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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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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蘭庭很快就發覺自己這回是妄自菲薄了,因為當春歸話音才落地,緊跟著便是滿面驚喜的快步迎前,有著這番情態,剛才那話的意思無異截然相反,而且當著如此多的下人仆婢面前,趙大爺竟然被大奶奶主動抓住了手。

“逕勿回來得真是時候,快些隨我來!”

蘭庭就這麽乍驚乍喜的滿頭霧水一臉懵懂被春歸拉著就往斥園外走,他低頭看著被斜照長長投射的身影,十指相扣的影像極是顯眼,這一次由大奶奶主動發起的眾目睽睽之下親密牽手,有點讓自以為無論面對何種情況都能泰然處之的趙大爺竟覺受寵若驚、沾沾自喜。

腳底輕飄飄,胸口軟綿綿。

又說滿院子原本已經準備好服侍大奶奶用膳的仆婢,見此情形,有的蹙眉如費嬤嬤,有的窘笑如宋媽媽,有的目瞪口呆如菊羞,她都不知道這樣的情形做為大奶奶的心腹丫鬟是跟上好還是退避好了。

不過當菊羞眼見著青萍與梅妒二人氣定神閑的落後一段卻無聲尾隨,頓時覺得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於是拉了溪谷一把也無聲的加入了尾隨的隊伍為什麽要拉溪谷?大爺和大奶奶分明是成雙成對,哪能跟去三個丫鬟侍候,自然也是得成雙成對的才算好預意。

夫妻兩在前,四仆婢在後,一徑進入怫園。

蘭庭才總算轉被動為主動,到底是走在了春歸身前半步,他微一側臉,夕陽便照進了清亮的眸心,霞色浮動於一片幽墨,添了璀璨減了沈寂,恰是家家戶戶的黃昏正好,尋尋常常的恩愛夫妻,這樣一雙人,在如此光景中,把一切年少持重天生機敏的光環都褪去了,像這樣的年紀該得的無憂無慮,各自的肩上都並沒有額外的擔負,享平平淡淡的浮生靜好,風花雪月時,手裏仍握著大把的年華足夠揮霍。

原本以為風燭殘年或者才能爭取的幸運,竟早早就能遇會,蘭庭再一次感慨人生果然莫測,驚喜無處不在。

這都多得,在蕓蕓眾生裏,恰遇了此時和他攜手前行的人,所以在這機心算計的歲月,才不至於枯燥乏味身心俱疲,前方漫長的途徑終端,總算有了確實的願景可期。

趙大爺真是過於沾沾自喜了。

所以才公然調侃:“縱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輝輝也不用如此著急拉著我就往舊山館去吧?”

春歸完全忽視了前半句話的含義,只在疑惑後半句,她歪著頭盯了蘭庭一眼,很是猶豫:“舊山館雖僻靜,但需深入怫園,此時天黑得也比夏季更早,待說一陣子話,天色就暗了,五叔與伍小郎君年紀還小,為防萬一,咱們還得將他們送回居院豈不折騰?我看莫如就在不足舫,正好今日內廚房裏蒸了螃蟹,趁著霞光還好,咱們一同晚膳,說會兒子話,天沒黑盡,也不用擔心五叔和伍小郎君回去時摔著跌著了。”

不足舫正是建在沅水邊,是觀霞賞月極佳的去處,且離怫園正門不遠,如今就在一望所及處了。

春歸似乎這才想起自己“驚喜”過了頭,竟忘了囑

咐備膳,好在一回頭,就見四個貼身婢女,忙“亡羊補牢”般的一番叮囑:“把今日備下的晚餐都讓送來不足舫,再去回了三夫人,請五叔及伍小郎君一同用膳,就說大爺今日回了府,聽說伍小郎君在家做客,特意請他來嘗嘗蒸蟹。”

調轉頭來,春歸才看清蘭庭一臉驚疑滿頭霧水的神色,再次意識到自己起初盡想著“物盡其用”,壓根沒有征求趙大爺的應允就興致勃勃想一出是一出了,訕然“呵呵”兩聲:“有一件事兒,得靠逕勿相助一臂之力,這事對逕勿而言可是不廢吹灰之力,逕勿知道伍小郎君否?”

“是三嬸本家的侄兒?”蘭庭不由蹙起眉頭。

伍尚書如今身居朝臣要職,已於京城定居,兩家既是姻親當然少不得來往,他自然見過三嬸的侄子,還算清秀風雅的翩翩少年,可何德何能贏得輝輝的如此青睞?伍小郎君能三元及第麽?能比自己更加儀表堂堂麽?

趙大爺忽而意識實在荒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和伍小郎君攀比如此淺薄的境地。

可就是忍不住要攀比的心情該怎麽辦?!

“逕勿也知道了伍小郎君正在太師府做客?”

