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郝凱鑫如約開車將周茅送到與導演約定的見面的地點——市郊的一個旅館內。從郝凱鑫家裏開過去要一個小時左右。一路上，郝凱鑫沒有說過一句話。到了旅館後，周茅下車，郝凱鑫搖下車窗，招呼周茅過來。

“我在這等你。你有什麽情況就給我打電話，或是直接下來找我。”郝凱鑫停頓了一下，又說：“這個導演有傳言說喜歡潛規則年輕漂亮的男孩子，你要小心。”

周茅點點頭，心裏想：“這個世界怎麽了，怎麽是個人就喜歡年輕男孩子。這個世界的年輕男孩子怎麽這麽悲催，他們還有機會正常成長嗎？”

旁白：“……你怎麽廢話這麽多，還不趕快進旅館。”

“進了進了。”周茅嘟囔道：“你也是，郝凱鑫也是，今天感覺心情都不太好。”

“心情能好才怪了。”旁白低聲說了這麽一句，便不再說話了。

周茅走進了導演的房間，如他所料，房間只有導演一個人。像周茉小說裏描寫的一樣，導演跟周茅客套了幾句，便對他動手動腳了起來。

周茅像個死魚一樣被導演摸著。旁白看不下去了：“你搞什麽，好歹也反抗一下吧。”

周茅：“反正一會郝凱鑫會進來救我，我反抗也是白白浪費力氣。不如節省能量，好好想想一會如何在滾床單中保護好我的菊花。”

旁白：“…………你多少也叫兩聲吧。不要忘了劇情也是會變的。你就在這站著一聲不吭，郝凱鑫說不定就覺得你沒事，沒來救你，然後你精心保護的菊花就要先獻給老導演了。”

周茅覺得旁白說得非常有道理，於是扯著嗓子大叫了幾聲。果不其然，周茅叫聲剛落，郝凱鑫就一腳踢開門闖了進來，速度之快讓周茅懷疑他是不是剛才一直蹲在門口等著。

郝凱鑫狠狠瞪了導演一眼，撈起周茅就離開了房間。

“別忘了說臺詞。”旁白提醒周茅。“你要說：‘不要為了我做這種事，你得罪導演怎麽辦。’”

“這臺詞真是白蓮花。”周茅嘀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郝凱鑫聽罷眉頭一皺，本來想往屋外走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他將周茅扛在肩上，走到前臺迅速開了一間房，然後走進房間，把門反鎖，將周茅扔到床上。

周茅想從床上爬起，但郝凱鑫不許。他將自己全身壓了下來，令周茅動彈不得。

周茅大感不妙。他還沒想好如何在躲避滾床單這一情節的同時完成小說劇情。郝凱鑫看著周茅，冷笑一聲，用手捏住周茅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

“你怕得罪導演，就不怕得罪我？”郝凱鑫冷冷地說。

周茅想說些什麽，嘴卻被郝凱鑫堵住了。他的舌頭肆意地侵入周茅的口腔，同時手也伸入周茅的衣服內揉搓著。

“完了完了完了。”周茅感到絕望：“這床單看來是滾定了。”

然而，當周茅冒出這個想法時，“滾床單”三個字突然吸引了周茅的註意。

“等等，”周茅對旁白說：“茉茉的小說裏，是怎麽描寫滾床單的？”

“沒有詳細描寫。”旁白答：“就寫了‘周矛和郝凱鑫滾了床單，二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周茅仿佛看到曙光一般：“那這麽說，我是不是只要字面上的‘滾床單’，只在床單上滾一圈，也是可以通過劇情的？”

“……應該……可以吧……”旁白有些猶豫。

此時郝凱鑫似乎覺察到周茅的心不在焉，嘴唇和手上的動作更加挑逗起來。周茅感到心中□□難耐，快要忍不住了。他緊握拳頭，準備待會給郝凱鑫一拳，強迫他在床上滾一圈。

正當周茅擡起手時，郝凱鑫身上傳出了手機震動的響聲。郝凱鑫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似乎並不打算理會。但當瞥見來電人的時候，郝凱鑫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電話接了起來。

周茅看著郝凱鑫表情嚴肅地從他身上坐起，嘴裏應著“嗯，好的，好的”。不一會，郝凱鑫掛斷電話，站了起來，看著周茅嘆了一口氣。

“我出去一趟。你哪都不要去。”郝凱鑫說，“在這待著，把門反鎖，誰來都不要開門。”說罷，郝凱鑫便一直盯著周茅。直到周茅回答“好”，他才仿佛稍微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離開了房間。

