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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4、祭品+探親+驚恐(加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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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的五畝宅基地上, 均勻了被各種各樣的祭品覆蓋了,大到整頭牛、整個兒的馬(這家沒牛,殺馬獻祭),小到一大盤一大盤的肉和甜食, 一壺一壺的酒。

皇帝和諸侯王可以祭以豬牛羊,那些諸侯王的封地被推恩令一代代的細分下去, 分做數百份, 沒落的淮南王十世孫的家產,也就夠給高祖祭燒雞大鵝, 就身份來說也只能祭祀這些東西, 身份爵位不夠用超過身份的祭祀是犯法的。

而這些地位低或窮的人才是多數, 窮人總是多數的。

人間的祭品在舉行完儀式供奉給先祖之後,撤下來就分著吃了。皇帝分給文武百官和宗親, 外地那些旁枝末節的宗親就分著全家、全鎮子吃了, 也有可能要吃幾天,但總的來說是一定要吃完的, 不能剩。

但是,在陰間, 劉邦一個人吃不完,也不愛吃這基本上一個味道的肉。

只有油膩的困擾和煩躁的大叫。

嬴政覺得好笑又覺得羨慕, 如果兒女們都活下來了, 留下的子孫後代或許會祭祀出這樣的盛況。

應該把胡亥再炸一頓!

劉邦無奈的喊了兩聲:“滾你娘的蛋!滾回去!!別祭祀了!!真他媽膩!你們祭酒就行了為什麽要祭肉啊啊啊啊!全他媽是燉雞!窮光蛋!!朕的子孫後代都是窮鬼!全是窮鬼!”

天空中的大個兒的牛羊都被燒雞覆蓋住了,看不見。

人間聽不見他痛苦的呼喊聲,反而在天空上又湧過來烏壓壓一大片的祭品。這些祭品只認靈魂不認家門, 他躲出去這些東西也得跟著他走。

劉邦長嘆一聲,講道理講不通,只好鉆進自己的棺槨中,關的嚴嚴實實的,等著被淹沒。

嬴政:“呵呵”

呂雉:“呵呵呵呵”

目光往旁邊看去,其他人也如劉邦這般盛況,只是略少一點,畢竟劉邦所有的兒子所生的所有後代(包括但不限於文帝景帝…的後人)祭祖時,都能有一部分祭到他這裏,從祭品的多少就能明顯看出皇帝們的全部子孫後代有多少。

劉邦收到的祭品數量幾乎是所有皇帝的總和。

劉恒一家三口都坐在房檐下,看著眼前的祭品堆到及膝那麽高,又變得更厚一層。劉恒擡手取過一只盾牌,頂在頭上,另一只手拿了鏟子,來來回回的清理出一條小路來。

劉啟有個兒子是青史留名的中山靖王,也沒幹什麽了不起的事跡,就是生了一百二十個兒子,現在這些兒子開枝散葉,繁衍開來,再經過戰亂,也足有數千人。這數千人向上追溯,只管給高祖、文帝、景帝這三位皇帝和中山靖王等直系親屬祭祀。

劉徹那兒的數量就比較適中了,中山靖王的子孫後代可不給他祭祀,如果他願意每天吃兩只小動物,並且把整只的蒸牛和小魚都算是一個小動物,那麽等到明年祭祀時正好能吃光。

許平君躲在房檐下,擔心的看著房檐出落下來的東西,這真是大豬小豬落如雨,而劉病已拿了一根竹竿在房頂上,把所有落在房頂的東西都扒拉下去。

到劉驁、劉欣、劉箕子這三人時,只有皇帝派人去祭祀,也不如其他皇帝那樣豐盛——祭祀沒什麽成就的遠房親戚還想要多少?他們又都沒有子孫後代,連燒雞都沒有一只。

劉秀收到的不算太多,他現在只有兒孫兩輩人。

雖然皇帝劉莊祭祀的誠心誠意,豐盛的很,也比不過那邊的數量。

他把撲在房頂的錦緞都收了,鋪的全是草簾子。

嬴政問:“你也沒有?”

