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湛和方琰是打小的青梅竹馬。至於哪個是青梅哪個竹馬，兩人對此一直有爭論，從未有過統一的看法。

按方琰和他的一幫朋友看，顯然成湛那個從小就愛哭長大了眉清目秀有點呆萌的小子是方琰的小青梅，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而方琰從小寡言少語，長大後更是又酷又帥，時常露出淩厲的眼神教訓成湛那個傻小子，作為他的竹馬再合適不過。

可成湛並不這麽認為。他覺得方琰的那些朋友全不是東西，整天不把他放在眼裏，還時不時跟他搶方琰，害他經常抄作業找不到人，第二天叫老師一能這好訓。

這樣的朋友交了幹什麽，簡直害人害己。

再說了，他們懂什麽。他和方琰自小一起長大，手裏握有重要的證據，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方琰才是他的小青梅。

有時候被氣著了，成湛就一個人回房拉開抽屜，把兒時的相冊找出來。那裏面最後一頁夾了幾張照片，是方琰小時候的樣子。

那是他參加他爸媽的婚禮，被迫穿上小姑娘的禮服裙充當花童的黑歷史。照片裏方琰不僅穿了裙子還化了妝，聽媽媽說本來要給他戴長發套的，他沒同意死活給拒絕了。

多好的建議啊，幹嘛要拒絕呢。如果真戴了，現在拿出來摔在他那幫朋友面前，可夠引起軒然大波了。

但一想到方琰那張如死人一般的面孔，成湛縮縮脖子，覺得還是算了。

高中的課程太難了，他經常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很多時候都要靠方琰救命，所以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方琰比他大一歲，如今正上高三，是他們學校出了名的學霸，簡直聰明得不像話。每次考試都拿全年級第一那是沒有異議的，關鍵是還總比第二名高出許多許多，大幅度領先其他人。簡直能把人活活氣死。

聽說學校裏那些女生，從初一到高一，沒一個不迷他的，整天想盡各種法子接近他，把他當男神一樣供著。

每每到這個時候，成湛就十分不滿。他自認論長相他不比方琰差，最多氣勢上弱一點。論家世更是比他好。他爸可是青和影業的董事長，方琰比他窮多了。

雖然每次一家人吃飯的時候，他覺得方琰更像他爸的兒子，並且聽他的口氣好像不用家裏人支持，自己出手都能賺得盆滿缽滿。

他記得有一回過年的時候方琰在守夜的時候和他這麽說：“你有必要花家裏的錢嗎？以後我手指縫裏隨便漏一點，都夠你花的了。”

這叫什麽話，搞得他堂堂富二代還要花他的錢，簡直不像話。

可看他那霸氣側漏的樣子似乎是這麽個道理。他那麽聰明賺錢對他來說小意思，那麽難的物理化學他隨便寫寫都能得滿分，這樣的人以後肯定會很有錢吧。

成湛倒不在乎他會不會有錢，反正如果他沒錢的話他就養他好了。他在乎的是這麽聰明的人可不可以在他需要的時候隨時出現啊。

比如做功課的時候，他最好就在旁邊，給他抄最省心，教他寫也行。考試之前更是不能離身，需要時時向他求教，簡直就是貼身必備武器。

因為如果考不好，回家爹媽就會實施男女混合雙打。都高二啦，還被爹媽關起門來聯手打屁股，真的是件很丟人的事情啊。

尤其是妹妹還很聰明，剛上初中已是人精一個，把爹媽哄得團團轉，更顯得他聰明臉孔笨肚腸，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方琰成了他苦難的日子裏，唯一的救星。

這人的神乎其神不是一般人能想，成湛有時候聽人議論方琰，也會聽到些酸不溜丟的話。比如有人說方琰家裏有錢，請了一大堆的家教給他實習，成績自然好。

成湛就很想打那人。他家裏更有錢，請的全是最好的家教，可是沒有用，學不會就是學不會。有時候連他媽都直搖頭，覺得一定是小時候差點把他流掉，害他腦子裏流掉了那根讀書的神經。

