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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兄長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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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回那張愁眉苦臉在窗戶外悄悄探出了不少回,看到的仍是正在奮筆疾書的主人,於是越發愁眉苦臉了。剛轉過身,只見門房喬五嬸家的小子又把他的張圓臉蛋也往窗前湊,湯回忙把人拽出七、八步遠,壓著嗓子警告道:“做什麽做什麽,你這耳朵聽不進人話了不成,說了多少回書房重地閑人莫近,要是大爺受到了驚擾,你能擔這罪責?”

圓臉蛋也是連連跺腳:“不是我狗膽包天想要打擾大爺用功,實在是……我娘可是喊人來摧了幾回了,老太太急著喊大爺去商量呢,本是昨日就生的事,聽說大爺去了外頭的文會,便沒來得及知會,今日一大早老太太跟前的蘇嬤嬤可就交待了我娘,都這時辰了,話還沒傳到大爺面前去,讓我怎能不急?”

“是許閣老給大爺出的題目,大爺今日趕著成文交給許閣老過目呢,也是一大早就交待了我無論何事都不許打擾,就連斥園裏大奶奶遣人送來的茶點,我也沒敢往裏頭送,你當我不急呀,再急不也只能等著嗎?”

兩人正急得焦眉灼眼的你瞪我我瞪你,又有一個小子撒腿跑了過來,沒喘勻氣就稟報道:“來了好幾位客人,說都是從汾陽來的,一位姓孫的郎君一位姓華的郎君都說是應大爺邀請來的京城,還有兩位卻道是大奶奶的親友。”

“怎麽就都趕上今日了!”湯回哀嘆一聲,原地轉了幾圈兒倒也能拿主意:“你去看看百草園,大喬想必在那裏倒騰他的藥草呢,這幾位客人不能怠慢,我這兒又一時無法脫身,也唯有大喬能出面先招呼著了,告訴他大爺今日恐怕難以抽身了,先收拾出個客院來,好生安置這幾位郎君,對了,遣人往斥園知會一聲兒,看看大奶奶有沒有別的安排,若有,你再來告訴我。”

眼瞅著那小廝跑出了七、八步,湯回卻又喊住他強調道:“一定不要忘了知會大奶奶,那兩位郎君確然是大奶奶的親友,要大奶奶另有安排,這時候還不便差遣人手,定來告訴我一聲才更便利。”

逼著那小廝又鄭重答應一遍,湯回才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快去辦,又往窗戶裏伸張愁眉苦臉張望一番,這回卻驚動了蘭庭側面看了過來,他頓時立正站好小身板挺得筆直。

蘭庭把筆擱好,又把剛剛寫成的文章檢閱一遍,很滿意的發現一氣呵成後並不需要改動修正,省了再一遍的謄抄,他擱好筆,把背靠在圈椅裏,轉著手腕輕籲口氣,只見湯回已經十分知機的走了進來,只是不敢貿然開腔,一副被事憋得爬耳搔腮的蠢模樣。

“有話就說呀,我寫個文章你還怕我一時沒收回神被一打岔走火入魔不成?”蘭庭覷著自家仿佛越長越傻的書僮,有點忍不住手癢想借那癡呆的腦門敲兩下止癢。

但他從來是個寬大為懷的主人,沒有無端端欺負下人的惡習,尤其是湯回還有間接性呆蠢的病狀,再欺負似乎又有點不忍心。

所以他暫時依然轉動著手腕,聽著湯回終於可以說出口的稟報:“老太太讓人來傳話,說是昨日宴集上二姑娘說話不仔細,沖撞了董姑娘,董姑娘竟然聲稱要上告尊長,老太太的意思,還是咱們先去賠禮更加妥當。”

蘭庭忍不住揉了揉眉頭:“二妹又惹了什麽事,她究竟說了什麽冒犯的話?”

“這……老太太並未向下人交待仔細。”

蘭庭只好站了起身,在往內宅去的途中,又才聽湯回把孫寧、柴生一行抵達京城的事稟報了一遍,心說這小子雖說偶爾呆蠢,關鍵時刻行事還算妥當,遠道而來的客人,需要的是休整一番,倒不用急著面見敘話,且他已有打算是把孫寧、華霄霽留住家中,也知道柴生和莫問也會長留京城,待處理完他那不省心的妹妹惹出的亂子,再為一行人接風不遲。

但蘭庭不過是想著蘭心和董姑娘無非幾句女孩間的口角,到了躊躇園,一聽老太太支支吾吾說了來龍去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兩眼盯著妹妹看了一陣,才道:“聽劍碧挑唆?”

尋常刁蠻跋扈目中無人的千金大小姐頓時如同受驚的兔子,恨不得整個身體都縮在老太太背後,好半天都囁嚅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也別太埋怨心姐兒,她年紀到底還小,原本也是一直和董家姑娘交好,且前一段時日,便是你去汾陽之前,易夫人來我們家走動,表達的也確然是想聯姻的意思……”

“還請祖母慎言。”蘭庭眉頭蹙得更緊:“庭確然有幸能得晉國公的賞識,故而董公也向祖母表達了兩家交好之意,易夫人是奉晉國公之令,也願意讓兩家的女兒結為閨交,方才樂於走動,二妹妹這是一廂情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損及董姑娘的德行,祖母若再有不慎之辭,恐怕就是庭百般致歉,也難平息晉國公府受辱之怒了。”

這話直把老太太說得心裏發苦,哪裏是她不警慎了?明明就是晉國公府大有聯姻的意願,易夫人雖然沒有言明,卻也說了晉國公甚至世子爺都對蘭庭讚賞有加的話,高門之間交往,尤其商談婚事,女方家均是這般點到即止,需得等男方主動提出,要不是沈氏在中阻礙,挑唆得江城一直沒有松口,這樁婚事早就塵埃落定了!