呂雉點點頭:“一會我去找劉秀。”讓我的棍子和他親切接觸一下。

嬴政忽然皺了皺眉頭:“我以前怎麽沒見過這些?”

“以前我不想給你添堵。”如果出不去這鎮子,只能孤孤單單的看著他們有祭祀,就連我在那時候也有,只有你和扶蘇每隔幾年有一點,還得是皇帝想起來派人去祭祀秦始皇和長公子,雖是善意、給他自己也留後路,但無異於賞賜。每次我都悄悄帶著兒子們把東西藏起來。

現在好了,鎮長的位置和你隱匿不告訴他們的工作比這些數量龐大而油膩的祭品更好,前些年你過年是不在家。

嬴政當然明白她未言之意:“這真是好笑。人說桀紂有酒池肉林,也比不過眼前的肉山。”

劉邦的棺槨已經被大大小小、色澤各異的祭品淹沒了,還堆出一個小山包。

雖然這些東西掉在地上也不會沾土,放多少年也不會壞,糖餅和被兩只熏雞夾在一起,也不會互相沾染味道,可是這濃郁混雜的味道幾乎要把他熏暈了,可又不敢出去,出去會被砸在身上。

呂雉冷笑:“要是離遠一點,這像不像封土?”

封土,就是有爵位的人的墳包。

“像,像極了。呵呵呵”

兩人又看了一會,劉邦的五畝地幾乎完全變成了封土,這倒是和身份有些相襯。

“每年都有這些東西,他們要如何處理?都吃了?”

呂雉揚了揚頭:“酒留下喝,每家不論祭多少牲,酒最多不過三杯。肉都扔進河裏,順水漂流,有時候還會堵塞河道。”

劉盈幽幽的說:“瞧瞧劉秀的房子,高祖應該有樣學樣,拿牛羊做地基,堆雞鴨鵝為墻壁,掛魚如竹簾。”

三個人都笑的不行,看看劉秀那金光燦爛的房子,如果劉邦這麽做,那也是油汪汪香噴噴的一座房子呢。

“阿盈,你越來越淘氣了。”

呂雉平時不愛笑,現在笑的停不下來:“好好好,你快把這好主意告訴他去哈哈哈哈”

她先腦補了這金黃酥脆的房子,又腦補到房子改好之後,劉邦踩了滿腳的油,腳下一滑,嘰裏咕嚕滾下來,摔的滿地都是人渣,真是好笑的要命。不由得抱住兒子摸摸頭。

嬴政:“有這麽好笑?”

呂雉笑盈盈的把自己的幻想說了一遍,始皇笑的坐在房頂上。

眾人自顧不暇,沒看到這一家四口笑的站不穩。

愉快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他們沒興趣看一群孝子賢孫挖開酒肉山,把被埋在下面的祖宗救出來,這不好玩,掩埋的過程才好玩。

兩人非常嚴肅的準備東西,準備去戰國鎮看一看秦朝的列祖列宗。

氣氛變得凝重而壓抑,嬴政很緊張,開始在心裏盤算祖宗們會問的問題‘秦國怎麽滅了?’‘你傻啊你立胡亥?’‘你特麽動腦子了麽?’‘胡亥那傻子是你立的?’‘沒有比胡亥更好的?’‘當年蒙毅要殺趙高,為什麽赦免他,鹹魚把你腦子塞了?’。

有心把自己對未來的計劃都說了,又怕走漏機密。倘若一點都不說,又顯得自己太過無能。

呂雉倒不是很緊張,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祖先堅決反對……秦始皇也不會聽他們的,我怕什麽。我雖然是二婚,但戰國時期還在乎這個?到了漢朝,薄氏、王氏也是二婚。默默的對鏡梳妝打扮,要走很遠的路,頭發梳的緊實一點,簪釵要精致華麗又不累贅。

嬴政默默的坐在她身邊,擠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的頭發,又看桌子上鋪開的、數百件首飾。咦,朕的發簪呢?