“我以為你要趁機溜走呢。”旁白說。

“不會，”周茅搖頭：“這旅館在郊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再跑也跑不到哪去。再說郝凱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到時候等他回來。我把他按在床上強行滾一圈，然後再強迫他說出結束臺詞，應該就可以了？”

“你把他按到床上？”旁白嗤笑道：“反過來還差不多。”

“……別管誰按誰，總之就是要在床單上滾滾。”周茅道：“然後就可以結束了。”

聽到“結束”二字，旁白突然沈默了下來。

“周茅，”旁白停頓了一下，輕輕說：“你就這麽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旁白的語氣和平常不同，不帶一絲調侃。周茅怔了一下，問：“你想讓我留下來嗎？”

“……”幾秒安靜的時間過去，旁白的聲音響起：“我想讓你留下來。”

“……不行。”周茅拒絕了，但語氣非常溫柔：“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裏。我現在的身體在醫院的生存艙裏。如果一直在這裏，就會給醫院增加負擔。”

“並且，我想要我的妹妹醒來。我想在現實中，在她旁邊，看著她睜開眼睛。”

“我……”旁白似乎想說什麽，卻被一陣粗暴而劇烈的敲門聲打斷了。周茅疑惑地轉過頭，看向房門。

“郝凱鑫回來了？這也太快了吧。”周茅小聲嘀咕著，朝房門走去。他從貓眼向門外張望。門口的確站著一個人，但不是郝凱鑫，而是經紀人劉哥。

“他怎麽知道我在這個房間裏的？”周茅內心有些疑惑。他不知為何，有種說不出的不好的預感。

劉哥似乎聽見了房間內的動靜。他停止了敲門，叫了一聲“周矛”。劉哥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門邊的周茅聽得很清楚。當周茅猶豫著是否回答時，他的手機響了。

是劉哥打進來的。

周茅看著手機，內心不知為何有些抗拒。這時門外傳來劉哥清晰的聲音：“周矛，我知道你在屋裏。快接電話。”

周茅踟躇了一下，將電話接通了。劉哥焦急的聲音立即從手機中傳出來：“周矛。不要待在那個房間。快離開。否則你就危險了。”

周茅感到自己心中湧起一股寒意，20多年來看的恐怖電影一部部地浮現在腦海裏。“劉……劉哥，你別嚇我。”周茅哆哆嗦嗦地說：“這房間裏除了我沒別人啊。”

“我不是在說這個問題。”劉哥似乎有些急躁，語速很快：“你必須在郝凱鑫回來之前跟我走，不要被他發現。他是個殺人犯。正準備殺你。”

周茅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可思議地舉著手機：“郝凱鑫？殺人犯？”一瞬間，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在這座城市裏發生的以郝凱鑫男粉絲為目標的連環殺人案。

這時，周茅的手機震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短息。但由於在通話中，周茅並沒有查看。

“對。”劉哥飛速地說著。“郝凱鑫他外表光鮮，內心其實是變態的。他喜歡將年輕的男孩子騙上床，然後殘忍地將他們殺害。你是他最近的目標。我讓你出道就是為了保護你，使你暴露在大眾目光下，這樣他就沒辦法下手了。但我沒想到他會把你帶到郊區來。我一聽說就急忙趕過來了。你快跟我走，趁那個殺人犯回來之前。”

“誰是殺人犯？”一個冰冷的聲音同時從門後和手機中傳來，打斷了劉哥的話語。那本應該是熟悉的聲音，卻令周茅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一段漫長而凝固的沈默後，郝凱鑫叩了叩門：“周矛，把門打開。”

周茅並不想開門，卻又不知如何面對這種局面。“旁白，我該怎麽辦啊？”周茅不禁向旁白求助道。

“我……不知道……這……不……故事……劇情。”旁白的聲音仿佛通訊故障般，夾雜著電音，斷斷續續。

“旁白？”周茅從未面對過這種情況。他不知道旁白與他交流的原理，只當是如同心靈感應般地說話。周茅聽著耳邊越來越嘈雜的聲音，不安之情越來越重。

郝凱鑫又敲了兩下門：“周矛？”他的語調很平靜：“周矛。不要怕。我不是什麽殺人犯。把門打開。”

“開……試試……不對……話……傳回……開頭。”旁白費力地說著。周茅稍微聽懂了一些。他可以打開門試試，如果情況出了問題，旁白會將他傳回開頭的。

周茅稍微安心了些。他緩緩打開門，郝凱鑫和劉哥都面色蒼白地看著他。劉哥看見周茅的身影，就迅速伸出手拉住周茅的手臂：“你快跟我走。不要理他。”

郝凱鑫側身攔住了劉哥。他定定地看著周茅，開口說道：“周矛。不要跟他走。我不是殺人犯。他才是。”

