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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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杜子同終於出院了。
杜家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蘇虹好好的談一談。
十二月的夜晚，冷得讓人瑟縮。蘇虹緊了緊圍巾，主動打破了沈默：“你叫我下來到底有什麽事，這麽冷的天兒，趕緊說完了上去吧。”
“蘇虹，我……”杜家傑又一次猶豫了。他在感情問題上遠遠沒有平時手術臺上的果決，當年和杜子同的媽媽結婚就是因為經人介紹，父母滿意，而且年紀也到了，就順其自然的結了。後來他遇到了蘇虹，愛上了這個女孩，卻因為各自的身份和家庭的捆綁，把這份情意埋藏在心底。要不是關奚若最後孤註一擲，他和蘇虹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彼此喜歡著的。可是一直到事情鬧出來，離婚不成，他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左右為難的時候，他又開始優柔寡斷，最後借著成為無國界醫生的夙願，逃到了國外。或許當年只要他肯強硬一次，就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什麽大事啊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蘇虹開始不耐煩，也許是受工作的影響，她越來越追求高效率，一碰到這樣說一句話都費勁的人就有點著急。平時遇到病人還能忍著，可是現在面對的是老熟人，也就沒必要忍耐了。
杜家傑覺得，這大概是最後一個機會，最後一個可以果斷一次的機會：“我不想做無國界醫生了。”
“哦，啊！？杜家傑，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不想做無國界醫生了。”
“杜家傑你瘋了！”蘇虹反應很激烈，她知道無國界醫生是杜家傑一直以來的理想。當年雖然有逃避的嫌疑，但是他能夠成功入選，蘇虹也替他高興。這些年，杜家傑更是拋棄了一切，為了這個組織而奔走於世界各地。而作為一名急診科醫生，蘇虹原本就對無國界醫生充滿了崇拜和敬仰。現在杜家傑突然說不幹了，她除了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憤怒。
“我沒有瘋。”似乎這一句話說出以後，後面就順利了許多：“蘇虹，我想過了，我想要留下來，我們結婚吧。我想給你一個家，也想給自己一個家。”
蘇虹楞在那裏，眼前站著的是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他說結婚，給自己一個家。蘇虹覺得此刻的自己似乎應該是狂喜著答應，她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了杜家傑對她說出這句話。可是並沒有，這一刻的她異常的冷靜和理智，在這一瞬間，她想到了許多。
首先就是杜子同。蘇虹從一開始就知道杜子同有多反對她和杜家傑結婚，她曾經奢望三年的相處在增進他們之間感情的同時也可以讓杜子同接受她成為杜家傑的妻子，他的後媽。可是上一次杜子同對段小雅說的話，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她愛杜家傑，但是也愛杜子同，更不會為了自己的愛情去傷害別人。當年的事一度讓她自責、後悔，但是直到杜子同的母親得知她和杜家傑的事，她跟杜家傑也一直保持著單純的愛慕，從來沒有越軌。現在杜子同不同意，她當然也不會強求，這個每天陪在她身邊的小男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超越了杜家傑在她心中的地位，成為她首先顧慮的對象。
但是，如果沒有杜子同呢？蘇虹想，她大概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杜家傑奔走在各個戰亂的國家，她就好好的待在這兒，照顧杜子同，好好工作，時不時的替爸媽傳個話，雖然很累，但是心已經麻木了。曾經她還會幻想婚姻生活的美好，可是目睹了父母二十年的相敬如冰，經歷了覆雜難言的愛恨糾葛，蘇虹再也不敢奢望普通的幸福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家傑，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杜家傑自以為美好的計劃被第二次否決，他有些激動：“為什麽？蘇虹，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為什麽我們不能結婚？”
“你忘了杜子同了嗎？在這個家夥的心裏，誰也不能代替他的媽媽。”蘇虹給出了理由，心裏卻明白，即使沒有杜子同，也是一樣的結果。
“可是他跟你很好，我可以看出來，他不希望你找別的男人。”杜家傑說的有些急切，但是沒有底氣。杜子同的態度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別扭，總有辦法解決的。
“家傑，你不了解他。他是不希望我找別人，但更不希望我取代他媽媽的位置。”蘇虹有些無奈，杜家傑作為父親應該更加了解杜子同，可是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們變得陌生。或許她該讓杜家傑留下來，為了杜子同，但是絕對不會和他結婚。“如果你想留下來，我相信杜子同會很高興，但是我和你的事，就算了。咱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沒必要為了這事兒讓杜子同不高興。”