結婚第三天,發現妻子的首飾鋪滿了原本幹凈整潔的、放梳篦和簪子的鏡臺。

扶蘇緊張的站在門口:“父親,母親,這次去帶佩劍麽?”

“帶。”嬴政內心緊張,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不帶你去。”

大部分人佩劍一輩子也沒有用上的機會,但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劍很貴!很稀有!當然了,到君王面前要卸劍脫鞋上殿,這也是儀式感。

至於這個好兒子,當然不讓他去!第一次見面,相比會被罵,被譏諷,被數落。只要沒被兒子看見,丟人的程度就輕了不少。

扶蘇更緊張了:“扶蘇哪裏做錯了嗎?”

呂雉安撫他:“你別著急,這次我們先去認一認祖先們,以後再讓你和阿盈去。”看扶蘇還打算說什麽,她嚴肅起來,問:“若是先祖問你因何不帥兵揮師鹹陽,奪取皇位,你如何回答?”

扶蘇扶著門框子發了一會呆,十分慚愧的走開了。

這問題的確無法回答,奪取皇位不對,不奪取皇位也不對……我當年如果早知道是趙高胡亥矯詔,我怎麽會自刎!!!我既不傻,又有能力!

嬴政看著這個無可挑剔的好兒子,孝順又忠誠,吃苦耐勞甘於寂寞,嘆了口氣,心說:我把他教的太老實了。

兒子們都被教的太老實了。劉邦的子孫後代,代代謀反……哼真是可笑。

兩人很快就準備好了,穿了簡單輕便布料華美的直裾,各自佩劍,所攜帶的東西除了一籃喜糖喜餅、一壺酒、一只煮羊之外,就是一簍竹簡——嬴政抄自己寫的《帝鎮簡史》抄的找到了生前感覺。

拿著地圖飄在路上,嬴政不由得大發感慨:“想當年先祖也是這樣披荊斬棘,沒有車馬,只能步行。”

呂雉問了一個更加務實的問題:“咱們到了戰國鎮外,能進去嗎?”

“……先去試試,應該能。”

呂雉拎著兩個籃子,始皇背著一簍竹簡,頗有點蜜月旅行的感覺。

擡頭看看天空,沒有用來辨別方向的日月,但是地上有一條小路,手裏的地圖也很清楚。

沒過多久,就看到前面烏壓壓一個巨大的鎮子,站在這裏遠遠的望過去,一眼看不到鎮子的邊緣,可比帝鎮大多了,建築物也非常高大,高樓臺閣此起彼伏。

城墻不高,卻有一個極高的城門樓。

兩人走到近前,在城門樓上跳下來兩個鬼卒:“儂做啥滴?”

“旅游別上這兒來,可危險了。”

嬴政都震驚了,戰國那些羸弱的諸侯國居然要有鬼卒看守?

“我們來探親。我是秦莊襄王之子,秦始皇。”說罷,從袖子裏摸了兩把,在鬼卒警惕的目光中拎出來判官的銀牌:“也是”

“噢噢噢是判官大爺!您請進!夫人請進!要是有危險就喊我們!兄弟們把門打開!”

城門樓上又冒出八個人,齊聲答應:“好嘞!”

