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賣身

幾個人等到快八點，商裳才回來，阮湘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從廚房出來，叫她吃西瓜。商裳洗澡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拿起一塊西瓜吃。

“你們的賣瓜事業進行得怎麽樣？”商裳吐著烏黑的瓜籽兒，不得不說，他挺有天賦，挑出來的瓜特別甜。

“很順利，一車瓜全賣完了，但是刨去本錢和租車錢、中午的飯錢，基本不剩什麽。”顧寒嶼沒有擡頭，目光依然盯著屏幕。

“嶼哥怕瓜賣不掉，沒敢多進貨，沒想到還挺好賣的，好些人一買就是三四個。”阮湘在一旁補充。

“這幾天氣溫高，快趕上夏天了，西瓜應該很好賣，你們還可以搞多種經營，再賣點榴蓮、桃子什麽的。”商裳吃好了瓜，拿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

阮湘說：“榴蓮很貴的，一個就一兩百，賣不起，西瓜就實惠多了，買的人也多。”

顧寒嶼瞥了商裳一眼，問：“你的事辦得怎麽樣？”商裳略驚訝，分了點目光給他，“你知道我出去辦什麽事？”

顧寒嶼坐直了身子，目光再次看向她，隨即往後仰靠在沙發上，“我雖然不全知道，也能猜到個大概，你一定是想辦法弄錢去了。”

“挺聰明嘛。”商裳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就此說下去。她做任何事都是聽從本心，無需向任何人交代，即便是他問起，她也只會說結果，而不會解釋過程。

顧寒嶼忙完事情，看桌上的晚飯動也沒動，到商裳門口敲了敲門，沒聽到回應，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回應，試探地轉動門把手，發現門只是虛掩著，推門進去。

床頭燈開著，商裳躺在床上，臉上蓋著本書，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顧寒嶼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從她臉上拿開書，商裳一下子睜開眼，不解地看著他。

“怎麽又沒吃晚飯？早上你就沒吃，晚上還不吃，身體能受得了？”顧寒嶼環顧自周，也沒發現能搬來坐的椅子，只得在床邊坐下，盡量不挨著她身體。

“我沒聽錯吧，你是在關心我？”商裳好整以暇看著他。這人除了會說自己公主病，對自己嫌東嫌西，也會關心人？

“我只是想提醒某人，浪費糧食不是好習慣。”

“那你去把剩飯剩菜吃光，反正我沒胃口吃。”商裳拿起書，無聲地下逐客令。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顧寒嶼蹭一下站起來，每次他和商裳說話，說不了兩句就會起爭執，超過五句必然吵起來。

忍了不到兩秒鐘，還是忍不住發作，“你回來那麽晚，給你留飯菜就不錯了，想吃好的怎麽不自己動手做？”

商裳斜了他一眼，“你特意到我房間來就是來跟我吵架的？”顧寒嶼心中輕嘆，壓下火氣，耐著性子問她，“你一整天去哪兒了，怎麽發信息也不回？”

“我沒看見。”

撒謊，怎麽可能一整天都沒看見信息，出門帶手機難道是擺設？顧寒嶼被她愛搭不理的態度氣得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可話已經到了嘴邊，不吐不快。

“來西安之前就說好了，我們四個人現在是一個團隊，誰要去哪兒、做什麽都要和其他人交代，你這樣不聲不響跑出去一天，手機也不看，有沒有點團隊精神？”

商裳沒說話，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不喜歡整天盯著手機看，你有事找我直接打電話，短信微信我都不愛看。”

她的古怪脾氣，一路上早就見識夠了，顧寒嶼沒再糾結她不回信息這個問題，開門見山直接問：“你把什麽東西拿去賣了？”

商裳有些訝異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顧寒嶼嘴角微微挑起，指了指墻角，“你非要帶著的那個大箱子，裝的不就是你全部值錢的家當，你身子嬌弱，打工是不能打工的，除了賣家當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賺錢。”

我還能賣身，你挖這麽大一個坑，不就是等著我往下跳，商裳冷笑：“你知道電視裏那些反派都是怎麽死的嗎？”

反派死於話多。

顧寒嶼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聰明死的。”

這家夥真是大言不慚，商裳懶得跟他計較。

“找到賣家了嗎？你那些東西只怕不好出手，報價低了你不賣，高了又沒人肯接手。”顧寒嶼很想知道商裳那個隨身攜帶的大箱子裏到底裝著些什麽東西。以商家當年在杭州的名望和財力，就算破敗了，手裏應該也會剩下點值錢的家當。

“沒找到，但是有兩家古董店老板對我的東西很感興趣，說會幫忙聯絡買家。”商裳不肯吐露她到底把什麽東西拿去賣了，她不想說的事，誰問也不會說。

顧寒嶼沒想到她真拿了家當去買，心裏不免生出幾分感動，平常對花錢沒有概念的大小姐，關鍵時刻她倒也知道取舍，沒錢寸步難行。

“祖宗留下來的壓箱底的寶貝，真舍得賣？”

“有什麽舍不得，錢財古董都是身外物，只要有人認可它們的價值，妥善保存珍藏，在我的手裏還是在其他人手裏沒有區別。”

“賣一兩件夠生活費就行，多了怕會被人盯上。”顧寒嶼好心提醒。他們這一路上已經惹了不少麻煩，要不是因為缺錢缺得厲害，也不至於讓她賣壓箱底的寶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人話多真不是什麽優點，商裳腹誹著，嘴上損他：“賣出去一件已經夠吃好幾年，看你也不像特別能吃的樣子，怎麽還惦記上我了。”