杜家傑有些無力，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做了這個決定，就這樣被他們毫不留情的否決了：“蘇虹，你能不能多為自己考慮一下？我們已經錯過了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繼續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家傑，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錯誤，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結局只能是悲劇。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當年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上你。當然，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遵從自己的心，愛上了你，這是我的幸運。但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要以相守作為結局，距離和身份並不能阻隔我們之間的感情。即使我們不能結婚，但是我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會因此受影響。”
杜家傑神色覆雜的看著蘇虹，他越來越覺得蘇虹變得陌生了。她說出這番話，異常的理智，神色淡然，似乎能不能結婚對她來說真的不是一個問題。他突然覺得看不透了，他自信對蘇虹十分了解，可這一刻摸不透她的想法。蘇虹的確是一個處處為別人考慮的人，但是從前的她沒有這麽……杜家傑甚至找不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
“蘇虹，我不會放棄。如果子同同意的話，我們是不是就能結婚？”結婚本來是杜家傑的突發奇想，連續兩次碰壁反而堅定了他的決心，似乎只有跟蘇虹重新在一起，天天生活在一處，才能彌補這些年的空缺，才能重新對蘇虹了若指掌。
蘇虹猶豫了，她應該說不，可是杜家傑眼中的期待太過明顯，她沒辦法斷然拒絕。
“我們之間，不止是一個杜子同那麽簡單。”
蘇虹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她覺得杜家傑能夠了解。當年種種，杜子同媽媽的離世，關奚若的決裂，她成為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這一切的一切，在他們之間形成的鴻溝，不是時間就能填平的。況且，現在的蘇虹，已經不是五年的蘇虹了，更加不是十五年前的蘇虹。
杜家傑會了解的，如果他之前沒有在一旁觀察蘇虹半天的工作的話。有了那半天的觀察，當蘇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杜家傑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天和蘇虹有說有笑的大夫，冉懷舟。這是他後來打聽到的名字，也是杜子同在郵件裏經常提起的。
杜家傑望著蘇虹烏亮亮的眼睛，再也沒有了從前狂熱的崇拜和赤裸的愛意，平靜而又淡然，蘊含著些許憂傷。杜家傑看不透這眼神，看不透蘇虹的話，更加看不透蘇虹的心。
一場談話無疾而終，蘇虹知道，杜家傑還是會走，不管她有沒有答應他的求婚。他或許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但絕對是個優秀的醫生。
果然，沒過幾天，杜家傑在接連接到幾個電話後，還是準備收拾行李回去。他已經愧對家人，不願再愧對戰友。不僅是出於一個大夫的懸壺濟世的理想，更是個人對其他生命的尊重。
杜子同這回沒有不高興，爸爸能陪他小半個月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了，他也知道無國界醫生的偉大，不會阻止老爸去當英雄。而且，在上回杜家傑提出要和蘇虹結婚以後，杜子同其實是希望他可以早點回去的。
雖然不抱希望，但是杜家傑在臨走前還是對蘇虹說了那句話：“跟我一起走吧。”
蘇虹沒有猶豫的拒絕了，她的家就在這裏，她已經習慣了急診室的工作，更喜歡和他們忙忙碌碌的。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放棄的，我在美國等你。”
這是杜家傑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而蘇虹只是保持著慣常的笑容，看著他走出了急診室的門口。
冉懷舟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幽幽的問了一句：“你會去嗎？”
蘇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冉懷舟：“啊，冉大夫，你嚇我一跳。那什麽，我還有事，先進去了。”