兩人對於皇帝在地府的重量還不如一個判官沒什麽怨念,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人間朝代更疊、皇帝退位都會連帶著一批大臣喪失權力,更何況是陰陽相隔。失去土地和軍隊的皇帝和普通人又有什麽區別呢?崇高的是權力+名分,單獨擁有其中之一則不然。

在這裏閻君才是當權者,等同於人間的皇帝。

他們的官員,才是官員。

皇帝才了解這行當能幹什麽,士大夫以為皇帝有約束,其實沒有,皇帝只能自我約束,再不然是被太後/權臣剝奪權力。實際上作為皇帝,作為當權者,他可以不講道理,也可以懶惰,更可以為所欲為。

但無論做什麽事,後果都要由後人承擔。

兩人走進這巨大的城鎮中,到不覺得高大的樓閣令人震驚,反而覺得不如自己的宅地疏落有致,住著舒服。

宮殿可以高大,但前面要有寬廣的空場,亭臺也可以高聳,但旁邊要有綠樹紅花相映。

在挺大宅基地中硬擠了宮殿、瞭望臺、小樓,結果就是特別逼仄。看起來像是在倉庫中堆積的櫃子,能擠的有多緊,就有多緊,沒半點植物。十幾畝地的宅基地看起來比五畝宅地還小,空空蕩蕩的落滿了灰塵,像是荒廢的小鎮,門口的灰塵上有戰鬥的痕跡,門上甚至印著血手印。

多虧這兩位從來不看恐怖片,又不知恐懼。

往前走了數十步,看到幾條小巷子,兩邊是最低五米高的墻,而路寬僅有一米。

呂雉覺得瘆得慌,折回去問:“勞駕,莊襄王在哪兒?”

“夫人甭客氣,不知道,我們不進去。他們現在在打架,順著大路直往前走就到鎮子中心了。”

“這鎮子挺大的,人多嗎?”

“還行吧。不算太多。”

兩人就順著大路往前走,走了不遠都停了下來。

什麽鬼?三丈寬(九米)的大路上居然擺滿了拒馬陣,還有很多很明顯的陷阱和埋伏,高處還明晃晃的掛著弓箭,很明顯這鎮中居民不歡迎外來者。

嬴政也沒敢喊人,對呂雉說:“小心些,戰國五霸七雄都在這裏。”

拼國力他們也不錯,如果歷代楚王都跑過來和咱倆搏鬥,也不好辦。更何況一通六國……六國的先王在朕面前會很團結吧?

呂雉有點緊張:“他們的房子高大,還有殉人伺候麽?”

“剛開始有,後來他們不安分,閻君重議此事,人死則生前關系一改斷絕,父子夫妻之情覆歸於無,何況主仆。就把人都收走了,留下的還來得及蓋房子,哈?”

“哈哈哈”

忽然爆笑。因為在高大、莊重、飛檐鬥拱如同王宮的建築群落中,委委屈屈的有一間小木屋,這屋子看起來是幾百塊破木板用幾百枚竹釘勉強固定住的,既不規整,又很可笑。突兀的像是龍袍上的布丁。

小屋門口坐著一個白白瘦瘦的人,委委屈屈的往這邊看了一眼,也不敢吭聲。

嬴政嚴肅起來,拱了拱手:“請問閣下是?”

“姬宜臼。”

二人齊聲說:“原來是周平王。失敬。”

倆人歷史學得好,而且那時候的歷史背起來不難,總共才一千年歷史。

這是周幽王之後的周天子,東遷的平王,東遷之後周朝衰敗,而繼位的周恒王無力操辦他的喪事,派人去魯國要讚助。周襄王時沒有車輛,也派人去魯國索要。難怪他能窮成這樣,想必是沒有殉葬。喪禮的禮器、用度可以由別人出資,但殉葬的必須是自己的奴隸,以免不認識主人。

周平王沒有在說什麽,站起來回屋,還把門關上了。

夫妻二人繼續往前走,前面漸漸傳來喊殺聲,先翻過一條被拆了橋的河,再跳過一個兩米深的大坑。

再手拉手翻過堆了三米高的磚石木料堆……兩人早就把袖子紮的更緊,把直裾的下擺掖在腰帶上了,明明是在鎮子裏行走,卻仿佛是翻山越嶺。小樓的簾子後面偶爾有柔弱的面孔閃過,看不出是男還是女。

