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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無人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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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白氏這番覆述,春歸神色卻還平靜,問道:“娘子是因鄭氏的話,心裏有了疑惑?”

“不,我並不信。”白氏莞爾,那笑意裏卻像溢出藥汁的滋味:“若讓我信太太真為這點子利益殺人害命,還不如信是老爺因為憤慨殺人。”

像是怕春歸不明白,白氏忙著解釋:“這二十載,我與太太相處時遠比老爺更多,我知道太太根本不是鄭氏口中的性情,且我死後,也不是沒有去太太那頭窺望,太太雖不信凝思有意毀謗我,卻也因為我這一死,自責不已,遷怒凝思,懷疑是她看錯了,把高先生拾取荷包看作是我有意相贈,篤信我是受了冤屈才以一死證明清白,有些日子以來,都沒如何搭理凝思,還是凝思跪了近十個時辰,太太才願見她,凝思對天發誓並未毀謗,太太才又相信了她。”

“可無論周氏,還是鄭氏,這番言行都有可能是掩人耳目。”春歸提出。

“當初醜聞事端鬧發,仆婦中除了凝思,並無一人能知詳細,老爺雖聽信了毀謗,但也喝令知情者不得外傳,將我禁足,也是找了個失敬主母的借口,故而太太再聽凝思的辯解,身邊根本就沒有外人,除非太太知道我的魂靈在旁窺望,否則,有何必要裝模作樣?”

又說鄭氏那邊:“也是因為三爺知情,她才耳聞,那時和心腹仆婦嘀咕,身邊同樣沒有耳目,並鄭氏說的一點,也確為我疑惑之處,那就是除了太太,的確沒有人能夠收買唆使凝思。”

“我也聽渠出說過,凝思對周氏甚為忠心,且也從來未與除周氏一房以外,其餘仆婦更多來往,就更不說鄭氏母子了。”

只要渠出或者白氏探出和凝思來往密切的人,就不怕找不到蛛絲馬跡。

“唆使收買雖說不易,但威脅呢?”春歸又問。

“凝思是人牙子的養女。”白氏說道。

春歸不明所以:“養女?”

就算是人牙子的養女,難道就能不受威脅了?人牙子有如此威望?!

白氏也醒悟過來,想著春歸畢竟是出身世族,又哪裏知道這多下九流的說法,解釋道:“人牙子對主顧稱為養女的人,實則是打小拐賣的女孩兒,養上些年,再轉手賣出,所以凝思並不知道父母家人的音訊,連自己原籍何處她也不知曉,自從來了王家為婢,最最親近,也是唯一依靠,便是太太,旁人要威脅她,還當真找不到什麽把柄利用。”

白氏不過一介富賈的小妾,她的生死,不可能關系到外人的利害,所以兇手必然只能出自王家內部,但所有具備利害關系的人,都被一一排除,唯一確定的幫兇凝思,竟然和誰都沒有聯系,這件事情還真是怪異。

春歸思慮一番,問道:“有無可能,是高顯市故意要陷害娘子?”

她之所以提出這點,也是基於渠出、白氏的窺探毫無收獲的原因,試想要若串通凝思者正是高顯市,他已經離開了王家,不知所蹤,二靈無從監視,又怎能有所收獲呢?而且要若沒有高顯市的坦誠,白氏也不會被王久貴坐實罪名,兇手想要毒害她,就不能如此輕易,並白氏無端遇害,王久貴不會相信她是自盡,必然會驚動官府,兇手顯然畏懼罪行敗露,才會楚心積慮先行陷害,給白氏找到一個“自盡”的理由。

“不,高先生沒有理由害我。”白氏嘆道:“他是一個光風霽月的君子,雖心悅於我,卻從無逾禮冒犯的言行,且我與高先生之間,更不存在任何利害關系,他之所以承認,一來也是認為他自己光明磊落,既是發乎情而止於禮,根本不需隱瞞。更是因為當時的情況,那些物件已經被老爺搜出,老爺篤信我與他有私,他只有道出實情,才有一線希望還我清白。”

白氏雖這麽說,春歸對高顯市的品行卻並不多麽看好——就算這人不是陷害白氏的兇手,看上去也是一個不將禮法世俗放在眼裏的狂生,可他既然愛慕白氏,要麽就表白心意,若是兩情相投,春歸認為兩人就這麽私奔其實也不算醜事,可別說白氏對王久貴背信棄義,王久貴又何嘗對白氏一心一意?誠然,白氏是妾,王久貴與她相識前已經娶妻,不能為了白氏遺棄元配,但王久貴納了白氏之後,卻還先後納了兩個侍妾,王久貴又哪裏非白氏不可呢?