得，就不能跟她說話，越說越氣，顧寒嶼不想再犯賤，道了句晚安，離開了她的房間。

每天早出晚歸去賣西瓜，半個月下來算算開銷，顧寒嶼和阮湘、商裳每天中午的飯錢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總在外面吃也不是個事，要是能有人幫忙做飯就好了。

幾個人商量這件事，阮湘說：“我每天早上一大早就把飯菜做好，我們裝在飯盒帶過去吃，這樣行嗎？”

顧寒嶼搖搖頭，“這麽熱的天，我們又是在戶外，一上午過去飯菜就餿了。”看向商裳，他說：“不如你跟我去出攤，讓阿湘在家裏做飯，中午給我們把飯送過去。”

“天那麽熱，我不想出去。”

“那你在家裏做飯，總行了吧。”

“我不會做飯。”

顧寒嶼無奈，“那你能幹嘛？飯也不做、瓜也不賣。”“我還是跟你一起出攤好了，不就是賣個西瓜，又不難。”商裳覺得，和做飯相比，賣瓜簡單點，也不用聞油煙味。

吃過晚飯，阮波忽然拿出一個硬紙箱，說是在小區垃圾桶旁撿到的。

“阿哥，你撿這個幹嘛？”阮湘知道阿哥從小就有這個愛好，看到別人丟棄不要的東西，覺得合適的他會撿回家，可一個破紙箱，至於嗎？

阮波見商裳和顧寒嶼也看著自己，臉上一紅靦腆地笑，“我看人家的水果攤上都放一個硬紙板，寫著各種水果的價格，你們也可以把價格寫在上面，這樣就不用吆喝了。”

“這主意好。”顧寒嶼表揚阮波，沖他笑：“西瓜兩塊錢一斤，你寫上。”

阮波找來剪刀把紙箱剪開，四角都不要，只保留了中間一塊方方正正的紙板，拿出筆在上面寫字。

“連筆都準備好，還真是有備而來。”顧寒嶼拍了拍阮波的肩，覺得他雖然年紀不大，想得倒是很周到，就喜歡他這種默不作聲觀察一切的性格。

阮波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但字看起來像小學生寫的，顧寒嶼看他除了寫西瓜兩元一斤，還在底下歪七扭八加了一句——甜過愛情，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還怪會寫廣告詞，甜過愛情，這營銷語絕了。”

顧寒嶼把阮波寫的廣告牌拿給商裳和阮湘看，阮湘很得意地說：“我阿哥要不是數理化學得不太好，大學也是能考上的，我們寨子裏老師少，沒人教。”

阮波被他們一誇，臉更紅了，長長的睫毛扇動，心裏高興得很。

“行，明天就把這個牌子放車上，甜過愛情的西瓜，不買都虧了。”顧寒嶼看著手裏的牌子，越看越滿意。

一連幾天，阮湘在家裏做飯，顧寒嶼每天出攤的時候帶著商裳，比起勤快的阮湘，商裳像個甩手掌櫃，她既不招呼客人，也不幫忙收錢，大多數時候，她就是坐在邊上看著顧寒嶼忙前忙後。

有個老太太過來買瓜，就對商裳說：“姑娘，給我挑個小一點的瓜，我們家人口少，太大的吃不了。”

商裳看了顧寒嶼一眼，他正在幫別的顧客挑瓜，只得說：“您等一下，他忙完了就來幫您挑。”

天氣炎熱，老太太等了一會兒就有些不耐煩，嘀咕：“能不能快點，我還要趕著回家給孫子做午飯呢，哪有賣西瓜的老板娘不會挑瓜的？”

我才不是……商裳剛要說話，顧寒嶼過來了，拿起一個西瓜敲了敲，對老太太說：“大媽，這個瓜就很好，我給您稱一下。”

“包熟吧，不熟我要來找你。”

“不熟不要錢。”

顧寒嶼熟練地給西瓜稱重，用手機收錢。老太太把西瓜裝進塑料袋，又扯了一個袋子套上，見商裳看著自己，嘴裏咕嚕：“塑料袋又不值什麽錢。”

明明一個塑料袋就行，非要拿兩個袋子，商裳腹誹，一擡眼看到顧寒嶼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想起剛才老太太把她當成老板娘，翻了個白眼。

“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不能搭把手，哪怕幫我收個錢呢……老板娘？”顧寒嶼有意揶揄商裳。

“誰是老板娘，你占我便宜！”商裳羞赧。

“讓你在家裏待著幫忙做午飯，你說你不會做飯，也不喜歡做飯，帶你來練攤兒，你一整天就光坐著，什麽活兒都不幹，到底是誰占誰便宜？”顧寒嶼反唇相譏。

“那我……我又不會挑西瓜。”商裳辯解。她跟著出來擺攤已經是勉為其難了，還讓她賣西瓜，簡直強人所難。

“大小姐，你一路上挑三揀四吃飯住店都要條件最好的，還動不動就撒錢，現在我們窮得飯都快吃不上了，你還想當甩手掌櫃。”

“我不是已經把我的書拿去賣了。”商裳委屈不已，你還想我怎樣，反正我是不會跟你一起賣西瓜的。

原來賣的是她家傳的那些古籍，那可是她視若珍寶的東西，她真的舍得賣？

“有人買嗎？這都一個多星期了，買家在哪兒？”顧寒嶼咧著嘴笑，這女人不經逗，一逗就生氣。別說，她生氣的時候更好看，那眉毛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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