站在這堆木料上,嬴政陷入了迷茫和遲疑中。

眼前所見的,在鎮子中心巨大的空地,足有當年秦王宮前面的空場那麽大。

現在,在這裏,六七百人分成三個陣營,有男有女,拿著盾牌和長矛,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袖子上綁著絲帶區分了陣營。

專業打仗的都用長矛!三米長的長矛!不論對方用什麽武器,先戳中再說。

戰況非常激烈,突然出現在兩個外來者甚至沒引起註意。

雖然祖龍在一統六國期間從來沒有親臨戰場,平生就親手砍過一個人,但他對戰爭非常了解,看到眼前這情景,不由得熱血澎湃。

努力在這六百多人中尋找誰長得像自己的祖先,先找到祖先是誰……先看穿黑衣服的。

這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刺激的帶媳婦回老家探親。

呂雉緊張的抓著他:“你別去。”

嬴政拉著她下了木堆,隨手推開最靠邊的門,帶著她閃身進去。他想的很好,不敢出去的打架的人一定很柔弱,或是廢物,現在暫時避一避,在屋裏觀察情況也更安全。

道路上安排了那麽多的障礙陷阱,屋裏就不會有什麽,他們自己也要住,誰會在自己屋裏挖坑。

目光在屋內一掃,一樓沒有人,只聞香風陣陣、見裙影綽約,似乎有個女人躲了起來。

嬴政的寶劍半出鞘,沈聲道:“滾到樓上去,別吭聲別打擾我們。”

呂雉按著劍,低聲說:“我去安撫她,別讓她害怕。”按著劍說這話,能有多可靠誰都知道。那就是去管住她。

樓上的女人忽然探頭下來:“阿政?”

這是個極其纖細、美麗多情、秋波慢閃的年輕女人,她臉上有種活潑少女般輕浮的神色。

嬴政皺著眉頭看過去,神色大變,驚怒交加:“你?”

呂雉腦中靈光一閃:戰國鎮+王後+能讓始皇驚怒+美貌多情=趙姬!!!

她聽說過很多流言蜚語,唯獨沒聽說過秦始皇的緋聞。

美貌少女模樣的趙姬撲過來抱住嬴政,臉上也不是快活,而是強烈的恐慌,她美貌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但不減風韻,恐懼似乎只是美人換上去的新妝容:“我的阿政呀!來,上樓說說話。”

嬴政攥著寶劍,萬分生硬:“就在這裏說。”過去為了天下,逼著自己和她假裝和睦相處。現在沒做好心理準備,忽然看到了最不想見的女人,他險些控制不住情緒。

其實,養男寵可以容忍,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的事,就當是寵物。因為年輕一時不慎和男寵生了孩子,只要悄悄收拾幹凈,也可以假裝沒看見,畢竟這事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但是年輕的、掌權的太後給男寵以權力和軍隊,想要奪自己的權利地位和國土,情況就不一樣了,母子之情斷絕!

我父親太有容人之量了,居然還能容納這樣一個女人——她差點就把秦國拱手讓給蓼毐的兒子!

“你爹出去打仗去了。”趙姬看了一眼和自己一看就不是同類人的呂雉:“阿政,這是?”

“妻子。”

“咦?沒聽說你在人間立過皇後啊。”

“新婚。”

趙姬也裝不下去了,揪著他的袖子,揚起臉看著既威嚴又陌生的兒子,急切的話說:“你父親什麽都不知道,你可別說漏嘴!”