不過春歸認為,白氏不可能和高顯市私奔,因為她舍不得這份“安穩”和自己的女兒,她根本就不敢正視和深思,她是否對高顯市動情。

高顯市也並沒有向白氏表白,理由春歸並不確斷,只是依據高顯市的性情,不大可能是因白氏“羅敷有夫”的緣故,大約也是看出了白氏的無心,又或者是因自視高士的矜持,接受不了被一口拒絕的打擊。

無論基於什麽原因,春歸認為高顯市既然選擇了隱藏情意,那就萬萬不能露出破綻,他先是私下繪作白氏的畫像,在上面提書相思的詩詞,又當拾得白氏所遺荷包,非但不歸還,甚至暗自收藏,高顯市全然不為白氏著想,他根本不顧這些舉止萬一洩露,帶給白氏會是怎樣的滅頂之災!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當然,這樣的程度還不能譴責高顯市卑鄙無恥,但春歸至少認為這不是一個具備擔當和責任道義的男人。

“另外高先生一般只在外宅,凝思因為是太太房裏婢女的緣故,鮮少前往外宅,高先生又哪來的手段唆使凝思?”白氏連連搖頭,再度否定了春歸這一猜測。

春歸對高顯市雖說並無好感,卻也認可他甚少可能是那幕後真兇,唯一的動機便是因愛生恨,可要說高顯市連表白都沒嘗試,便對白氏動了殺意,這也太牽強。

且“醜聞”事件暴發後,高顯市就被迫離開了王家,他又怎麽能夠毒害白氏呢?

“娘子是因中毒而亡,也曾提起過,那草烏之毒多半是落在了膳食裏,卻也說不清是誰在膳食裏動了手腳。”春歸嘗試著換一個角度思考。

“老爺令我禁足,一怒之下將我鎖在了居院,仆婢一個不留,飲食都是廚房的人每日按時送進來,卻不曾短缺延誤,送來的也不是殘羹冷飯,總之我就算被困,卻也沒受到太多的苛待折磨,我根本也沒想到有人要害我性命,只記得那日,送來的湯水裏似乎有股苦味,我也沒有太過在意,以為是自己心緒不寧,才影響了胃口,沒想到飯後不久,便覺身上發麻心悸氣短,緊跟著便是腹痛,我心知不好,卻無力掙紮求救,就這麽昏厥過去,臨死之前,隱隱察覺有人進了我的屋子,可我那時睜不開眼,看不見是誰,等斷氣之後,才發覺屋子裏多出一包草烏,那時我就想到是有人要坐實我羞憤自盡的說法。”

草烏是毒,卻也是藥,是益是害端看炮制與劑量,只普通人當然不敢擅用,不過相比砒/霜、鴆酒等等劇毒,草烏相對易得,市井中意圖謀財害命的歹人,往往是用草烏投毒,那兇手把這物什放進白氏房中,一來是讓自盡的方式顯得更加合理,再者還有倒打一耙的意圖——白氏不可能在事發之前就想到要“自盡”,那麽她早早備好這樣的毒藥,是有何圖謀呢?

春歸可以想象白氏死後,王久貴看到那包毒藥時的震驚心情,固然會有那麽些難過,但必定也會猜疑白氏是否圖謀過將他毒害,可以放心大膽和高顯市雙宿雙棲?

也就直到莫問小道聽她指使出面,一口咬定白氏是被毒殺,王久貴迷信佛道,難免更加心驚。

揪出真兇並不全然是為白氏報仇雪恨,同樣也能讓王久貴安心,試想當知道家中潛藏著一個殺人兇手,誰還能高枕無憂不理不踩?

“我死後,起初並沒得到渠出的指引,因不舍女兒心存妄執,魂靈也只在家中飄蕩,也是無意間知道,原來每日的飲食按時送來,且仍然溫熱可口,這都是因為太太的叮囑。”白氏又道。

“這麽說,能在飲食中動手腳的人,仍然有周氏一個。”春歸蹙起眉頭,大覺這案子越是剖析,怎麽就越覺撲朔迷離,似乎人人都有動機,人人都有條件,又人人都非兇手,當真吊詭得很。

不像華曲遇害一案,雖過去了兩年,但被春歸一詐,幫兇之一劉氏便立即著慌,私下和兒子商量,讓春歸一下子便篤定了兇手。

謀害白氏的真兇,卻深藏不露,唯一的突破口凝思,行動後卻緘口不言,就算莫問的攪和,在王家鬧出風波,凝思竟然還能忍住不和幕後真兇聯系商量。

這樣的沈著冷靜,春歸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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