還有時也有人說，方琰學習非常刻苦，每天回家看書看到淩晨兩三點才睡。他的好成績都是拼命得來的，這世上哪來這麽多天才。

聽到這種話成湛又很嗤之以鼻，真想告訴那些人方琰每天晚上都在幹什麽。打游戲做運動，偶爾還下廚做點好吃的和他分享，他哪裏是那種用功讀書的人啊。

所以這種人才更可怕，高智商碾壓一眾屌絲，完全不給別人留活路。

這麽出色這麽極品的方琰，偏偏有把柄在他手裏，這讓成湛每次考完試挨完訓後，小小受傷的自尊心很快就能恢覆。

再厲害也沒用，小時候扮成個女孩子的樣子，只要讓人看見，方琰立馬就會被人拉下神壇，搞不好還要被嘲笑一萬年。

但成湛不敢啊，借他十萬個膽子也不敢得罪這小子。

兩人在學習上不可同日而語，好像在家裏的地位也就大相徑庭。他明明不姓孟，憑什麽總在他家出現，吃他家的用他家的，晚上還要睡他的床，害他只能抱著枕頭去睡客房。

其實他根本忘了，他也不姓孟啊，可他依舊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爸就是他親爹。

每當這個時候方琰還特別嘴欠，靠在床頭看他一眼，一臉淡然道：“我也不介意和你擠一擠。”

可是他很介意啊。

每到這個時候成湛就在心裏暗暗發誓，下次打籃球的時候，一定打得他哭爹喊娘。

運動是成湛唯一可以與方琰一較高下的項目。因為他覺得這東西不用腦子，憑體力就行。兩個人個子都高，剛上高中身高就躥上了一米八，並肩往那兒一站，立馬引來一堆女生的尖叫。

好無聊啊。成湛就想，小的時候他一直想結婚，一會兒看中這個，一會兒看中那個。那時候的小姑娘還是很斯文聽話的，長得也漂亮，說話聲音小小的，很討他喜歡。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就覺得女生好煩哦。她們怎麽總喜歡尖叫，打個球盡聽她們的噪音，害他都沒辦法集中灌籃。

還有她們也有像小時候那麽可愛了。有些女生到了青春期長痘痘，好好的一張臉就毀了。還有的妹子身材會發福，一不小心不胖成了個球。

成湛不喜歡這樣的女生，一點兒都不是結婚的理想對象。他喜歡瘦瘦的白白的，長得漂亮還要聰明的。這樣的女生才符合他心目中妻子該有的樣子。

結果有一天他和父親孟青和聊天的時候，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當時他爸看他一眼，意味深長說了句：“聽你這麽描述，我怎麽想到方琰了？”

成湛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但事後一想又覺得有點道理。方琰很瘦，模特兒一般的身材，穿什麽都好看。他還很白，打了這麽多年的球也沒見他被曬黑。

要說美貌他也有，不過是男孩子的那種英俊帥氣。但看看他小時候穿裙子的樣子，當真也是很漂亮的。

於是成湛就想，可惜了，如果方琰是女生就好了，這樣他就不用到處找了，直接娶他當老婆就要以了。

青春期的少年對這種東西似懂非懂，心癢難耐想要嘗試一回，比如和心愛的女生牽個手接個吻什麽的，但又總裝得酷酷的，不敢邁出那一步。

自打被他爸那麽提醒後，成湛的那顆少年心便起了一點小小的變化。那些日子他老是悄悄打量方琰，尤其是他給自己講解功課的時候，兩個人坐得很近，他白而富有棱角的臉近在咫尺，害他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越看越有別的想法，在目前沒有找到合適的妻子人選之前，成湛突然發現，其實拿方琰練練手也不錯。

方琰一早就註意到了他的神情，把手裏那道化學方程式寫完，推到他面前準備講解，順手拿起課本往他臉上打了一記：“別看我，看題目。”

“少少，我覺得你長得挺漂亮的。”

方琰不悅看他一眼：“別叫我小名，成多多。”