“這些小事,湯回自然不曾報知我,不過輝輝連帶著請了五弟,我當然不會疑惑輝輝所說的伍小郎君另有其人。”

遲鈍的大奶奶完全沒聽出趙大爺的言外之意,笑容格外熱切殷情:“五叔對逕勿這兄長的仰慕有如丈菊迎日,相信逕勿也有本事將伍小郎君點化為又一株丈菊,只望逕勿能在伍小郎君面前美言幾句,好歹讓我也多少沾點逕勿的光。”

春歸原想著的是自己去爭取伍小郎的信服,可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正好今日蘭庭回來,聯想到趙大爺在幾個小叔子甚至小姑子面前光芒萬丈的形象,想必一餐飯的時長已經足夠贏得伍小郎的仰慕了,經過趙大爺“引薦”,豈不省了自己的不少心力?

不過趙大爺若問起原因來……

春歸就有點惴惴不安了。

哪曾想她這番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的神色,看在蘭庭眼中無疑更加刺眼,差不多就快咬牙切齒了。

因為心裏先存了酸醋,趙大爺哪裏還會追問原因,只暗暗把“美言幾句”“沾光”這幾個字眼咀嚼一番,天靈蓋都像浸著酸味了,四顧一番……

隨便喊了個路邊避讓的婢女:“去,讓備幾壇美酒來。”

婢女愕然:誰告訴她她一個只是負責怫園灑掃的丫鬟,該去哪裏備幾壇美酒?

蘭庭兩眼漆黑的看著春歸,微微一笑:“想來我還不曾和伍家表弟開懷暢飲過,今日既有這機遇,且又有肥蟹佐酒,先較手中杯盞的深淺,再說誰是丈菊誰是金烏吧。”

這話根本沒答應“引薦”,但聽上去並沒毛病,卻自然引起了春歸的暗暗驚奇:難道趙大爺的“兄綱”是通過拼酒才奠定?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吊詭不實。

約是那本職工作為掃灑粗使的婢女一時之間對“備上幾壇美酒”不得其法,總之美酒

未上時候,兩位客人便來了不足舫,蘭庭眼瞅著這位伍小郎君竟然比蘭舫還要矮上一截兒,根本不是他臆想那位伍小郎君,方才意識到自己吃的原來是口飛醋,望著落日暗暗一嘆:一世英名都險些毀於一旦了,這笑話鬧得可真夠……

趙大爺忍不住偷睨了一眼大奶奶,如釋重負的又一次驚喜還好我家娘子看情況是沒有發覺。

但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的是……

那不得其法的粗使婢女到底不敢違令,於是直接驚動了酒藏管事,打發了他家婆娘前來一探究竟:“說是大爺、大奶奶要設宴,調取數壇陳年佳釀,可那傳令的丫鬟既無對牌,奴婢們之前更沒聽說設宴之事,所以不敢輕信,特地趕來證實。”

蘭庭滿腦袋黑線的凝神著兩位小客人……

蘭舫自然是滿頭霧水,至於伍小郎君康哥兒,更加是懵懂糊塗。

“預備兩壇足夠了,日後康表弟回府,可轉贈與伍世叔及你大兄。”年輕的家主只好強行自圓其說。

春歸這才後知後覺:趙大爺似乎有什麽誤會?

說來蘭庭雖然見過伍家幾位小郎,卻唯獨沒有見過康哥兒,只依稀聽他的三叔提過這麽位表弟,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且是伍家大舅過繼給了二舅的子嗣,倒也明白康哥兒是伍家子弟中最受珍視的一位,生怕出現任何閃失,所以並不隨意讓他出門見客,可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又是因何引得春歸的青睞呢?

蘭庭可恥的發現自己竟然還存著攀比之心!

不過既然知恥,必須得控制情緒,趙大爺還是言聽計從的開展著將康哥兒“點化”成為的向日丈菊的任務,其實這事對他而言,也的確易如反掌。

原因是有蘭舫從中不遺餘力的穿針引線。

春歸也在暗暗留意康哥兒,這年紀的孩子自然未脫稚氣,生得白白凈凈的也根本不像有何先天不足的病癥,天生的橢圓臥蠶讓兩眼有如自然帶笑,神色稍有變幻,便露出左側靨渦,真是一個討喜的孩子。

大約是聽了三夫人說康哥兒厭恨生母,讓春歸先就帶了成見,總覺著這孩子怕是有些與程相類的陰戾,怎知一見,見康哥兒雖說話少,且稚拙,不過知規蹈距的風範已然和自家五叔不相上下,過些年必定就是個儀表堂堂的少年郎君。

可孩子畢竟是孩子,沒幾個能像蘭庭一樣的少年老成,當康哥兒從蘭舫口中聽說,諸如白首赤足的朱厭、如虎生翼的窮奇、貍形榴音的天狗,竟然皆為表兄幼年時受教於其長兄的知識,康哥兒頓時兩眼放光,主動挨蹭著蘭庭,一邊吃螃蟹一邊表達自己的無限好奇。

春歸:估摸著趙大爺的光輝形象,原來都有耐於一本山海經?

蘭庭略把那些“雜書”上的記載提了幾句,就笑著說道:“我最近公務頗多,沒那麽多閑對康表弟細說古書傳記,不過這些書你們嫂嫂也曾熟讀,康表弟若有興趣,問她討教也可。”

春歸立即挺了挺腰,立刻賣弄了一段贛巨人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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