嬴政這才想起來,這種丟人的事雖然天下皆知,但是鎮子內外消息不流通,即便新死的鬼魂們可以傳閑話,可是祭文上不寫,先王們就不知道。

當年的秦王嬴政雖然恨得要命,卻沒把趙姬和蓼毐的事寫在祭文上,祭告給祖先知曉……當時想著說這事幹什麽!現在想想,真應該說。

全天下的皇帝,不論哪朝哪代,都是盡量報喜不報憂,說自己體面露臉的事,說祥瑞,說吉兆,說生了個看起來就很聰明的大胖兒子,說自己又有什麽功勳事跡,幾乎都不提自己丟人的事。

帝鎮中漢朝的皇帝們每一代下來時,都把自己誇的繁花似錦,漢哀帝還敢說自己是仁君呢。非得等到韓都尉或是新來的皇帝戳穿了他們生前為政方針,人們才能聽見真話。

趙姬哀求道:“阿政,政兒,你忍心逼我去死麽?你要是說了人間的事,不是說實話,是要我的命啊。我和你父親很恩愛,人間的事都過去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呂雉在旁邊屏息凝神,不敢吭聲。她現在面對一個嚴峻的站隊問題,而可選項目只有支持嬴政。但支持也分怎麽支持,當年始皇帝能為了天下,咬碎牙往肚子裏吞(如果殺了自己的母親會讓天下人膽寒),現在他還能麽?能或不能在五五開,選錯的後果卻不容小覷。她開始細致的思考這件事。

始皇在乎女人撒嬌嗎?

不在乎。

他不忍心逼趙姬去死麽?

還真忍心。

但說話做事都有後果,答應了會怎麽樣?會很舒心!不憋得慌!

但莊襄王不會輕易相信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她可以解釋,甚至可以反咬一口,現在沒有真憑實據,有的只是‘世人皆知’,蓼毐在一個會把人變成傻子的地獄中。這不能作證據,世人愚昧無知,他們還相信朕是暴君呢!爭論和取證耗費大量時間,還會耽誤我本身的計劃。不答應又會怎麽樣呢?趙姬昔年能為呂不韋所用,難道就不能為我所用麽?

有很多事很難開口,也很難做。順從自己的本心,要麽是桀紂要麽是撒潑小孩。不論是明君還是勝利者,其最大的共同點就是能忍、能容。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他真的說不出口,不論是‘不’,還是‘好’,他都說不出口。

呂雉想了半天,從他的內心情感一直想到事情的利弊,再想到關於未來的大計劃:“陛下,您來這裏是要見歷代先王共襄大計。聖人還說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莊襄王不知道這件事,您心裏這樣難過麽?戰國鎮中英豪甚多,太後不曾移情。”

‘爸爸被騙了我好難過’這是個大孝子。

她實際上問的是‘在意莊襄王被騙嗎?’這不單是你們母子的事,主要是夫妻之間的事啊!

這事掀出來,最丟臉的人是莊襄王,他要怎麽看待你?

先王們是覺得你誠實呢,還是覺得你不孝/孝順呢?咱們來到這裏,是為了拿你現在的成就換取先王們的原諒和支持,支持您的大計劃。死了這麽久,一直等到想在有了成就、有臉說話才來。

趙姬生前受用過呂不韋,還有蓼毐,可是到了這個戰國鎮裏,長得英俊、善於撩騷的諸侯王應該不少,她可沒再找別人。

嬴政和父親的感情雖然不及扶蘇對他那麽深,但也很厚重。雖然莊襄王在位僅有短短的三年,別人都以為他貪歡好色,可是莊襄王滅了東周,他把九鼎運回鹹陽。為政也很好,繼位之後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於民。而且是他在登基之後,趙王才派人把秦王的妻兒送回國示好。

趙姬大喜:“好兒媳婦!”雖然一副假正經的死板樣子,心地居然很好。

“政兒~我和你父親恩愛了二百多年,你要是亂說人間的事,逼死了我,他也要傷心欲絕。你們父子又如何相處呢?”

嬴政還是做不了決定:“戰國鎮中怎麽又這麽多人?為什麽事打仗?”