“你也一樣嘛。其實我覺得少少這個名字挺好的，符合你的個性，缺心少肺的。”

“那明明應該是你吧。不過多多這名字也適合你，話多壞主意多，可惜就是智商不夠多。”

成湛不跟他計較，忽略他的諷刺繼續道：“你長成這個樣子，難怪那些小女生整天圍著你轉。你有喜歡的嗎？”

“沒有。”

“一個也沒有？你們班的班花的，就是那個膚白腿長一笑起來特別漂亮那個。”

方琰手一頓，擡頭看他：“所以你喜歡那樣的？”

“不不不，我不喜歡。”成湛趕緊解釋，“她胸太大了，我不喜歡。我喜歡平平的，穿衣服空空蕩蕩那種。”

“你還真是個色狼，才多大年紀就留意女生的身材。”

“沒有啊，我不光留意女生的身材，男生的我也看。你的就很好哦，那天你洗澡我不小心推門進去看到一眼，真的不錯哎。你是怎麽練的，教教我？”

方琰揮拳作勢往他臉上打：“下次不許再偷看。”

“不是故意的，真是不小心。你又不是女生，看一眼怎麽了。再說了，你什麽樣子我沒看過，你小時候穿裙子的樣子我還看過呢，照片我還有呢。對了方琰，你以後要聽我的話，不然的話我就把照片公布出去。”

方琰不由皺起眉頭看著他。這個成湛這麽二，到底像誰了呢？當年孟叔叔說成湛的媽成阿姨懷孕之後傻了十年，難道說現在成阿姨好了，這股子傻勁傳到她兒子身上了？

這個成多多真是腦子有問題，以為憑那幾張照片就能威脅得了他？

但他並沒有戳穿他的幻想，只因為他覺得自大又自戀的成湛看起來還挺順眼的。他想他一定也被傳染了傻病。

那天給他講題的時候，成湛一直沖著他傻笑。到晚上該睡覺了，成湛拍拍他的肩膀，威脅道：“你去睡客房吧，這是我的房間，把它還給我。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把照片散布出去。”

方琰二話沒說，拿了枕頭到到隔壁睡去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成湛醒來卻發現，方琰竟睡在自己身邊，並且搶了他大半的被子。

這下子成湛不高興了，用力推他兩把：“你怎麽又過來了，不是讓你睡客房嘛。”

方琰含糊地回他一句：“客房的床不舒服。”

有嗎？成湛覺得啊。那間雖說是客房，但其實一直就是他在住，裏面的床和這間的明明是一樣，怎麽可能不舒服。

於是那天晚上他又去客房睡了一晚，確定那床沒問題後，第二天晚上又把方琰往那裏轟。

方琰依舊不言不語，默默去了隔壁，可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依舊躺在成湛邊上。

這簡直要把成湛搞瘋了：“你怎麽又來了？”

“不知道，也許半夜裏外星人把我搬過來了。”

鬼扯啊，成湛再笨也不會信他這個。不過既然趕不跑他也沒辦法，只能認命地和他擠一張床。有時候把他往家趕吧，他又會露出一副憂郁的模樣：“我爸喝酒去了，我媽還在牢裏，我一個人回家太冷清，吃飯的時候只聽得到自己咀嚼的聲音。”

不知為什麽，方琰每次這麽一說，成湛心裏就難受得要命，就跟被人在心頭插了把刀似的。

於是他又想，算了，就不跟他計較了，反正他也在他家住了這麽多年，更何況他現在是最符合他未來妻子的人選，就勉強分他一半床吧。順便也可以體會一下，娶了老婆同床共枕之後是個什麽滋味兒。

成湛這麽安慰自己，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自打發現了照片的妙用之後，他就有些收不了手。比如吃早餐的時候，方琰夾了一片煎雞蛋到碟子裏，成湛看到了，非覺得那雞蛋形狀舉世無雙，簡直令他愛不釋手，於是拿照片威脅之，成功將煎蛋弄進了自己碟子裏。