但老太太明知此時再說這話也沒用處,且蘇嬤嬤又還在一邊直給眼色,也是不讓她舊話重提的意思,老太太只好忍住了心裏直往上泛的藥渣味,可到底還是有些氣悶:“好好好,我慎言就是,今後再也不提還不成?”一下子就忘了還得為孫女向孫子求情的事。

“你跟你嫂嫂可先致歉告錯了?”蘭庭仍盯著蘭心。

得到的是緘默不語的反應。

老太太忍不住又再開口:“如今頂要緊的還是怎麽向晉國公府交待,是孩子家的錯,總不能讓你叔父他們出面,昨日你媳婦的意思,也是請你去晉國公面前致意。”

“孫兒固然應當向晉國公賠禮告錯,但二妹妹才是始作俑者,她也應當親口向易夫人和董姑娘賠禮。”

“我不去!”蘭心悶了半響,這時才說了一句話,頗有些蠻橫的意味,可她一對上兄長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睛,氣焰又立時矮了下去不見半點火星,緊跟著的話就帶上了哭腔:“誰該怪我,董姐姐都不應怪我,我都是為了她才聽信劍碧的話……”

“此時此刻你還能說出這話,足見你根本便不知錯,你是不是還要說連我也不能責備你,因為你更是一心為了我著想?”蘭庭看著直往祖母背後縮的妹妹,覺得十分頭疼,幾乎忍不住怒氣想要一把將她拽出來。

“心姐兒是女孩家,難免覺得難為情

。”老太太仍然維護孫女。

“那樣的話她都能說得出口,就不覺得難為情了?”蘭庭深知根結所在,才能強忍住怒火:“祖母,您不能再慣縱二妹了,再如此溺愛下去,將來她還會犯下大錯。”

說完幹脆利落起身,邁近幾步,但看著妹妹通紅的一雙眼,語氣到底還是緩和下來:“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先隨我向晉國公府及你嫂嫂分別陪禮,要麽你從今以後就留在抱幽館裏抄習《南華經》,一日不明事理一日不許離開寸步。”

說完蘭庭還看了一看老太太,很溫和的補充道:“這回我說到做到,無論何人求情都不會再稍有縱容。”

蘭心似乎也想起了某件慘痛的經歷,把頭更低了一低:“我聽兄長的,向董姑娘和嫂嫂賠禮。”

蘭庭轉身便走,蘭心被藏丹摻扶著顫顫巍巍地跟上。

老太太目送兄妹兩離開,才嘆息道:“庭哥兒怎麽就獨對心姐兒一人這樣嚴厲?便是連對樨姐兒,隔了一個房頭的堂妹,他可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心姐兒哪裏不好了,她可是在我跟前長大,從來就是個最最乖巧伶俐的孩子,你看她對長兄,什麽時候違逆頂撞過,生怕長兄責怪她和她生份,偏偏庭哥兒就要傷這孩子的心。”

“許是愛之深責之切吧,血緣親疏是騙不了人的,大爺會有分寸。”蘇嬤嬤在旁勸道:“侯爺叮囑過老太太,大爺是極有主意的人,別看大爺在婚事上順從了大夫人,誰讓連大老爺都被大夫人說服了呢,畢竟是高堂之令不能違,大爺再怎麽也要順從孝道,不過大爺直至如今,可從未喚過一聲大夫人為母,可見還是把老太太的教誨聽進了耳裏,心裏頭防範著大夫人呢,在這些小事上,老太太就莫和大爺鬧分歧了。”

“你說的也是,庭哥兒對我一直還孝順,只他肩上擔子重,有的事不得不多考慮一些。”老太太又是一聲長嘆,突然想起一事:“那回我就覺得詫異,旁的人罰姑娘家抄書,都是抄的內訓女範一類,怎麽在庭哥兒這裏責罰,抄的什麽書?南華經是什麽?”

關於這件事,蘇嬤嬤也表示無法理解。

老太太突然來了興致:“讓人去找一本來,我也看看,這書裏講的都是什麽道理,難道比內訓女範還要正經?要真是這樣,也不用等女孩兒們犯錯,何不讓女先生幹脆在課堂上就教習給她們,姑娘家能多明白一些事理,日後總歸有好處。”

蘇嬤嬤無奈:“那本書仿佛不是姑娘家適合讀的,便是科舉應試也不考裏頭的內容,就是閑書而已。”

“我就說嘛,心姐兒歷來在學習女孩兒家的規矩上頭便不躲懶,怎麽會如此抵觸抄那本勞什子南華經呢,原來是本沒用的閑書!”老太太恍然大悟。

蘇嬤嬤哭笑不得:“二姑娘怕的可不是抄書,一來是怕禁足,再者更擔心的是族裏的姑娘都知道她是挨了大爺的罰,認定二姑娘為大爺所惡。”

真難怪老太爺會把一家主位直接傳給大爺呢,論起人心向服來,大老爺、二老爺竟是誰也比不上大爺一個後輩子侄,就連姑娘們都認定,誰要是被大爺鄙惡疏遠,那人的品行一定存在謬失,二姑娘一來是真心敬愛大爺,再者也怕被人小看,這位可最是個看重顏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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