趙姬以為他默許了,松了口氣,笑瞇瞇的說:“諸侯都在這裏嘛,沒什麽事,他們賭秦朝什麽時候滅,有很多人輸了,又賭漢朝什麽時候滅,又輸了。贏了的要賬,輸了的不肯給。”

嬴政環顧左右:“這宅子的位置很好。”

“當年他們規劃這廣場時,就定了下來,誰能稱霸一方就讓誰住在這裏,眼前一片空地,找找生前的感覺。異人是因為你一統六國,先王們和六國諸侯打了一個多月,讓異人搬到這兒住。”

又等了一會,莊襄王(嬴異人)拎著自己的胳膊回來了:“小美人~快來給我接上!咦?你是誰?”

他去世那年,政兒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和現在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有黑眼圈。

嬴政站起來,看著比記憶中健康歡快,但沒有記憶中高大威嚴的父親:“我是,嬴政。”

嬴異人拎著自己的胳膊一拍大腿,又拎著胳膊打算摸摸他的頭。

始皇不安又不適的躲開了。

“你別看胳膊掉了,手指頭還能動呢。”嬴異人拎著自己被砍掉的胳膊,和身體分開的手在他面前比劃了從一到八的手勢。

趙姬撲過來搶下他的胳膊,調整了角度和高低,懟在傷口上,用力懟了兩下又仔細的扶著:“你別嚇唬孩子。”

嬴政覺得自己頭暈:“父親,長話短說,秦朝滅亡是我的錯,殺呂不韋是因為他…我沒有立胡亥為太子我沒想到我會死的那麽早,基本上太子之位屬意扶蘇只是嫌他太過仁弱聽話不能承擔霸業,但是您當年也沒立太子,長子繼位順理成章…當年沒殺趙高是我識人不明。”交代清楚了!

又繼續說:“我現在是帝鎮的鎮長,在閻君那裏當了判官,專司公侯將相、豪門大家的功過。”我有成就!這只是開始。

莊襄王點了點頭:“我三十五就過世了,你那來的信心,相信自己能活七八十?”

嬴政:這個問題我沒想過!

莊襄王又打量他帶來的女人:“你的新婚妻子?和你很般配。”眼神很像。

秦異人表示我當年在趙國朝不保夕,出門沒有馬車,在家也就夠吃飯穿衣,家裏很拮據,我特別會看人!呂不韋說什麽奇貨可居,值得不只是他的身份,更是長相和頭腦。

呂雉福了福身:“妾身呂雉正是。”

“聽說地府給皇帝們另立一鎮,約束的更為嚴苛,你竟能隨意出入,還娶了妻子。”莊襄王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和自己英俊溫柔的面孔:“絕處逢生,和為父很相嘛。是不是呀~”

趙姬倍加端莊的笑著點頭。

嬴政:“這鎮子的人這麽多?”

“春秋鎮的人更多。當年周天子冊封了八百諸侯,刨去周天子自己的國度,這八百諸侯國可是又密又小。過了春秋,到戰國時期,經過常年的互相吞並,還有一百零九個國家,茍延殘喘還剩五十裏地的也是諸侯王。

那些一生懦弱沒自己主政的早就走了,嗜殺成性魚肉百姓的下地獄了,被人欺負的嗷嗷哭要求閻君細審功過的也走了。帝鎮人少也是應該的,這邊十幾路並行的諸侯王,隔三差五死一個下來,你那邊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十幾年才死一個,那裏抵得上這邊。”

父子二人交換了雙方情況,帝鎮那邊贏秦的人雖少卻占據上風,諸侯鎮這裏,目前秦王們雖然孤立無援,但是能打能抗,諸侯不敢輕易來犯。

看起來都很好。

帶來的東西當然都給莊襄王。

莊襄王等胳膊長好之後:“美人兌的越來越準了!政兒等我一會。”

屋中恢覆了死寂。

嬴異人拎了一包東西從庫房裏走出來:“搶來的盾牌,特別好看的,也不知道怎麽來的楚地玄鳥,周天子的玉璧……這些零碎拿著玩吧。打仗呢,你們先走吧,過兩年再來。我送你們,有一條小路。”