冉懷舟看看蘇虹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緊閉的大門，低喃了一句什麽，也跟著蘇虹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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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蘇虹好好的談一談。
十二月的夜晚，冷得讓人瑟縮。蘇虹緊了緊圍巾，主動打破了沈默：“你叫我下來到底有什麽事，這麽冷的天兒，趕緊說完了上去吧。”
“蘇虹，我……”杜家傑又一次猶豫了。他在感情問題上遠遠沒有平時手術臺上的果決，當年和杜子同的媽媽結婚就是因為經人介紹，父母滿意，而且年紀也到了，就順其自然的結了。後來他遇到了蘇虹，愛上了這個女孩，卻因為各自的身份和家庭的捆綁，把這份情意埋藏在心底。要不是關奚若最後孤註一擲，他和蘇虹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彼此喜歡著的。可是一直到事情鬧出來，離婚不成，他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左右為難的時候，他又開始優柔寡斷，最後借著成為無國界醫生的夙願，逃到了國外。或許當年只要他肯強硬一次，就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什麽大事啊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蘇虹開始不耐煩，也許是受工作的影響，她越來越追求高效率，一碰到這樣說一句話都費勁的人就有點著急。平時遇到病人還能忍著，可是現在面對的是老熟人，也就沒必要忍耐了。
杜家傑覺得，這大概是最後一個機會，最後一個可以果斷一次的機會：“我不想做無國界醫生了。”
“哦，啊！？杜家傑，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不想做無國界醫生了。”
“杜家傑你瘋了！”蘇虹反應很激烈，她知道無國界醫生是杜家傑一直以來的理想。當年雖然有逃避的嫌疑，但是他能夠成功入選，蘇虹也替他高興。這些年，杜家傑更是拋棄了一切，為了這個組織而奔走於世界各地。而作為一名急診科醫生，蘇虹原本就對無國界醫生充滿了崇拜和敬仰。現在杜家傑突然說不幹了，她除了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憤怒。
“我沒有瘋。”似乎這一句話說出以後，後面就順利了許多：“蘇虹，我想過了，我想要留下來，我們結婚吧。我想給你一個家，也想給自己一個家。”
蘇虹楞在那裏，眼前站著的是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他說結婚，給自己一個家。蘇虹覺得此刻的自己似乎應該是狂喜著答應，她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了杜家傑對她說出這句話。可是並沒有，這一刻的她異常的冷靜和理智，在這一瞬間，她想到了許多。
首先就是杜子同。蘇虹從一開始就知道杜子同有多反對她和杜家傑結婚，她曾經奢望三年的相處在增進他們之間感情的同時也可以讓杜子同接受她成為杜家傑的妻子，他的後媽。可是上一次杜子同對段小雅說的話，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她愛杜家傑，但是也愛杜子同，更不會為了自己的愛情去傷害別人。當年的事一度讓她自責、後悔，但是直到杜子同的母親得知她和杜家傑的事，她跟杜家傑也一直保持著單純的愛慕，從來沒有越軌。現在杜子同不同意，她當然也不會強求，這個每天陪在她身邊的小男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超越了杜家傑在她心中的地位，成為她首先顧慮的對象。
但是，如果沒有杜子同呢？蘇虹想，她大概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杜家傑奔走在各個戰亂的國家，她就好好的待在這兒，照顧杜子同，好好工作，時不時的替爸媽傳個話，雖然很累，但是心已經麻木了。曾經她還會幻想婚姻生活的美好，可是目睹了父母二十年的相敬如冰，經歷了覆雜難言的愛恨糾葛，蘇虹再也不敢奢望普通的幸福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家傑，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杜家傑自以為美好的計劃被第二次否決，他有些激動：“為什麽？蘇虹，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為什麽我們不能結婚？”
“你忘了杜子同了嗎？在這個家夥的心裏，誰也不能代替他的媽媽。”蘇虹給出了理由，心裏卻明白，即使沒有杜子同，也是一樣的結果。
“可是他跟你很好，我可以看出來，他不希望你找別的男人。”杜家傑說的有些急切，但是沒有底氣。杜子同的態度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別扭，總有辦法解決的。
“家傑，你不了解他。他是不希望我找別人，但更不希望我取代他媽媽的位置。”蘇虹有些無奈，杜家傑作為父親應該更加了解杜子同，可是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們變得陌生。或許她該讓杜家傑留下來，為了杜子同，但是絕對不會和他結婚。“如果你想留下來，我相信杜子同會很高興，但是我和你的事，就算了。咱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沒必要為了這事兒讓杜子同不高興。”