周茅打了一個激靈。劉哥緊緊攥住周茅，將他往自己身後拉。他冷笑道：“你倒是學會血口噴人了。說我是兇手，你拿出證據來。”

郝凱鑫仍註視著周茅，並不去看劉哥：“周茅。跟我走。我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兇手，他同樣也證明不了我是殺人犯。”他停頓了一下：“因為我是清白的。”

周茅的腦子仿佛漿糊一般，混沌沌地令人難受。他無法直接做出決定。

這時，周茅突然想起旁白好像說過自己是上帝視角，是不是它會知道什麽？“旁白，”周茅求助道：“你知道事實是什麽樣的嗎？”

但此時旁白的聲音已經完全變成電子的噪音了。周茅聽不見任何他能聽懂的詞匯。他擡頭看著面前這兩個人。劉哥和郝凱鑫都註視著自己。劉哥仍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臂，而郝凱鑫也走了上來，拉住了周茅另一只手。

只能靠自己了。周茅想。

他垂下頭，仔細思索著。劉哥和郝凱鑫都仿佛頗有耐心，並不出聲打擾，只是在手上加大力度，越攥越緊。

一段時間後，周茅擡起頭。

“我跟你走。”他對郝凱鑫說。

郝凱鑫點點頭，他另外一只手握住周茅被劉哥抓住的那條手臂，用力將周茅從劉哥的控制中拉了出來。劉哥清秀的臉瞬間扭曲了，做出了一個怨毒的表情。然而很快，他便恢覆成平常的神色。他看著郝凱鑫帶走周茅，並沒有過多的阻止。

周茅被郝凱鑫拉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劉哥。劉哥表情木然，當目光和周茅交匯時，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張開嘴，無聲地說了四個字。

周茅來不及猜測劉哥說的是什麽。他迅速地被郝凱鑫拉著帶出了旅館。郝凱鑫並沒有將周茅帶到自己的車上，而是拉著他不停地走。旅館本身就在郊區，路邊非常蕭條。走著走著，周茅發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小路旁，周圍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輛車經過。

不知走了多久，郝凱鑫終於停了下來。周茅有些體力不支，看到郝凱鑫停下，心裏還是有些高興的。他喘著氣，輕輕倚在路邊的小樹旁稍作休息。

郝凱鑫轉過身，看到周茅一副很累的樣子，便將他拉近，讓他靠到自己身上。和往常一樣，郝凱鑫摸了摸周茅的頭發，輕聲問：“累了？”

“累了。”周茅答道，他毫不客氣地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郝凱鑫身上。

郝凱鑫笑了，雙手環住周茅的肩：“那就在這歇會兒吧。”他抱著周茅站了一會，似乎有些猶豫。沈默了幾分鐘後，他低聲問道：“你為什麽相信我？”

“我覺得劉哥說的話是矛盾的。”周茅說，“他說想保護我，但任由你和我接觸。他有你的愛人的身份，卻不阻止我住在你家裏。若你真是殺人犯的話，我現在早就死了。”

“那你覺得劉哥是兇手？”郝凱鑫問。

“不，”周茅脫離郝凱鑫的懷抱，站直了身體。他有些疑惑，搖了搖頭：“我覺得他也不像。”

郝凱鑫定定地註視著周茅。他的嘴角緩緩揚起，做出了一個古怪的微笑。

“是嗎？”郝凱鑫說。

這時周茅的腦海裏嘈雜的電子音突然加劇，伴隨著刺耳的尖聲，他聽見淹沒其中旁白的聲音。它在一片混亂中仿佛大叫著什麽錯了。

周茅努力想將旁白分辨出來，卻怎麽也聽不清。在他正要呼喚旁白時，嘈雜聲突然消失。一剎那間，環境靜的可怕。

“結束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周茅耳邊輕輕說。

冰冷的異物感侵入周茅的身體。他驚訝地擡頭，看到郝凱鑫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周茅。”郝凱鑫手握著刀子的柄部，似乎在叫著周茅的名字，又似乎在自言自語。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

周茅的腹部撕裂般的疼痛。他能感到自己溫熱的血液噴湧而出。他捂住腹部，努力地想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麽，卻抵不住逐漸模糊的視線。

周茅踉蹌幾步，摔到在地上。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同血液一起流失。手機從他的口袋裏掉了出來，落到了周茅的臉旁。發出微光的屏幕上，閃現出未讀的短息。是郝凱鑫發來的。

五個字靜靜地躺在手機白色的背景下，在黑暗中刺得周茅眼睛發疼。

“不要相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光速逃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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