁至義盡了。”

把個單留在這兒的渠出聽得白眼接白眼冷笑覆冷笑,也自是把今日的聽聞一字不漏的轉述給了春歸,到這時方才忍不住大抒己見:“而今終於是可以確定了,趙蘭庭的這位祖母連帶著那仆婢蘇氏,自來就沒有把大奶奶你看作太師府的長孫媳,從前多少遷就,目的無非是為著籠絡利用,而今見你不吃這套,且那龔氏又儼然有了辦法鏟除大奶奶,獠牙就忍不住露出來,倒也難怪了,大姑娘總歸是二老爺的親閨女吧,在老太太眼中,都沒江寶一根頭發絲要緊,更何況大奶奶和她非親非故。”

春歸卻不在意老太太對自己的好惡,甚至很不滿意渠出的稟報:“除了這些話,老太太和江家大太太就沒說別的了?”

“沒別的,只有這些廢話。”渠出嗤笑道:“大話連篇,好像圖個口頭痛快就真能傷敵無形了,我從前看著那蘇氏還算有幾分機謀,今日開了眼界,才知道她竟也如此愚狂,那江寶算什麽金枝玉葉,重話都挨不得一句了?惠妃入宮靠的還是沈皇後舉薦,連沈家這門名正言順的外戚都不敢輕慢著太師府呢,安陸侯府算什麽了不得的權勳豪貴,江寶還沒挨夠冷眼麽?安陸侯搖著尾巴上趕著要把孫女嫁去英國公府和魏國公府,人家連搭理都不帶搭理的,有這樣的金枝玉葉?真是自以為是得無邊無際了。”

春歸一點也不關心安陸侯府一應女眷多麽愚狂無知,她想要弄清楚的事唯有一件。

於是這日公然讓梅妒去喊了簡保家的來,這媳婦如今可謂三夫人手下的得力幹將,已經是靠實了庭大奶奶這棵大樹,聽喚,立即便放下手頭事務恭恭敬敬來了斥園,春歸都不待她膝蓋往下

略屈,便免禮賜座,這讓簡保家的受寵若驚,只挨著繡墩一點邊沿坐下,越發打定主意知無不言。

“今日喊媽媽過來,就是要問問媽媽對安陸侯府的六太太可曾熟識?”

簡保家的忙答道:“江六太太從前名喚和惠,原本是大夫人院裏的婢女,與和柔姐妹兩個一樣,都不是太師府的家生子,六太太從前兒甚得大夫人的信任,在和字稱謂的婢女中,與和淑可謂大夫人的左膀右臂了,只沒料到的是和淑本是家生子,結果竟被萬貴妃買通害主,倒是幾個外頭買的婢女更加忠心,和柔姐姐和婉殉主,和惠又自願替大夫人捧靈,以孝女的名義送葬,不然也沒有這等的幸運了。”

“這樣說來,婆母待和惠是極其器重的了。”春歸若有所思。

“大夫人在世時的確很是器重和惠,說來和惠的性情也最寬厚不過,那時候內宅中饋乃大夫人執掌,和惠在太師府裏也是頂有體面的下人了,但一直遵奉大夫人的教令,哪怕是對待府裏最粗賤的婆子丫鬟,和惠都從來不曾頤指氣使,奴婢記得一件事兒,那一年陜西大旱,不少災民湧來京城,太師府資助佛寺施粥,這件事大夫人交給了和惠協理,哪曾想府裏一個婆子卻起了貪心,被察出來吞占善米私下轉賣,老太爺下令重懲,要把那婆子發賣,大夫人心中不忍,但雖經大夫人求情,老太爺仍然不肯寬諒罪仆,和惠於是想了法子,喚了個和她相熟的牙婆來,又給了私己錢貼補,那婆子雖被發賣到底也不曾受苦,還算賣去了戶殷實的人家,做著洗衣灑掃的活計,免了苦役。”

“媽媽對這事竟還記得?”

“原本老太爺在世時待下寬厚,極少施以這樣的重罰,且那婆子吞占的錢財並不多,為的也是她有個孫兒體弱多病,打算攢些錢買藥請醫,故而多少下人都覺那婆子情有可原,對她心存同情,和惠用自己的私己錢貼補牙婆,替那婆子求了個好下家,所以個個都稱讚和惠心善,當然也敬佩是大夫人教令得好,如今還有人偶爾提起這事……”簡保家的說到這裏便頓住了。

“怕是有不少下人都在懷念婆母執家寬厚,不似如今,丁點過錯就要挨罰吧?”春歸看上去一點也不以為忤。

她在太師府如今也算站穩腳跟了,可自從她隨蘭庭入京,從曹媽媽等人做為開端,便懲治了不少仆婢,下人們雖多的是見風使舵趨利避害的,不過到底心有戚戚,憂愁自己站隊失誤便被清算,在這樣的“風聲鶴唳”下,懷念過去的“現世安穩”似乎情理之中。

簡保家的不無尷尬的應了一聲兒。

“和惠從來沒曾受過婆母的懲斥麽?”春歸又問。

簡保家的立時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沒有沒有,慢說和惠和淑這些大丫鬟,就連粗使仆婦偶爾有了錯失,大夫人都只是溫聲細語的告誡幾句,這麽多年來,懲斥下人只有一例。”

春歸來了興趣:“懲斥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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