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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舉座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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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姑娘的障眼法了。”

見除了春歸之外,眾人似乎都在困惑這個問題,蘭庭卻沒有半點停頓,不急不躁地解答:“你先有意讓綺紫聽聞你是意欲在下晝動手毒害大太太,卻並未說出你真正想要加害的人實為王世兄,事實上你在誘騙綺紫之前,已經順利讓大太太服毒,經察問,今日大太太服食的養生丸,乃你親手取出,你只消將其中一枚換為摻了草烏粉的丸藥即可。”

“我知道了!”

突然有人插話,卻是恍然大悟的鄭氏。

“好個奸滑的賤婢,你故意把太太、大郎的註意力引開,他們提防的是你會在太太的飲食中落毒,你就有了不少機會在益氣湯裏動手腳,大郎根本沒想到你的目標是他,才會中了你的暗算!”

蘭庭對鄭氏的這一分析沒有異議,補充道:“益氣湯是內廚的仆婦送來,因大太太在病中,防藥材相沖,不宜服用,故而只會送來分給王世兄那一盅,午時大太太用飯後,會服湯藥,眾人因提防你會下毒,都將註意力集中在大太太的飲食上,你可以趁那時機,在益氣湯裏下毒,只要坐實三姑娘毒害大太太的罪行,也自然而然就能坐實綺紫趁人不備,在王世兄的益氣湯裏下毒的罪行了。”

因為眾人不會相信大太太是被三姑娘毒害,王平安又是被另一撥和三姑娘完全無幹的人毒害的情理,事實上這起案件也確然沒有這麽覆雜,下毒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凝思。

蘭庭已經說明了凝思存在做案的條件,而且他的說法,儼然贏得了多數人的認同。

凝思面臨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她沒有放棄最後的申辯:“宋舍人種種假設,聽來雖然符合情理,但卻僅僅只是看似合理的假設,並沒有真憑實據作為支撐,奴婢雖是賤籍,遠遠不如三姑娘尊貴,但也不甘受此飛冤駕害,宋舍人可別枉想逼迫無辜認罪。”

“我當然是有憑證的。”蘭庭並不氣惱凝思的反誣:“凝思姑娘,我還有一點疑惑,那時我懷疑大太太身邊有居心叵測的婢女,王世兄卻堅信你沒有動機,稱大太太對你歷來寬仁,你也能知恩圖報,不過今日你為自己辯解,卻根本沒有提起你和大太太的情分,用來洗清嫌疑,這似乎也能說明,你在下意識間,承認自己對待大太太並不像表面一樣忠心。”

又續道:“我既然早已察實大太太不是因為患病,而是因為中毒,且讓大太太看似久病難愈的慢性/毒藥,是摻雜在福康堂炮制的養生丸中,對大太太身邊的婢女怎能沒有提防?這時我也不怕告你實情,大太太根本就沒有中草烏之毒,今日不管是你經手的養生丸,還是綺紫經手的湯藥,大太太都沒有服用,可是奇怪得很,那碗湯藥無毒,藥渣裏卻察出了草烏,難不成還是綺紫特意在藥渣中添加,要坐實自己的罪證?”

他微微挑眉一字一句的作出論斷:“可致人喪命的草烏之毒,正是摻加在你主動取出的養生丸中,這足以證明三姑娘和綺紫清白無辜,綺紫的證供既然真實,那麽你的辯駁當然不能取信,這樣的證據,就算上呈公堂,應當也足夠證明你的罪行了。”

鄭氏和三奶奶聽到這裏,都忍不住低呼一聲,她們完全沒有預料案情竟然有如此的峰回路轉,大太太周氏居然並沒有中毒!!!

蘭庭只用眼角的餘光,一掃眾人的神色,確定鄭氏婆媳兩人雖說震驚,神色裏卻不帶懼慮,應當是覺得周氏死了最好,不過沒有中毒對她們而言也不是什麽禍事。

而那珍姨娘,卻是聲色不動,像極一個擺設,仿佛對這間廳堂發生的事無知無察,置之事外。

太過平靜,反而蹊蹺,情勢的緊急終於讓這個幕後之人露出了明顯的破綻。

蘭庭曲起手指,用指尖在身邊的香樟鏤雕如意紋欄的圓角方幾上輕輕兩敲,王三郎立即會意,帶著幾分狐疑地詢問:“太太當真無事?怎麽早前我看兄長,情形確然不好!”

王久貴神色凝重,瞪視凝思的目光如噴怒焰:“我與宋舍人,都不料這賤婢意欲加害的人竟是大郎,一時大意,倒教她得了手!”