走在高墻之間,一頓拐彎之後看到了城門樓,嬴政覺得自己喪失了方向感。

嬴異人停下腳步:“你有話要說,要避開她?正好我也有話要問你。”

“您先說。”

嬴異人撓撓頭:“你娘叫什麽名字來著?婚後叫她小美人,回國後重逢稱為夫人,我忘了她叫什麽名字,只記得名字裏有個陽,另一個字是什麽?生前還記得,死後過了三百年,忘了,又不能問,她肯定會哭。”

嬴政:“……我也不知道。”

呂雉格外補充道:“大王,哪有兒子常年記著父母的名字呢?”

雖然不忌諱,但是輕易也不說。

“算了,夫人、小美人混著叫也行。你要說什麽?”

“沒什麽,先王們很生氣吧?”

“你要是剛死就來,得被再打死一次,現在沒事,時過境遷,什麽氣都消了。下次什麽時候來?”

“只要有假就來。”

父子二人依依惜別,莊襄王回去之後投入戰鬥。

嬴政回去之後卻如同生病,日上三竿還沒有起身,緩了兩天漸漸恢覆健康,卻感覺自己元氣大傷。幸好還有假期。

呂雉把倆孩子揪過來:“陛下遇到莊襄王後了。”

“啊??”*2

“他心緒不安,你們別提,別問,緩些日子自然就好了。”陛下不會被擊倒,他只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能恢覆好。

劉盈:“您沒事吧?”

呂雉嘆了口氣:“小心謹慎,無過。”就是緊張心累。

假期才過了一半,他恢覆了健康和充沛的精力。

接下來十五天用在互盤和探討大計劃上,不必留戀過去的興盛和權力,抓緊眼下的事物才能重回高峰。掌握選官授官的權力,雖然不好聽,卻非常實際!

假期結束,回去工作,給閻君送喜糖,給同僚發喜糖。

閻君們看著他發了一會呆:“你走之前,我們在談論關於你的什麽事兒來著……噢噢噢,判官是不是一定要回去住!早就談論出結果了,鎮長的工作不能丟下,壓制他們全靠你啦。你兒子真挺好啊,當年本來想留他當校尉,將來也可以升都尉,性格也好,說不準將來能坐在閻君的位置上嗑瓜子。把鎮長的位置給他,你可以來呀,或者你回去管著皇帝們,讓他來當差,兩個位置若不能兼顧,可以換人。”

“慢慢想別著急。”另一位閻君快樂的說:“你去成婚太急,不知道鬼也能鬼交吧嘻嘻嘻~~來這是修煉的法門,修煉到一定程度才能幹事兒。修煉到極致還能生孩子呢,把另一個喝了孟婆湯的魂魄生出來,慢慢教養長大,沒啥意思。咳咳咳咳,我好幾個同僚都生了!據說很好玩!”

嬴政帶著選擇困難癥和一卷竹簡走了。

男女之事先不著急,扶蘇現在的能力的確被壓制住了,我在他就沒法做主,才華不能施展。他雖然甘於平靜,我卻不能浪費人才。扶蘇文武兼備又忠實可靠,理應讓他獨當一面……他種了這麽多年地,蓋了這麽多年房子,才幹依然在麽?他心不狠,喜歡與人為善,又缺雄心壯志(攻擊性),能壓制住那些皇帝麽?

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是慶賀收藏滿1.5w的加更三千字。

感謝各位擡愛,收藏的長速爽死我了,以前我收藏到兩千就極為難得,現在居然快到兩萬了。端午暴富名不虛傳!祝大家端午暴富!

周平王是真的窮。

唉呀媽呀,我不寫春秋鎮和戰國鎮的原因就是這個啊!太特麽多了!人少了不熱鬧,多了記不住。

趙姬到底是豪族的女兒還是歌姬?無法考證,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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