杜家傑有些無力，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做了這個決定，就這樣被他們毫不留情的否決了：“蘇虹，你能不能多為自己考慮一下？我們已經錯過了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繼續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家傑，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錯誤，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結局只能是悲劇。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當年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上你。當然，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遵從自己的心，愛上了你，這是我的幸運。但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要以相守作為結局，距離和身份並不能阻隔我們之間的感情。即使我們不能結婚，但是我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會因此受影響。”
杜家傑神色覆雜的看著蘇虹，他越來越覺得蘇虹變得陌生了。她說出這番話，異常的理智，神色淡然，似乎能不能結婚對她來說真的不是一個問題。他突然覺得看不透了，他自信對蘇虹十分了解，可這一刻摸不透她的想法。蘇虹的確是一個處處為別人考慮的人，但是從前的她沒有這麽……杜家傑甚至找不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
“蘇虹，我不會放棄。如果子同同意的話，我們是不是就能結婚？”結婚本來是杜家傑的突發奇想，連續兩次碰壁反而堅定了他的決心，似乎只有跟蘇虹重新在一起，天天生活在一處，才能彌補這些年的空缺，才能重新對蘇虹了若指掌。
蘇虹猶豫了，她應該說不，可是杜家傑眼中的期待太過明顯，她沒辦法斷然拒絕。
“我們之間，不止是一個杜子同那麽簡單。”
蘇虹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她覺得杜家傑能夠了解。當年種種，杜子同媽媽的離世，關奚若的決裂，她成為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這一切的一切，在他們之間形成的鴻溝，不是時間就能填平的。況且，現在的蘇虹，已經不是五年的蘇虹了，更加不是十五年前的蘇虹。
杜家傑會了解的，如果他之前沒有在一旁觀察蘇虹半天的工作的話。有了那半天的觀察，當蘇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杜家傑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天和蘇虹有說有笑的大夫，冉懷舟。這是他後來打聽到的名字，也是杜子同在郵件裏經常提起的。
杜家傑望著蘇虹烏亮亮的眼睛，再也沒有了從前狂熱的崇拜和赤裸的愛意，平靜而又淡然，蘊含著些許憂傷。杜家傑看不透這眼神，看不透蘇虹的話，更加看不透蘇虹的心。
一場談話無疾而終，蘇虹知道，杜家傑還是會走，不管她有沒有答應他的求婚。他或許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但絕對是個優秀的醫生。
果然，沒過幾天，杜家傑在接連接到幾個電話後，還是準備收拾行李回去。他已經愧對家人，不願再愧對戰友。不僅是出於一個大夫的懸壺濟世的理想，更是個人對其他生命的尊重。
杜子同這回沒有不高興，爸爸能陪他小半個月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了，他也知道無國界醫生的偉大，不會阻止老爸去當英雄。而且，在上回杜家傑提出要和蘇虹結婚以後，杜子同其實是希望他可以早點回去的。
雖然不抱希望，但是杜家傑在臨走前還是對蘇虹說了那句話：“跟我一起走吧。”
蘇虹沒有猶豫的拒絕了，她的家就在這裏，她已經習慣了急診室的工作，更喜歡和他們忙忙碌碌的。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放棄的，我在美國等你。”
這是杜家傑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而蘇虹只是保持著慣常的笑容，看著他走出了急診室的門口。
冉懷舟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幽幽的問了一句：“你會去嗎？”
蘇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冉懷舟：“啊，冉大夫，你嚇我一跳。那什麽，我還有事，先進去了。”
冉懷舟看看蘇虹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緊閉的大門，低喃了一句什麽，也跟著蘇虹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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