“確然是晚輩疏忽了。”蘭庭也是滿面愧疚。

“罷了,宋舍人這番審問下,老朽再無疑慮,真兇必定就是凝思這賤婢,雖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則對於此等蛇蠍心腸的奴婢,老朽再是怎麽寬仁,也容不得她這殺子之仇,定是必須嚴懲!”王久貴像是有了決斷,下令要把那丸毒藥,當著眾人的面強迫凝思服下,說這樣也算凝思自取其咎。

鄭氏和三奶奶,尋常都不曾見過王久貴如此震怒,她們兩個雖說嘴巴厲害,心腸也算不上柔軟,卻不曾見過活活一條人命死在眼前的場景,俱都嚇得白了臉,往後縮了一縮。

而珍姨娘,這時又像回過神來,也是一副心中懼怕,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爺難道是想私下處死奴婢?”凝思並沒有放棄生機,她仍舊挺直著脊梁:“就算是養生丸裏摻毒,也不能證死是奴婢替換,老爺就不怕萬一害死無辜,又會遭到因果孽報?奴婢為證清白,不怕被扭送公堂,奴婢相信官府的青天老爺,會還無辜之人清白。”

“王翁,晚輩也不讚成王翁私刑處死凝思。”蘭庭也道:“事涉命案,確然應當報知官府審決。”

“可這事,涉及家醜……”王久貴這番是真猶豫了,他沒有想到蘭庭竟然會附和凝思,這可和說好的不一樣呀?

“這件案子,可不僅僅涉及王翁的家醜。”蘭庭也很堅決:“王翁可知,晚輩已經察明,福康堂那位被收買的藥工,兩月之前回家途中,竟遇刺身亡,雖身上錢財被一搶而空,但晚輩相信這也是假象。”

他看向凝思:“到這地步,姑娘難道尚存饒幸?你們先是打聽得那藥工有嗜賭的惡習,下了圈套,害他欠下賭債,再用重金收買,事後也怕藥工洩露機密,把他殺人滅口,不過姑娘應該沒有想到,那藥工也有防範,將被人收買,在備制王家所購養生丸中摻毒的事暗中告訴了他的一位親友。”

鄭氏又再聽出不對來:“凝思不過是個婢女,哪來的手段又是重金買通藥工,又是殺人滅口的?”

“王翁家中這件命案,兇犯決非凝思一人,首先,是誰假扮三郎君與凝思密謀尚未察明,仍有隱患,且二太太之言,晚輩以為大有道理,光靠凝思,怎麽可能在鬧市之上,且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滅口?!晚輩又有疑惑未解,凝思與大太太、王世兄母子二人,並無深仇大恨,無非是因利殺人,那麽究竟是誰許以利益收買她,晚輩懷疑,主謀正是三郎君,故而建議王翁,當把凝思及令郎,送往府衙受審。”

鄭氏起初倒還聽得津津有味,信服不已,不防蘭庭的話鋒一轉,竟然又把她的兒子牽涉其中,立時就像被針紮了腳,跳起來質疑:“三郎巳初時,可是和老爺在一處,宋小郎自己證實了這一點,怎麽又再血口噴人了?”

王三這會兒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宋小郎,你可不能夠胡亂攀咬。”

“王世兄中毒,只有三郎君才是最大的獲益者,所以就算三郎君並非巳初和凝思密商之人,也難逃嫌疑。”

王三也是直跳起來:“父親,您可不能聽信宋小郎的猜測之說呀,把這賤婢送去衙門兒子讚成,可這件事,是真和兒子沒有絲毫幹系呀。”

王久貴也道:“宋舍人雖是好心,但這一件事,實在不宜聲張。”

他心知肚明,周氏和王平安都是毫發無損,且這件事也和三兒子沒有多大幹系,完全可以私下處治了凝思,告慰白氏泉下之靈即可,大無必要鬧生官非。

“王翁已經不能隱瞞了。”蘭庭幹脆開誠布公:“晚輩慚愧,對王翁說了誑語,晚輩並非姓宋,且也不是遠自金陵而來,晚輩姓趙,字逕勿,家父正是汾州知州。”

王久貴:!!!

這是怎麽說,明明是逍遙仙長的信徒,莫問道長引薦來察實白氏死因的少年,怎麽搖身一變,就成了知州的公子?

王老爺的腦子裏像是忽然被人潑了一桶漿糊,粘粘乎乎不能運轉了。

他又聽見,一陣刺耳的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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