再比如去上課，家裏為了不讓他們養成過於驕奢的習慣，一直讓他們自己搭公交上下學。成湛一上車就借口書包太重，再次拿照片威脅，成功令對方“屈服”。

結果兩人站在車子後半段，開出去大約十分鐘後，方琰站的那個位置有位老大爺下車，一下子就空出個位子來，成湛不由在心裏暗嘆一聲，覺得自己命怎麽這麽不好。

結果還沒等他嘆息完，人就被方琰拉了過去，直接摁進座位裏，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為證明自己也不算太渾蛋，他主動提出要替他拿包，卻被方琰冷冷拒絕：“不用了，我力氣比你大。”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瞧不起人啊，要不是車子上人太多，成湛真想跳起來和他理論幾句。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車，兩個人並肩往學校走去。成湛忍了又忍沒忍住，就問他：“剛才幹嘛把位子讓給我？”他當真看上去很弱嗎？不至於吧，明明手臂肌肉還挺有力量的，打球的時候也經常灌這小子籃板的嘛。

結果方琰看他一眼，一本正經道：“我有把柄在你手裏，不敢不讓給你啊。”

話裏透著濃濃的諷刺味兒，醒上他那故作正經的臉，把成湛搞得很不好意思。這麽聽起來他好像很渾蛋似的，把對方逼成這樣。好歹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正準備跟方琰說兩句好話緩和一下情緒，一擡頭卻發現對方早就邁開步子走出幾米遠了。看著他高傲的背影，成湛暗暗罵了兩句，那一點小小的負罪感立馬煙消雲散。

過了幾天大約期中考剛過，有一天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成湛又跟方琰碰上了。那天成湛心裏十分不痛快，因為考試之前他找方琰陪他覆習功課，結果一進門居然見他跟人在聊手機。他湊過去聽了兩句，發現對方是個女生，立馬臉拉得老長。

後來他問方琰那人是誰，方琰只淡淡回了他一句：“學生會的。”

成湛有點無名火，氣呼呼地就出去了。方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就是學生會的啊，聊點工作上的事情，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可成湛就是不高興，一連幾天沒找他覆習，考試的時候看到題目都傻眼了，一時間又特別後悔。

果然跟誰置氣都不能跟方琰置氣啊。

吃飯的時候他故意坐到對方身邊，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把原本和方琰一起吃飯的幾個學長全給嚇跑了。

成湛完全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還跟以前一樣從方琰的盤子裏夾自己喜歡吃的菜。他們一向如此相處，他小的時候總逼方琰吃自己吃過的東西，時間長了總覺得把他的潔癖都治好了。

而他並不知道，方琰除了吃他的口水外，連他爸的口水都沒吃過一口。

吃過飯後成湛拉著方琰不許他走，非把他叫到教學樓後面去說話。方琰一看他這模樣就猜到了，直截了當道：“你考試沒考好不要找我，跟我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是你沒有輔導我。”

“你自己不找我輔導，和我有什麽關系？”

“那是因為你跟女生打電話。”

“我和女生打電話和你不找我輔導有什麽關系？”

成湛一時語塞，想不出反駁的話。到最後只能喃喃道：“反正你的照片在我這裏，你就得聽我的。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把它們都公布……”

話還沒說完，成湛只覺得一股力量突然向他襲來，將他整個人重重推到了墻壁上。緊接著不知怎麽回事兒，方琰竟湊近到他臉旁，在他的臉頰上重重地印下一個吻。

那一刻成湛頭腦一片空白，隱約間只覺得面前什麽東西一閃。等方琰放開他後，他才意識到那是手機的閃光燈。

成湛大驚失色，同時也有點莫名其妙。他楞楞地盯著方琰，只見對方一臉鎮定掃他一眼，然後晃了晃手機，把剛才拍的那張照片遞到他面前。

最後只聽他悠悠說了句：“現在，我也有把柄了，希望從今以後你能聽話一點，否則我就把這個公之於眾。”

天邊一片烏雲如影隨形，兜頭籠罩下來。成湛的心裏突然浮起一絲陰霾。

總覺得他的好日子，就這麽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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